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嬌很好說話,笑了笑:“明日再去也行。”
霍英應了,起身就要走。
“等等。”陳嬌叫住了他,然後走過來,叫霍英伸出手。
霍英皺眉,盯著她問:“做什麼?”
陳嬌故意賣關子:“伸出來你就知道了。”
她長得妖媚,這種語氣說話更有種勾引人的味道,霍英臉色非常難看,偏偏又想知道她要玩什麼把戲。
沉著臉,霍英伸出手。
陳嬌飛快將幾塊兒碎銀子放到了他手心,然後她退後兩步,用一種施舍的語氣道:“不能白白勞煩大公子,這點銀子就當跑腿費吧。”
霍英大怒,毒婦把他當下人使喚嗎?
可就在霍英準備將一手碎銀子扔到地上時,他忽然注意到碎銀中竟混雜了一個疊成元寶狀的紙條,電光石火間,霍英用指縫夾住紙條,這才將其餘的碎銀子丟了出去,憤怒離開。
陳嬌隻是得意地笑。
春蘭、秋菊默默地撿銀子。
傍晚,賀錦榮又來探望凜哥兒,陳嬌與他交換了個眼色。
賀錦榮自去安排了,晚上睡得很好。
霍英卻睡不著,坐在燈邊,對著手裡的紙條愁眉緊鎖。
這個毒婦,居然要他三更時分去她房間商議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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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系威哥兒、凜哥兒性命,請大公子務必前來。”
霍英不信毒婦真有什麼大事,或許這是她精心安排的陷阱,他真去了,她提前安排好的人就會冒出來,齊齊抓住他,再給他安一個覬覦繼養母的大罪。
可是,毒婦的紙條上又提到了凜哥兒,毒婦對凜哥兒可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壞了,若非真有危險,霍英也不信毒婦會拿親兒子當借口。
霍英遲遲做不出決定。
距離三更天越來越近了。
鬼使神差的,霍英想到了這兩個月毒婦的異樣表現,她先是慈母般善待威哥兒,結果昨日又恢復了老樣子。如果毒婦想哄他落入圈套,就該一直偽裝改邪歸正才對,臨時恢復兇狠,再企圖騙他,未免太笨。
霍英越想越覺得有古怪。
忽的,街上傳來了三更梆子響。
霍英往外看了一眼。
他沒有動,去了,冒險太大。
但霍英也沒有入睡,他吹了燈,一直等,等到四更天的時候,霍英才換上一身黑衣,悄無聲息地出了門。霍英功夫了得,他都能打暈陳嬌再不驚動人地將她從閨房帶到湖邊懲罰,現在一個人摸過去,更輕松。
在陳嬌的院外觀察片刻,確定沒有埋伏,霍英才鬼魅般靠近上房,往丫鬟守夜的次間吹了迷魂藥後,霍英熟練地撥開門栓,悄然而入。
內室,陳嬌已經睡了,剛睡不久。
她跟霍英約好的是三更天,三更天霍英沒有出現,陳嬌左等右等,多等了半個時辰,霍英也沒來,陳嬌猜測霍英不信她不會來了,這才無奈地鑽進被窩睡覺。
勉強苦撐半夜,陳嬌躺好就睡著了,睡得還很死。
霍英要與陳嬌說話,不能迷暈她,站在紗帳外叫她,又怕她半夜驚叫。
站在看不清顏色的紗帳前,霍英遲疑許久,才伸出了手。
紗帳挑開,一股幽香迎面襲來。
霍英動作一頓。
上次他帶著怒火而來,根本沒留意什麼香不香的,這次他隻有疑惑,感覺就不一樣了。
可到了這個地步,沒有道理再退縮。
霍英探進紗帳,眼睛習慣了黑暗,他看見被窩裡的女人面朝他躺著。
霍英咬牙,俯身,一手捂住了女人的嘴。
他的掌心很涼,女人的嘴唇溫暖而柔軟。
幸好,在霍英冒出其他念頭之前,陳嬌醒了。
她當然要掙扎,霍英緊緊捂著她的嘴,低聲道:“是我,霍英,你讓我來的。”
聽出他的聲音,陳嬌總算冷靜了下來。
霍英馬上松開手。
陳嬌下意識地拉好被子,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個腦袋。
霍英看了刺眼,她在防備什麼,難不成他會……
“出來說。”
霍英也嫌女人帳子裡香氣太重,迅速閃了出去。
第56章
江城的十月比揚州還要暖和,晚上也不是很冷,陳嬌摸索著穿上外衣,出了帳子。
臨窗的桌子旁,霍英背對她站著。
關系到生死大事,陳嬌現在想不到什麼孤男寡女半夜相處的忌諱,她走到霍英身後,看著內室門問:“這裡說話,丫鬟會不會聽見?”
霍英回頭,低聲道:“我下了迷藥,敲鑼打鼓她也醒不了。”
迷藥?
陳嬌多看了霍英一眼,想不到他儀表英偉正氣凜然,居然也會用那種下三濫的東西。
“還是坐到這邊吧。”擔心有人會湊到窗沿下偷聽,陳嬌提了一把椅子朝床邊的屏風走去。
將椅子放到屏風外側,陳嬌一抬頭,見霍英空著手過來了,她奇道:“你不坐?”不會等著她給他搬椅子吧?
