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敬堯冷笑:“你就裝吧。”
瞞不過他,陳嬌也沒想真瞞,拍開虞敬堯的手,她往裡挪了挪,笑著問道:“既然知道我是裝的,你怎麼沒拆穿我,還踹了人家田嬤嬤一腳?”
虞敬堯沒解釋,看著她問:“不想學規矩?”
陳嬌臉色一變,嗤道:“不是不想學,是不用學,你便是把揚州城所有官太太都請過來,我也能招待的賓主盡歡。”
虞敬堯笑:“口氣倒不小。”
陳嬌往裡一轉:“愛信不信,反正你別指望我再去學什麼規矩。太太對我什麼態度你也都看見了,我跟你醜話說在前頭,她以後再刻意刁難我,刁難一次我就暈一次。”謝氏擺明要折磨她,陳嬌才沒那麼傻,老老實實地忍受。
虞敬堯能不了解自己的親娘?
說實話,陳嬌這麼應付母親,虞敬堯還挺喜歡的,不然他要麼眼睜睜看著陳嬌受委屈,要麼就得出面與母親爭執,左右為難。陳嬌夠機靈,就省了他不少事。
“該暈就暈,該讓的時候也得讓,自己別吃虧就行。”虞敬堯趴下來,半壓著她哄道。
陳嬌瞪著他:“我沒讓嗎?敬茶的時候,我說什麼了?”
虞敬堯親她鼻子:“行了行了,知道你受委屈了。”
陳嬌就是委屈,翻出謝氏送她的那隻翡翠镯子往虞敬堯的鼻子上套:“這種水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嫁的是你們家哪個管事。”
謝氏剛拿出镯子時虞敬堯就看出這隻镯子的寒碜了,母親糊塗,他心裡也不爽,不過,看著陳嬌氣呼呼的小模樣,虞敬堯奇了,奪過镯子問:“我給你一千兩你都不要,我還以為陳姑娘自詡清高,看不上這等俗物,現在怎麼又介意了?”
陳嬌哼道:“這跟錢沒關系,那種場合,她送我破镯子,就是不給我臉面。”
母親有錯,虞敬堯笑著哄媳婦:“娘不給我給,等著,晚上我補你一對兒好的。”
陳嬌沒說要,也沒說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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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敬堯下午出門時,特意去了一趟揚州城最大的首飾鋪子,花了大價錢,將鋪子奉為鎮店之寶的一對兒祖母綠手镯買了下來。
到了晚上,虞敬堯讓陳嬌閉著眼睛,再慢慢將一對兒镯子套到了她手腕上。
“睜開吧。”虞敬堯笑道。
陳嬌睜開眼睛,舉起手腕看看,嗯,這镯子確實挺夠誠意的。
“喜歡嗎?”虞敬堯握住她雪白的手腕,啞聲問。
陳嬌晲了他一眼。
“喜歡就睡吧。”虞敬堯往前一傾,擁著她一起倒了下去。
這一晚,陳嬌手上一直都戴著那對兒镯子,然後,虞敬堯的背上,也多了幾處镯子壓痕。
第45章
謝氏是很想在陳嬌面前擺婆婆的威風的,但陳嬌不吃那一套,如果這是現實的生活,陳嬌或許還會為了長久的和睦多忍讓謝氏一些,或努力去改善婆媳關系,可這隻是她的前世,她得到虞敬堯的死心塌地便能離開,既然如此,陳嬌何必浪費精力去討好一個並不值得她討好的婆婆?
虞敬堯外出的時候,謝氏想拿捏陳嬌,言語上的冷嘲熱諷陳嬌就當沒聽見,謝氏拿規矩壓她,譬如讓她晨昏定省什麼的,陳嬌就裝暈。權貴人家的婆婆都少有要求兒媳婦日日晨昏定省的,謝氏連兩個女兒的教養管得都不嚴,好啊,到了兒媳婦這裡,一下子就變得家規森嚴了?
陳嬌肯聽話才怪,該暈就暈。
謝氏當然不信兒媳婦是真的暈,次數多了,謝氏跑到兒子面前訴苦:“我隻是讓她給我端碗茶,她就往地上躺,哪就有那麼嬌弱了,她就是不想孝順我!你看看你娶進來的是什麼媳婦,非要氣死我是吧?”
虞敬堯在外面忙了一天的生意,算計來算計去難道不累嗎?
