王慎不甘心地走到味道最淡的窗邊,再聞,手上還是沒有那種味道。
小女人汗湿的鬢發、通紅的臉龐闖入腦海,王慎捂住額頭,心亂如麻。
陳管事四處搜尋柳氏母女的蹤影時,陳嬌一路小跑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反手關上房門,陳嬌差點癱軟在地上。
她曾經夢見過王慎,但夢是荒誕的,沒有任何意義,醒來陳嬌就忘了,可是今日,她親眼看到了王慎,也親手為他解藥。
越不想回憶,那一幕就越清晰。
陳嬌捂住了臉,誰料手剛碰到臉,一股濃鬱的氣味兒便撲面而來。
記起這雙手做了什麼,陳嬌一邊呸了幾口一邊放下手,衝到水盆前清洗,洗著洗著,陳嬌發現袖口也髒了,沒辦法,隻好重新換了身衣裳。
正院。
陳管事沒找到柳氏母女,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對已經換上一身幹淨常服的王慎道:“大人,她們收拾了細軟,肯定是逃了!”
王慎恨不得殺了柳氏母女,但他是刑部尚書,深知私刑觸犯本朝律法,公然抓捕,他自己的名聲不要緊,柳氏母女可能會扯出陳嬌。
“罷了,隨她們去罷,料她們不敢再回京城。”王慎冷著臉道。
陳管事很心疼!
雖然大人是男子,但這麼一個正直威嚴的男人大丈夫,被個丫鬟染指欺辱,陳管事很難受!
他想安慰大人幾句,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王慎對上陳管事那欲言又止的目光,心裡則是另一種滋味兒。如果猜想都是真的,意識不清的他強迫陳嬌替他那般,他以後怎麼面對陳嬌,怎麼面對忠厚老實的陳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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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三十載的主僕倆在廳堂默默無言,陳嬌回來了。
陳嬌不想這麼快就再次面對王慎,但她得善後。
“爹爹,柳氏母女暗算大人,被我撞破逃了,我追了一路沒追上,現在怎麼辦?”
陳嬌站在廳堂門口,滿頭大汗的樣子。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陳管事早忘了之前女兒穿的是什麼衣衫,垂眸端坐的王慎,卻一眼就看出陳嬌換了衫子。
他,他不敢再看她。
第126章
柳氏母女逃了,顧忌陳嬌的名聲,王慎沒有再做什麼。
他更發愁他與陳嬌。
整個下午,王慎都悶在書房,傍晚陳管事從西跨院端來飯菜,王慎也沒怎麼動。
天黑了,王慎躺在床上,漸漸入睡。
可能是日有所思,也可能是體內殘留一些藥性,王慎竟然夢到了白日發生的一切,隻是夢裡他意識清楚,陳嬌所說的都一五一十發生了,柳氏母女下藥,陳嬌及時趕來。但陳嬌沒說的,王慎居然也夢到了,夢見他將陳嬌壓在床上,陳嬌寧死不從,他隻好逼迫她用另一種方式幫他。
夢是那麼清晰,王慎強迫自己醒來,未果,於是他眼睜睜看著陳嬌一邊哭,一邊受他欺辱。
終於醒來,王慎出了一身汗,被子裡一片狼藉。
王慎握緊了雙拳。
他該怎麼做?
欺了她,該負責的,可陳嬌撒謊,她努力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為的就是不想他負責吧?也是,她怎會願意?他的年紀足夠當她的父親了,他曾經的未婚妻一家還因他被惡人殘忍殺害,她那麼年輕美貌,大可以再嫁個如意郎君,何必留在他身邊擔驚受怕?
漫漫長夜,王慎再也無法入睡。
陳管事重新物色了一個廚娘、一個燒火丫頭。之前的柳氏母女隻籤了長工契,這次陳管事讓新的廚娘、丫頭籤的賣身契,吸取柳氏母女的教訓,陳管事挑的新廚娘是本地人,家裡有仨兒子要養,料她不敢謀害主家,燒火丫頭才十二歲,長得又黑又老實,一看就不是敢存爬床心思的。
尚書府迅速恢復了平靜,反正知道此事的本來也就隻有王慎、陳嬌父女。
過完節,陳嬌繼續編書,但一連三日她都沒有見過王慎,據長福說,王慎最近很忙,每天都是快一更天的時候才回府。就在陳嬌擔心王慎是不是察覺了什麼時,這日傍晚,陳嬌整理完手稿走出書房,就見王慎從影壁後繞了過來,男人一襲紫色尚書官袍,腰系錦帶,修長挺拔。
目光掃過他衣擺,陳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王慎衣下的情形,那架勢,與他偏瘦的身材不太匹配。
幸好陳嬌經歷的多,才沒有因為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露出什麼神色異樣。
她跨下臺階,待王慎走近,陳嬌像往常那樣微笑著欠身行禮:“大人回來了。”
王慎微微頷首,看著她發間的簪子道:“這幾日刑部繁忙,耽擱了,手稿寫的如何?”
相當於解釋了他避而不見的原因。
陳嬌聽他語氣與平日沒有不同,徹底松了口氣,她為他編書,並非為了自己的名字與他一起流傳千古,而是為王慎破過的那些案子著迷。尚書府的日子本就枯燥,若因為一次尷尬丟了這份差事,陳嬌會很遺憾。
“寫了些,大人今日要看,還是明日再說?”