霍英聲音冷硬:“不必,請太太長話短說。”
他是來聽她說大事的,不是來與她促膝長談的,坐什麼坐。
陳嬌個子本來就隻到男人胸口,若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怎麼說話?
陳嬌隻好也站著,快速整理下思緒,陳嬌低聲道:“霍英,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尤其對不起威哥兒,但那晚被你扔到水中,鬼門關走了一趟,為了替自己贖罪也好,為了替凜哥兒積福也好,我真心想悔過了。”
霍英默默聽著,知道正事在後面。
“前兩個月,我試著與明珠姐弟重歸於好,本來威哥兒已經快要相信我了,可我突然發現,這個宅子裡,有比以前的我更想害威哥兒的人,不僅僅是威哥兒,他還要鏟除你,我相信,等你與威哥兒都被害了,他接下來要對付的,就是我與凜哥兒。”
霍英骨子裡就無法相信面前的女人,對陳嬌無憑無據的話他更抱以猜疑,冷聲道:“那人是誰,你有何證據?”
陳嬌冷靜道:“二爺賀錦榮,我既然叫你過來,便什麼都不想瞞你。以前我要害威哥兒,是因為威哥兒出事後,凜哥兒就能以長房嫡次子的身份繼承家主之位,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二爺藏得更深。證據就是,我發現他在我身邊藏了內賊,有可能是秋菊,但我還沒有鐵證,為了不讓二爺發現我有所察覺,凜哥兒受傷後,我故意責罵你與威哥兒,演戲給內賊看,而就在那天傍晚,二爺找到我,先是挑撥你們與我的關系,再提議幫我除掉你。”
霍英目光微變。
賀錦榮對賀威照顧有加,他看不出端倪,但賀錦榮與他之間,曾經多次因為獅行的事起爭端,陳嬌說賀錦榮想害他,霍英半信半疑。
“他準備如何害我?”
陳嬌道:“他要我調你出城去接凜哥兒外祖母,我家離江城很遠,你走到半路,會遇到一個茶寮,賀錦榮已經收買了茶寮伙計,你去喝茶時,伙計會在你的茶水裡加藥,待你啟程後,他埋伏的打手就會出現,目的是斷你一條腿。”
陳嬌沒出現的第三世,霍英就是這麼斷的腿。
霍英問:“他如何斷定我會去喝茶?”
男人仿佛審問,又是那麼高的個子,氣勢很壓人,陳嬌心累,也是為了擺脫這種被霍英壓制的氣氛,陳嬌撥了撥耳旁的碎發,悠悠哉先坐到椅子上,然後才淡淡道:“你身強體健,可能不會疲倦,我娘年紀大了,坐了半天馬車,路上經過茶館,你猜她會不會去喝茶?她去了,你能不陪著?”
霍英覺得,這種預想倒合情合理,而路邊一個小茶館,素不相識,他也不會提防什麼。
但,看著椅子上女人模糊的臉,霍英再次質疑道:“就算一切都如你所說,我又如何斷定那是二爺所為,而非你為了挑撥我與二爺故意設下的圈套?我們鷸蚌相爭,你好漁翁得利。”
陳嬌突然火起!
這個霍英,怎麼這麼多疑?
可偏偏陳嬌短時間還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
霍英冷笑,準備走了。
就在此時,陳嬌想到了一點,對著男人的背影道:“之前我要害威哥兒,所謂仇人最了解仇人,我有沒有本事僱佣一群打手埋伏你,想必你比誰都清楚。”原身雖然歹毒,可手段隻限於內宅,沒有本事請打手。
霍英腳步一頓。
陳嬌繼續道:“我若真有當漁翁的心機,先前就不會一味兒的對付威哥兒。霍英,我知道你恨我,我就不恨你嗎?你擋了我那麼多路,還把我扔進湖裡差點淹死我,我是真怕了你,若非賀錦榮他,他欺我孤兒寡母無人倚仗,竟意圖染指於我,逼得我走投無路,你以為我會投奔你?”
說到最後,陳嬌轉過身,聲音哽咽。
霍英大驚,賀錦榮竟然還想欺負她?
“此話當真?”霍英側身問。
陳嬌難以啟齒般,過了會兒才道:“他,他說事成之後,必不會虧待我與凜哥兒,說完將手放到了我手背上,這不是欺負是什麼?”
霍英很生氣,賀錦榮想當一家之主,這種野心還算正常,可賀錦榮竟然惦記親嫂子,那畜生不如!
“你有什麼打算?”冷靜下來後,霍英回到陳嬌身邊,問道。
陳嬌搖搖頭,低著頭道:“我很怕他,不得不先配合他,但我也不希望你出事,唇亡齒寒。明天你就算進了茶寮,也千萬不能喝茶,至於他安排了多少打手,我不清楚,要不,你多帶兩個人同行?”
霍英想了想,道:“不行,人太多會引起他的懷疑。”
陳嬌著急地抬起頭,擔憂問:“那你受傷怎麼辦?”
這個家,隻有霍英能讓賀錦榮忌憚,若霍英再次斷腿,陳嬌後面的路更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