陳嬌就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吐過苦水,現在親娘來胡攪蠻纏倒打一耙,虞敬堯揉揉額頭,道:“娘想喝茶,吩咐丫鬟就是,咱們花錢養那麼多丫鬟,娘不用,豈不是白養了?嬌嬌本來就體弱,與其讓她幹丫鬟的活兒,不如讓她省省力氣,留著伺候我。”
謝氏一拍桌子,瞪著兒子道:“你什麼意思?敢情我當婆婆的,還不能使喚她了?”
虞敬堯抬起頭,疲憊地問:“娘想使喚嬌嬌做什麼?”
謝氏抿抿嘴,哼道:“人家吳太太的兒媳婦,每天都煮湯給吳太太喝,你媳婦嫁過來,一頓飯沒給我做過。”
謝氏平時來往的那些太太們,虞敬堯都認識,連對方家裡什麼情況他也一清二楚,馬上回道:“吳家的藥材鋪最近剛吃了官司,賠了不少錢,家裡八成用不起廚娘了,才讓兒媳婦下廚,咱們家是揚州大戶,放著廚娘不用要少奶奶洗衣做飯,傳出去讓人笑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存心欺負兒媳婦。”
做飯這個理由被堵住了,謝氏眼睛一轉,繼續道:“郭太太的兒媳婦特別孝順,每天為郭太太抄寫一篇佛經……”
虞敬堯笑了下,端著茶碗道:“郭太太三天兩頭的生病,可見她兒媳婦抄了佛經也不管用,娘每年給寺裡捐香油錢,咱們家上上下下都無病無災的,夠了。”
謝氏還想再說,虞敬堯轉了轉左邊肩膀,起身道:“肩膀有點酸,娘先歇著,我回房讓嬌嬌給我揉揉,免得她在屋裡闲著沒事幹。”
謝氏憋了一肚氣沒處撒。
虞敬堯熟門熟路繞到了後院,丫鬟們都在外面待著,東次間裡,富貴在地上懶洋洋地趴著,陳嬌坐在榻上,低頭在繡什麼。
虞敬堯湊過去,發現她在繡香囊,寶藍色的緞子,像男人用的。
虞敬堯歪躺在旁邊,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摸了摸那緞子,明知故問:“給誰繡的?”
虞家大姑娘、二姑娘兩家子都已經走了,整個宅子內,除了小廝管事,就虞敬堯、謝晉倆男人。
“四妹妹誇我針線好,我做些繡活,拿去鋪子裡賣錢。”陳嬌故意道。
虞敬堯嗤道:“就你這女紅,擺在鋪子裡也沒人買。”
“這樣啊,那我不繡了。”陳嬌隨手就將繡了一半的香囊扔到了針線筐裡。
虞敬堯見了,將香囊塞回她手裡,鳳眼看著她笑。
陳嬌瞪了他一眼。
虞敬堯見她小臉紅潤,眉目寧靜,忍不住主動提起了婆媳相處:“今日娘又使喚你了?”
陳嬌如實道:“娘讓我泡茶,我泡了一壺,娘嫌燙,我又泡了一壺,娘又嫌不夠熱,我覺得我泡多少次娘大概都不會滿意,與其一次次惹娘生氣,我就識趣地暈了,至少不用站在那兒礙娘的眼睛。”
一樣的事,謝氏故意隱瞞自己的不對再添油加醋地說出來,虞敬堯聽了那語氣就很煩,現在陳嬌柔聲細語的,再帶著一點點打趣的意味,虞敬堯就跟聽故事似的,想笑。
想了想,虞敬堯嘆了口氣:“娘其實不是特別壞,她是急著抱孫子,老人都說女人屁股大好生養,你……”看了陳嬌下盤一眼,虞敬堯笑道:“你不夠大,娘擔心抱不到孫子,自然看你不順眼了,哪天你懷了,保證她把你當菩薩供著。”
陳嬌與謝氏打了幾天交道,也看出來了,謝氏是那種想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看似一門心思要折騰她,用的卻都是好應付的手段。這種人很煩,但不至於讓人害怕,倒是三姑娘虞瀾,看她的眼神陰沉沉的,瘆得慌。
“你不著急生兒子?”手裡一針一線縫著,陳嬌好奇地看著虞敬堯,這人已經二十七了,一把年紀的膝下無子,不怪謝氏急。
虞敬堯道:“怎麼不急?這不天天在喂你。”
陳嬌被他的粗話弄紅了臉,扭頭道:“那你怎麼不娶個……好生養的。”
虞敬堯看著她羞紅的臉,伸手搶了她的針線,再將人撲倒在榻上,一邊親一邊道:“我看你就像好生養的。”
兒子跟狐狸精兒媳婦廝混時,謝氏沉著臉回了永安堂。
虞瀾就在屋裡等著,母親歸來,她關心地問道:“大哥怎麼說?”
