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你不難過?”虞敬堯不答反問。
陳嬌沒什麼好難過的,她是半路過來的,與杜氏、謝晉有深厚感情的是死去的原身,對陳嬌而言,杜氏關心她,她回以了尊敬,謝晉退婚,反正她也不喜歡謝晉,替原身的憤怒,也隨著謝晉落榜而平息了大半。
現在看來,謝晉能舍棄虞家的富貴,本性應該不會太差,陳嬌與其浪費感情在與兩個陌路人的離別上,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倘若謝晉不曾毒害原身,那真兇肯定在謝氏、虞瀾中間,也就是說,這個虞家大宅,還藏著一個動輒殺人的狠毒人物。
“你想我難過?”
陳嬌瞪著虞敬堯問,她有那麼多要操心的,這男人居然還來試探她對謝晉的感情。
虞敬堯哼了哼。
陳嬌真的挺懷疑虞瀾的,為了找靠山也好,為了哄虞敬堯高興也好,陳嬌小鳥依人地縮到他懷裡,靠著虞敬堯的胸膛道:“說真的,三妹妹會不會以為謝晉離開,與我嫁給你多少有點關系?那三妹妹遷怒到我頭上怎麼辦?她本來就不喜歡我了。”
虞瀾不滿陳嬌,虞敬堯當然知道,但謝晉離開的主因明顯是落榜,三妹應該不會遷怒陳嬌吧?
“想太多。”虞敬堯笑著揉了揉陳嬌腦袋。
陳嬌心事重重。
永安堂裡,得知謝晉不告而別的虞瀾,趴在母親懷裡嗚嗚地哭,哭得傷心極了。
虞瀾是商家千金,雖然富貴,但平時偶爾接觸到的都是商家子弟,大多還是酒囊飯袋,虞瀾看不上那些人,謝晉玉樹臨風溫文爾雅,還是秀才郎,虞瀾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她花了那麼多心思才得到謝晉的心,謝晉卻說走就走,對她沒有任何留念。
“娘,我的心都要碎了。”虞瀾哽咽地道。
謝氏作為母親,她能怎麼辦?隻能想盡辦法安慰女兒,抓到個理由就說出來,即便隻是猜測。
“男人都好面子,子淳落榜了,他是無顏再面對你,並非心裡沒你。”
“我根本不在乎他中不中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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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安慰失敗,謝氏又把兒子說的那個違背人倫的理由搬了出來。
虞瀾嗚嗚哭:“他就是不喜歡我了,不然一開始他怎麼不怕被人彈劾?”
謝氏就快沒轍了,絞盡腦汁,第三次嘗試道:“其實子淳離開也好,不然他與你嫂子有過婚約,若他娶了你,往後成了一家人,見一次尷尬一次,你說是不是?”
一直哭個不停的虞瀾,突然抬起頭,腫著眼睛問道:“娘是說,他不娶我,是為了躲避嫂子?”
謝氏:……
她就隨口說說的,真沒想太多啊。
不過,對上女兒淚汪汪的眼睛,謝氏隻得應道:“是啊,子淳還是喜歡你的,奈何你們倆沒有緣分,既然他走了,瀾兒就別想了,早點忘了他,到時候娘再給你挑個更好的,你喜歡讀書人,娘就專門從揚州的才子裡面給你挑……”
謝氏說了很多很多,但虞瀾都沒有聽進去,她腦海裡隻剩下陳嬌的影子。
如果不是陳嬌嫁給了大哥,謝晉就不用忌諱什麼,如果不是陳嬌媚惑了大哥的心,謝晉要走,大哥一定會替她這個親妹妹挽留的。母親說得對,這一切,全怪陳嬌那個狐媚子!一個無父無母的貧家孤女,陳嬌有什麼資格嫁到虞家,有什麼資格白白享受她們虞家的富貴?
她不配!
