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看了過來。
陳嬌飛快縮回手,紅著臉道:“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那不行,必須挑破,不然稍微碰到夫人都要吃苦。”吉祥叫陳嬌稍等,她匆匆去找針了。
陳嬌繼續低著頭。
“夫人受傷,為何不說?”李牧略帶責備地問,那種關心的責備。
陳嬌看了眼如意。
如意識趣地退了出去。
陳嬌這才落寞地道:“我怕大人嫌棄我笨手笨腳。”
李牧剛要開口,吉祥取針回來了。
“夫人別動。”吉祥蹲在陳嬌面前,一手捏著陳嬌的食指,一手拿針。
李牧就坐在陳嬌旁邊,剛剛陳嬌躲得快,他沒看見,現在才看清了她的傷勢,蔥白似的纖纖手指,指腹卻多了一個刺眼的水泡。這種傷放在其他人身上都不算什麼,可她是嬌滴滴的國舅府小姐。
吉祥扎針的時候,李牧視線上移,就見她害怕得緊緊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烏黑濃密。吉祥說好了,她重新睜開,桃花眼裡竟浮動著一層水霧。
李牧便想,她名中的“嬌”字,當真配她。
夜幕降臨,夫妻倆進了羅帳。
丫鬟們都出去了,李牧低嘆道:“小姐自幼錦衣玉食,何必為下官一介莽夫素手烹湯,今後還請小姐愛惜自己,下官不值得。”
陳嬌背對著他,苦澀道:“大人記得前事,心懷芥蒂隻把我當小姐,我什麼都忘了,醒來就是大人在身邊,在我心裡,大人便是我的夫君,為你做什麼我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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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沒有接話。
陳嬌沒指望三兩天就得到他的心,便也不失望,慢慢地就睡著了。
半夜,陳嬌再次無意識地鑽到了李牧懷裡,小手依賴地抱著他。
李牧去抬她的胳膊,掌心下的女子肌膚,細膩如玉。
天氣漸暖,春耕的時節到了,李牧身為太守,有巡督郡內百姓春耕之責,順便看看有沒有地主豪紳強佔民田、侵擾百姓之舉。
“大人何時回來?”躺在他身邊,陳嬌不舍地問。
李牧道:“一月左右。”
陳嬌咬咬牙,小手伸過去,虛虛地攥著他的中衣衣袖:“大人帶我去吧,我可以扮成大人的侍女。”
一個月呢,她不能白白浪費!
李牧倒是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沉思片刻道:“下官微服出巡,輕車簡行,身邊隻帶兩個護衛,一路舟車勞頓、粗茶淡飯,更兼風吹日曬……”
“我不怕,我隻想跟大人在一起。”陳嬌打斷了他,聲音堅定。
李牧還想拒絕,陳嬌骨碌爬起來,喚外面守夜的丫鬟點燈。
“小姐有事?”李牧跟著起來,疑惑地問。
陳嬌笑道:“大人的行囊都收拾好了,我也得帶幾身衣裳,免得明早收拾耽誤大人啟程。”
她話裡全是能隨他出行的雀躍,李牧想了想,覺得帶她去也好。這位嬌小姐的記憶隨時可能會恢復,如果他外出時她恢復了,記起表妹推她落水的仇,定會嚴懲表妹,帶在身邊,她頂多發通脾氣,不敢罰他什麼。
既然要扮作丫鬟,陳嬌從與她身段最相似的錦繡那裡要了兩套春衣,裡衣帶的都是自己的,然後也帶了兩身綢緞衣裳備用。包袱收拾好了,陳嬌回到床邊,見李牧一身中衣坐在床頭等她,陳嬌羞澀一笑,開開心心地爬到裡面躺好了。
李牧躺下來,最後提醒道:“下官公務在身,此行絕非遊山玩水,小姐務必三思。”
陳嬌哼道:“大人莫要瞧不起女子,你能吃得苦,我也能吃。”
李牧失笑,不管她了,反正出發後,她別指望自己會憐香惜玉。
翌日一早,李牧帶著陳嬌去向姑母辭別。
李氏看見丫鬟打扮的陳嬌,目瞪口呆:“這,這……”
陳嬌紅著臉道:“我怕夫君辛苦,跟去照顧夫君,家裡就勞煩姑母照看了。”
“我也去!”吳秀娥立即跳了出來,陳嬌站在李牧左邊,她就拽住李牧右臂,搖晃著撒嬌:“表哥,你也帶我去吧,我保證乖乖的!”