謝氏氣道:“娶了媳婦忘了娘,說的就是你大哥這樣的,心早就偏到他媳婦那邊去了!”
虞瀾攥了攥手裡的帕子,垂眸道:“娘,嫂子身體那麼弱,估計子嗣不會太順利,大哥這把歲數了,既然已經娶了正妻,不如娘盡早給大哥安排幾個身體康健的姨娘,咱們家這麼大的家業,需多子多福才行,不能隻指望嫂子。”
謝氏眼睛一亮,覺得女兒的話很有道理,而且,兒子屋裡女人多了,兒子分給陳嬌的寵愛就少了!
想到做到,第二天虞敬堯剛出家門,謝氏就派身邊的李嬤嬤去聯系人牙子了。
很快,人牙子一口氣領了十餘個貌美的清白姑娘來到了謝氏面前,個個都是大屁股!
謝氏就跟看到一排會下蛋的小母雞似的,眉開眼笑,圍著這些姑娘轉了好幾圈,謝氏特意挑了兩個膚白貌美杏眼桃腮的姑娘,一個賜名叫石榴,一個叫蓮子,全是多子多福的好名字,足見謝氏有多盼孫心切。
“帶下去,好好調教。”謝氏吩咐道。
兩個待選姨娘就被李嬤嬤領了下去。
傍晚虞敬堯回來,先被謝氏請去了永安堂。
謝氏今天倒沒有抱怨兒媳婦,隻關切地詢問兒子:“昨日你說肩膀酸,現在好些了嗎?”
虞敬堯看看母親,沒把話說死,道:“還行,一陣好一陣壞的。”
謝氏神色凝重道:“這毛病可大可小,疏忽不得,娘今日特意買了兩個懂按摩的丫頭,你帶過去使喚吧,你那媳婦病怏怏的,捏起來肯定沒力氣,不管用。”說完,謝氏朝外面喚了聲“李嬤嬤”。
李嬤嬤立即帶著石榴、蓮子進來了,二女眼睛像陳嬌,再換上一身白裙,還真有幾分陳嬌的楚楚可憐,隻是陳嬌第一次來見虞敬堯,半個眼珠子都沒看他,這二女卻唯恐虞敬堯注意不到她們的美色一般,頻頻朝虞敬堯望去。
虞敬堯簡單打量二女一番,叫李嬤嬤先帶她們下去。
人走了,虞敬堯面無表情地問母親:“娘這是何意?”
謝氏也不跟兒子兜圈子,直言道:“叫她們伺候你啊,你要是看得上,且先收房,等她們肚子有了好消息,再抬成姨娘。敬堯,你不小了,你媳婦又那樣,你別光想著自己,好歹體諒體諒娘急著抱孫子的心。”
虞敬堯冷笑,毫不客氣道:“看來娘是把兒子當種豬看了,隨便拉來幾個女人兒子都肯上?”
這話忒難聽了,謝氏氣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虞敬堯突地站了起來,黑著臉道:“兒子已經成家立業,不用您再操心我屋裡事,三妹四妹都不小了,娘真闲得慌,不如多替兩個妹妹著想,早日給我物色兩個好妹婿。”
說完,虞敬堯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氏氣得啊,抓起茶碗朝外面扔了出去。
“娘,這是怎麼了?”虞瀾不知何時來了,看到一地茶碗碎瓷與茶葉,她震驚問。
謝氏都想哭了,掏出帕子抹眼睛:“你大哥被她迷了心竅,不肯收我挑的那倆丫鬟。”
虞瀾咬了咬牙,莫名地嫉妒,大哥待她都沒有他待陳嬌那麼好過。
“娘別哭,大哥到底怎麼說的?”虞瀾坐到母親身邊,一邊安慰一邊問道。
謝氏紅著眼圈道:“他不許我管他,讓我專心給你們姐倆挑夫婿。”
虞瀾先是生氣,隨即疑惑起來,猶豫片刻,小聲道:“我,我有謝晉,哪還用娘挑?”
謝氏看著一心盼嫁謝晉的女兒,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兒子之前所言,說,說如果謝晉名落孫山,這門婚事就黃了……
再過幾天,就要放榜了吧?
這下子,謝氏是真沒心情對付兒子、兒媳婦了,當晚便燒香拜佛,求菩薩保佑謝晉順利中舉。
前院,虞敬堯被親娘弄得心煩意亂,今晚破天荒地沒糾纏陳嬌,早早就躺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