虞瀾抓緊袖子,眼裡是無邊無盡的怨恨。
第47章
謝晉母子的離開,對陳嬌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影響,依然是白日繼續聽謝氏念叨別人家兒媳婦如何如何好,晚上再被虞敬堯糾纏生孩子,若說唯一的區別,就是虞瀾有陣子沒露面了,多半是待在閨房黯然神傷。
這日謝氏邀了三位太太來家中打牌,分別是每天都喝兒媳婦煮的湯的吳太太,經常收到兒媳婦孝敬的手抄佛經的郭太太,以及給家裡生了一對兒雙胞胎胖兒子的劉太太。
“娘跟三位太太關系很好嗎?”虞敬堯不在家,陳嬌與虞湘闲聊道。
虞湘撇撇嘴,哼道:“好什麼好啊,大哥與這三家比較熟,四家的太太們就經常聚在一起罷了,咱們家最有錢,那三位太太嫉妒娘,總喜歡在別的事情上顯擺給娘看,娘臉上笑呵呵的,背地裡都快嫌棄死了。”
陳嬌心中微動。
據陳嬌的觀察,謝氏這人非常簡單,以前謝氏念叨別人家兒媳婦多好多好,陳嬌隻當謝氏是真的看她不順眼,現在看來,也許謝氏隻是偶爾需要兒媳婦孝敬幾次,她出門做客好有可以炫耀的地方。
陳嬌沒想特意討好謝氏,不過闲著也是闲著,若做做樣子就能緩和婆媳關系,她為何不試試呢?
陳嬌吩咐廚房準備蜂蜜、雪梨,然後她隻用了兩刻多鍾,就燉了一鍋雪梨湯,用扇子扇涼了些,再加入蜂蜜,蜂蜜雪梨湯就成了。陳嬌一共分了四碗,蓋上蓋子,叫雙兒端著,陳嬌不緩不急地去了永安堂。
謝氏今天運氣不好,一直在輸,這局好不容易湊成胡局,趕巧陳嬌一跨進門,謝氏就自摸了。
李嬤嬤是謝氏身邊的心腹,上次她替謝氏調教倆丫鬟,事後被虞敬堯叫過去暗中提點了一頓,李嬤嬤還是精明的,知道這個家終歸是虞敬堯做主,所以她一邊收了虞敬堯的銀子,一邊下定決心要好好替虞敬堯辦事,竭力促使謝氏喜歡陳嬌。
“少奶奶一來太太就胡了,您說吉利不吉利。”李嬤嬤笑著對謝氏道。
打牌的人都比較信牌運的,謝氏看眼陳嬌,問道:“你怎麼來了?”
陳嬌行個禮,恭順地道:“早上給娘請安時,聽見娘咳嗽幾聲,天氣越來越涼了,兒媳剛剛燉了潤肺止咳的雪梨蜂蜜湯,娘與三位太太都嘗嘗吧?”
謝氏今早確實咳嗽了兩下,沒想到兒媳婦居然記住了,還專門熬了湯來。
見三位牌友都望向了雙兒手裡的託盤,謝氏突然覺得特別有面子,這仨人天天念叨兒媳婦孝順,她卻從未親眼見過,誰知道真的假的,今日她的兒媳婦卻是真真正正孝順她來了。
“端過來吧,大家都嘗嘗。”謝氏大方地對三位客人道。
三位太太禮尚往來,當然都得誇誇陳嬌是個孝順的兒媳婦。
李嬤嬤往謝氏身邊加了把椅子,請陳嬌坐。
陳嬌很君子,隻看謝氏的牌。
謝氏打牌不怎麼行,李嬤嬤是下人她不能問,兒媳婦來了,謝氏拿不定主意時,忍不住就問問陳嬌。陳嬌牌藝還可以,尤其擅長觀察別人打的牌,認真地幫著出了幾次主意,幾圈下來,謝氏贏多輸少,都把之前輸的撈了回來。
她看陳嬌越來越順眼,郭太太不樂意了,不好趕陳嬌,就慈愛地問陳嬌:“少奶奶嫁過來這麼久,可有好消息了?”
陳嬌心想,再過兩天她嫁過來才滿月,很長嗎?
謝氏雖然急著抱孫子,自己抱怨兒媳婦屁股小可以,現在郭太太故意惡心她,謝氏就替兒媳婦頂了回去,好笑地看著郭太太:“嬌嬌才進門一個月,你忘了上個月才來我家喝的喜酒?不是我說你啊,最近你總是忘東忘西的,沒事吧?”