“休要胡鬧。”李牧沉著臉收回了手臂,不等吳秀娥回話,他朝李氏行禮道:“時候不早,侄子先走了,姑母勿憂。”
李氏才不擔心侄子呢,一邊往外送一邊再三叮囑道:“夫人第一次隨你出門,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夫人,別隻顧得忙正事。”
李牧敷衍地應承,吳秀娥氣得眼睛都要紅了,陳嬌小媳婦似的跟著李牧,越來越喜歡李氏了。
太守府外早已備好了骡車,李牧要扶陳嬌上車,陳嬌這就開始演上了,恭敬地站在車旁,低頭道:“大人先請。”
李牧這次帶的兩個侍衛,一個叫高俊,一個叫高朗,是親兄弟,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高俊沉穩,高朗愛笑,見曾經倨傲無禮的太守夫人露出這般嬌俏可人的模樣,高朗震驚得眼睛都要掉地上了,難以置信地盯著陳嬌。
李牧頗為無奈地道:“上車。”說著,他已經託起了陳嬌的小手。
陳嬌情意綿綿地看他一眼,這才乖乖上了車。
李牧回身朝站在門口的姑母拱拱手,隨即也跨了上去。
骡車出發,越走越遠。
吳秀娥望著骡車背影,氣得直跺腳,心裡暗罵陳嬌狐狸精!
李氏挺欣慰的,希望侄子侄媳朝夕相處,能處出感情來,快點給她生個侄孫。
骡車拐出太守府所在的巷子,街上漸漸熱鬧了起來。
李牧有公務在身,陳嬌就當出門遊玩了,看見街邊有賣炒貨的,陳嬌眼睛一亮,回頭對坐在旁邊閉目養神的男人道:“大人,我想買點零嘴兒。”
李牧眉峰一挑,睜開眼時,吩咐趕車的高俊:“停車。”
骡車立即停下。
陳嬌討好地看著李牧:“我想去鋪子裡看看。”
李牧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的脾氣,對上她亮晶晶饞貓似的眼睛,他點點頭,陪她一起下去了。
炒貨鋪面不大,但裡面炒貨的種類應有盡有,光炒瓜子就有五六種味道。陳嬌分別從袋子裡捏了一顆瓜子嘗,最後五香、鹽焗兩種口味的各買了半斤。
要結賬了,陳嬌忽然想起什麼,問李牧:“大人喜歡什麼口味兒的?”
李牧淺笑:“我不吃這個。”
陳嬌有些失望,不過從店家手裡接過兩大包瓜子時,她又恢復了那種天真無憂的笑容。
兩人折回車上,外面高俊趕車,高朗坐在另一側轅座上。
骡車出城前,陳嬌一直扒著車簾看外面,儼然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看到耍猴的也要拉著李牧胳膊叫他一起看。李牧保持微笑,內心已經開始覺得疲憊。
骡車出城後,外面都是田地,漸漸沒什麼好看的了,陳嬌就專心地嗑瓜子。
“大人也吃吧?”陳嬌抓了一小把五香瓜子遞給李牧。
李牧微笑婉拒。
他不吃,陳嬌探出腦袋,笑著問高家兄弟。
高俊沉默寡言,搖頭表示不用,弟弟高朗猶豫了下,陳嬌見了,熱情地將一把瓜子塞到了他手裡:“吃吧,打發時間用。”
她平易近人地像個鄰家姑娘,高朗莫名紅了臉,低頭道:“多謝夫人。”
陳嬌噓了一聲,提醒道:“我現在是大人的丫鬟,你別說漏嘴。”
高朗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又拉攏了一個,陳嬌心滿意足,退回了車內。
高朗捧著瓜子樂,趕車的高俊不贊同地瞪了弟弟一眼,高朗不以為意。
車內,陳嬌坐好後,李牧繼續閉目養神。
小女人悠闲地磕著瓜子,那聲音頗為規律,與馬蹄聲交相輝映,但沒過多久,耳邊的聲音變了,李牧微微睜開一條眼縫,看見嬌小姐低著腦袋,腿上鋪了一方繡帕,她認真地用手指剝開一個瓜子,將仁放在繡帕上,扔了瓜子殼,再捏起一顆新的。那繡帕上,已經有七八顆瓜子仁了。
李牧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也不在意。
陳嬌剝了很多瓜子,剝累了,見李牧靠著車板睡得很香,陳嬌收起繡帕,也靠到左邊的角落,腦袋抵著車板,漸漸也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坐著睡並不舒服,隨著骡車一次輕輕的顛簸,陳嬌就醒了,揉揉眼睛,看見李牧也醒了,手裡拿著一本書。
陳嬌挑開窗簾,偷偷打了個哈欠,恢復了精神,陳嬌問李牧:“大人要喝茶嗎?”
李牧看看她,點頭。
陳嬌倒了兩碗,她吃的瓜子多,更容易口渴。
喝完茶,陳嬌取出包瓜子的繡帕,打開,獻寶似的託到李牧面前:“大人吃點吧,我都剝好了。”
雪白的繡帕上,擺了一小堆兒五香味兒的瓜子仁。
李牧怔了怔,腦海裡冒出她認真剝瓜子的側臉。
“多謝。”他捏了一顆。
陳嬌很高興,將一繡帕瓜子都放在他旁邊的空座上,她重新捏把帶殼兒瓜子,繼續用嘴磕著吃。
意思很明白了,繡帕上的手剝瓜子,都是她專門送給李牧的。
第99章
晌午的時候,骡車停在了五常鎮的一家客棧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