“今日罷,我去更衣,你在廳堂等我。”
王慎說完,自回房間了。
陳嬌重回書房,取了新寫的幾頁手稿,乖乖地去廳堂等候。
長福在院子裡待著,廳堂一片安靜,陳嬌站在北面的椅子旁,想到王慎在裡面更衣,她漸漸走神。與他做了那麼親密的事,陳嬌不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尤其是王慎意亂情迷時口口聲聲喚著她的名字。
他,心裡有她嗎?還是身邊隻有她一個貌美的女子,他身中迷藥,無意識才叫的她?
陳嬌無法肯定。
王慎是位極重規矩的長輩,更是威嚴的刑部尚書,有過秦越的前車之鑑,陳嬌不敢再隨便猜測王慎對她動了心,就算動了,她一個嫁過人的下人之女,王慎可能也隻想納她做妾。
陳嬌不想給任何人做妾,所以,她寧可白幫了王慎一次,也不需要他負責。
不知不覺就進了六月,豔陽似火。
又有人向陳嬌提親了,這次男方直接託媒人來找的陳管事。
男方是今年才來京赴任的一個八品小官,人在吏部任職,姓範名正陽,據媒婆說,範正陽身高八尺,容貌俊朗,進京後不少人家要與他結親,但範正陽目光極高,非美人不願娶,聽聞陳家有女貌美傾城,便來託她提親。
陳管事不信媒人的託詞,女兒再美,身份名聲在那擺著,依陳管事看,範正陽八成是想通過女兒結交大人。京城大小官員匯聚,範正陽隻是八品小吏,真能與刑部尚書沾上關系,就算大人不會提攜幫襯,吏部其他官員多多少少也會給範正陽一些便利。
陳管事覺得範正陽動機不純,可身為一個父親,他當然希望女兒再嫁順利,範正陽既然想巴結大人,成親之後,他一定會對女兒好。而且媒婆說了,範正陽父母早逝,老家隻有兩個兄弟,女兒嫁過去既不用看婆婆臉色,又沒有妯娌糾紛。
媒婆走後,陳管事思來想去,暫且沒有知會女兒。
傍晚王慎回府,陳管事先去與王慎商量了。
王慎正襟危坐,聽完陳管事的介紹,他沉吟片刻道:“我對吏部底層官員不熟,倒是沒聽說過此人。”
陳管事嘆道:“他官階雖低,但也是個官,嬌嬌的出身哪裡配得上?我隻怕他娶嬌嬌乃另有所圖。”
王慎聽得出來,陳管事還是想促成這門婚事的,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親自教養的姑娘能嫁進官員之家,隻要對方品行過關,即便有些結交他的心思,王慎也樂見其成。
“阿嬌怎麼說?”喝口茶,王慎不動聲色地問。
陳管事道:“我還沒跟她說,大人先幫我掌掌眼?如果他為人不靠譜,那就算了。”
他總不能為了女兒,連累大人的名聲。
王慎點點頭。
這一晚,王慎又沒睡好。
第二日,王慎到了刑部後,叫來了自己的另一個門生吳曠。吳曠現在也隻是個七品小官,與底層官員走動最方便,王慎便命吳曠去打聽吏部範正陽的為人。
吳曠性格爽朗,很會結交朋友,將範正陽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這日吳曠還特意與範正陽約好一起去下館子。黃昏時分,臨近下值時,吳曠去找王慎回稟,談了將近兩刻鍾,師生二人自然一起走出了刑部。
範正陽就在宮門外等候吳曠。
距離還遠,吳曠低聲對王慎道:“先生,那人便是範正陽,弟子與他有約,先告辭了。”
王慎頷首。
吳曠朝他拱手,隨即加快腳步朝範正陽趕去。
王慎繼續不緩不急地走,同時暗暗打量遠處的範正陽。範正陽今年二十六歲,穿一身灰色官袍,他是文官,但身材高大健碩,劍眉星目,可謂風流倜儻。與吳曠見面後,範正陽並沒有朝他這邊看來,兩個年輕人有說有笑地走了。
範正陽的容貌,王慎挑不出錯,而據吳曠探聽到的消息,範正陽在吏部兢兢業業、以禮待人,人緣頗好,才進京半年多,便有幾位同僚、上峰替他說媒,而範正陽有的直接婉拒了,有的去相看後才拒絕的,理由確實是不滿女方的容貌,還因此得罪了人。
心性高傲不願屈就嗎?
可他怎知陳嬌貌美傾城?光聽傳聞便來提親了?他就不介意陳嬌無法有孕的謠言?
王慎挑不出範正陽的問題,但他總覺得其中另有內情,不光光是巴結他與否的問題。
心事重重地回了府,一下車,王慎便看到了陳管事。
陳管事嘴上不說,目光卻期待地望著他,距離王慎答應幫他打聽範正陽的人品,已經過去四五日了,陳管事又好奇又著急知道結果。
王慎隻好將吳曠打聽到的消息轉述給陳管事。
陳管事心裡一喜,範正陽敢得罪吏部的上峰,就說明他不是想靠姻親往上爬的人。
“那,大人覺得這婚事能應嗎?”陳管事難掩激動地問。
王慎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懷疑範正陽動機不純,但他沒有證據。
王慎更怕,他的懷疑隻是出自私心,更怕因為自己的私心,耽誤了陳嬌的好姻緣。
“暫且沒發現有何不妥,你先去問問阿嬌的意思罷。”王慎垂眸道。
陳管事喜笑顏開,晚飯時就在飯桌上說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