郭太太神色尷尬。
眾人繼續打牌。
玩到快吃午飯了才散場,謝氏贏了二十多兩銀子,取出十兩遞給陳嬌:“拿去買零嘴吧。”
陳嬌笑著收下:“謝娘的賞。”
傍晚虞敬堯回來,陳嬌擺出那十兩銀子,叫虞敬堯猜她是怎麼得來的。
虞敬堯摸摸額頭,還真猜不到。
陳嬌不無得意地講了她去永安堂送湯、打牌的事。
虞敬堯聞言,笑著將陳嬌拉到懷裡,捏她的鼻子:“看不出來,你心眼還挺多。”
陳嬌打他手。
虞敬堯看著懷裡的小美人,覺得陳嬌是太在意他了,才會去討好他的母親。
心裡暖呼呼的,虞敬堯捧起陳嬌的小手親了親,嘆道:“娘那人,其實挺好哄的,她不缺錢,就是好面子,你幫娘賺了面子,她不喜歡你才怪。”
陳嬌也發現了與謝氏相處的竅門。
過了兩日,謝氏要出門,陳嬌特意趕在謝氏梳頭打扮的時候去請安,然後她親自給謝氏梳了一個京城官太太們中間頗為時興的發髻,既端莊大方,又很減齡。雖然這個世界的京城與陳嬌熟悉的那個京城不一樣,但美是共通的。
謝氏瞅瞅鏡子,覺得兒媳婦的手藝很不錯,到了宴席場所,又被那些太太們眾星捧月般圍著打聽她這發髻是怎麼想到的,謝氏不禁昂首挺胸,越發得意了。
陳嬌能讓謝氏顯擺的又何止發髻?
她可以教謝氏如何搭配衣裳首飾,可以指點謝氏如何養顏駐容,謝氏邀請別的太太們來虞家,陳嬌招待地井井有條,謝氏帶她去參加外面的宴席,賞花宴陳嬌對各種名品如數家珍,年輕姑娘們展現才藝,陳嬌寫的一手好字做的一手好詩,誰家兒媳婦、女兒也比不上她。
很快,揚州富太太圈裡就傳遍了,謝氏給她的首富兒子娶了個才貌雙絕的兒媳婦!
當虞瀾從謝晉的打擊中走出來時,她難以置信地發現,她的親娘對陳嬌竟然完全變了態度。
“娘,嫂子哪裡是為了你好,分明是在給自己賺名聲。”虞瀾努力離間母親與陳嬌。
謝氏摸摸自己光滑不少的臉,笑道:“你嫂子名聲好,就是咱們家名聲好,沒區別。”
兒媳婦若名聲差,她出門也丟人啊。
虞瀾咬唇,嘟嘴抱怨道:“娘忘了謝晉為何走的了?如果不是嫂子,我早嫁給謝晉了。”
謝氏笑容一頓,皺眉打量女兒:“謝晉沒考上舉人,他面子擱不住才走的,跟你嫂子有何關系?這話你當著娘的面說說就罷了,出了門千萬別亂提,免得別人背後議論你大哥嫂子。”
虞瀾心裡一陣陣的發涼,母親也跟大哥一樣,偏心嫂子了?
她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失望與憤恨。
謝氏拉起女兒的手,語重心長道:“瀾兒啊,謝晉已經走了,你就別惦記他了,你放心,娘與你大哥會給你挑個更好的夫婿的。”
虞瀾依然低著頭,半晌才道:“娘替我操心就行了,別拿我的事去煩大哥,大哥多陪陪嫂子,也好早點給我生個侄子,我還想趁出嫁之前多哄哄小侄子呢。”
提到子嗣一事,謝氏果然又開始發愁兒媳婦的身段了。
前院正房,陳嬌也在發愁,不對啊,她這個月的月事已經遲了三天了,怎麼還不來?
陳嬌很擔心,她該不會懷孕了吧?
晚上虞敬堯回來,就見他的小美人心事重重的,似有煩惱。
“怎麼了?”虞敬堯坐到椅子上,再將陳嬌拉到懷裡抱著。
陳嬌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
平心而論,虞敬堯長得非常俊朗,挺拔的眉毛,狹長的鳳眼,讓他身上多了一種上位者的貴氣與威嚴。而虞敬堯對她,除了一開始的威脅逼迫,後面也是越來越好了,就連她與謝氏不和時,虞敬堯都會向著她。
可,陳嬌不想生孩子,她是個隨時可能離開的人,她舍得離開虞敬堯,孩子……
孩子是不一樣的。
“我,我難受。”陳嬌靠到了虞敬堯肩頭,不想與他對視。
“難受?”虞敬堯皺眉,立即吩咐外面的丫鬟去請郎中,陳嬌急著阻攔都不行。
“不是生病那種難受,你叫人回來吧。”陳嬌怕看郎中,怕郎中告訴她她懷孕了。
虞敬堯卻堅持道:“要入冬了,你身子本來就弱,不能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