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車前,她抹了抹發麻的唇瓣, 瞪了眼罪魁禍首, 不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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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韫曾在東宮住了多年, 後來被廢黜後也搬離東宮多年,如今再搬回來, 許多地方都需要重新修繕。
再加上過不久就要大婚,是以, 工部的人現在忙得腳不沾地。放眼望去, 隨處可見修繕、清掃之人。
蕭韫領著人徑直進了瑾瑤宮, 這裡是太子妃的住所, 也是東宮重點修繕之地。瑾瑤宮佔地寬廣,後頭的園子不僅設有湖泊假山,亭臺水榭、琉璃玉臺也應有盡有。
蕭韫牽著她走在園子小徑上,幫她緊了緊鬥篷系帶,然後指著不遠處假山上的一座樓閣,道:“我命人將那裡修繕成藏書閣小軒的模樣,你往回喜歡在小軒作畫,以後那裡就作為你的書房,既可作畫也可飲茶看書。”
阿圓在瀾苑也有自己的書房,隻不過書房很小,比起藏書閣小軒來完全不夠看,因此她每回作畫都是去藏書閣小軒。
這會兒聽說自己在東宮也有書房,她高興得很,問蕭韫:“已經修繕好了嗎?我想去看看。”
“也無須怎麼修繕,隻是把二樓小軒四面打通,隔窗,屆時東宮四季之景皆可俯瞰,最適合你作畫。”
“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喜歡畫景,哎呀....”阿圓問:“我最喜歡畫竹,園子裡可種了竹?”
蕭韫勾唇,牽起她:“我們上去看看。”
兩人沿著小徑上假山,假山約莫有丈尺高,閣樓就建在其上。此前阿圓在下頭看還不覺得,這會兒進了閣樓竟發現這裡比瀾苑的藏書閣還寬敞巍峨。
她噔噔噔地提著裙擺上了二樓小軒,上頭還有幾個宮人正在清掃,見她過來,皆有些詫異,不知突然出現在此的女子是何人。
直到阿圓朝樓下招手:“蕭韫你快點啊。”
宮人們大驚,暗忖,敢直呼殿下名字的想來就是褚家那位準太子妃了,於是紛紛跪下行禮。
蕭韫上樓來,見還有宮人在,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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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宮人一走,小軒裡隻剩蕭韫和阿圓兩人。
阿圓看稀奇似的,這裡瞧瞧,那裡望望。她站在西窗前,也不知看到什麼,突然高興起來。
“原來真有竹,”阿圓說:“是此前就有,還是剛移栽過來的?”
小姑娘身姿婀娜,嬌俏站於窗前,與天光融合,自成一景。
蕭韫坐在軟榻上,含笑望著她。
“原先園子的南邊有一片竹林,但瀾苑的竹林在西邊,我便讓人把竹移到了西邊來。”
阿圓又看了眼跟瀾苑小軒差不多的西窗布局,心裡甜蜜,嘴上卻嗲怪道:“何須這麼麻煩,種在南邊,我以後開南窗畫竹就是。”
蕭韫伸手:“過來。”
阿圓緩緩挪腳過去,被他拉坐在膝上。
隨後,聽他說道:“怕你以後入東宮不習慣,索性盡量按著瀾苑的布置。”
“可瀾苑是瀾苑,東宮是東宮,若是兩處都一樣的景致,豈不是毫無趣味?”
“你不喜歡瀾苑?”蕭韫問。
“喜歡,但我也想看看你以前住的東宮是什麼模樣啊,若全都改了,我上哪看去?”
“再說了,”阿圓坐在他膝頭,把玩他腰間的玉佩,繼續道:“若是我想看瀾苑風景了,以後得闲了去瀾苑就是,都在京城也不遠。”
“嗯。”蕭韫抱著人,愜意地應聲。
“咦?”阿圓玩了會玉佩,發現他腰間還掛著個香囊。那香囊正是此前她繡給他的。
她臉頰發熱:“這麼醜為何還戴著?以後我重新給你繡一個就是。”
說著,她欲取下來,卻被蕭韫摁住了手。
“不必。”他說:“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我喜歡。”
“你不嫌醜嗎?”
“不醜,很好看。”
阿圓努力壓著上翹的唇,問:“你適才說什麼,怎麼就是第一份禮?我以前不是送過許多東西嗎?”
“你送過什麼?”
阿圓歪頭想了想,說:“我送過你傀儡子呢你忘了?那還是我特地繪的圖案,專門找人雕刻的。”
蕭韫想了半天,總算想起那對一大一小的木偶。兩隻木偶排排坐在條凳上,身後有一條繩子,拉一下繩,木偶就坐下,松開繩,木偶就站直。
憶起彼時收禮的心情,蕭韫簡直不想說話。
“那不算。”他說。
“可我以前還給你做過衣裳呢。”阿圓據理力爭。
蕭韫目光意味不明,似笑非笑開口:“彼時你為何做衣裳不記得了?”
“......”
記得,如何不記得?
彼時蕭韫生病,阿圓照顧他,且那時候正在練針線給她爹爹做衣裳,於是便也想給蕭韫做一件。
當時蕭韫問她為何做衣裳,而阿圓原話說的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就當孝敬爹爹了。”
想到此,阿圓有點窘,訕笑了下,轉移話題:“那行嘛,就當我頭一回送禮給你吧。”
不過,如此說來,阿圓又有點愧疚。這些年蕭韫送了許多東西給她,她卻沒送過像樣的禮。
於是問:“蕭韫,你想要什麼?我回頭送給你。”
“我想要你就能送?”
阿圓眨巴眼睛,不明何意,稀裡糊塗點頭:“當然,我說到做到。”
“既如此......”蕭韫眸子幽深,聲音也啞了幾分:“我想要......”
他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霎時,阿圓的臉變紅了。
她支支吾吾、羞羞怯怯:“你要這個做什麼?這是姑娘家用的東西。”
蕭韫陡然一陣呼吸急促,反問:“你給不給?”
“可是......”阿圓臊死了,偏他要的東西這麼羞人:“可是我送不出手。”
蕭韫見她頭埋得低低的,臉頰、脖頸、耳朵皆通紅,不禁好笑。
他把人提起來,誘哄道:“無礙,你送不出手,我自己取便是。”
“你要如何取?”阿圓瞪眼看他。
蕭韫視線下移,垂睫瞧了眼她胸口的地方,面不改色:“我自有法子。”
“......”
阿圓咬著唇,臉燙得不行。這人實在是放浪得很,怎的要這種禮物?
“嗯?”蕭韫催促,手攬著她腰肢,緩緩摩挲:“你剛才怎麼說的,一刻鍾還沒到就想反悔嗎?”
“我......”阿圓猶豫了會,商量道:“我回家去找一件讓人送來,可好?”
“不必這麼麻煩,”蕭韫說:“我現在就想要。”
“你——”阿圓啐他:“怎麼等半會都等不得?”
“好不好?”蕭韫親吮她的唇角:“我就喜歡這件。”
“......”
阿圓好難為情。
可蕭韫的唇滾燙又溫柔,在他細密的吻中,阿圓漸漸神魂迷失,在他又一次催促中,終於點頭答應。
小姑娘水眸半闔,吐氣如蘭。
她掙了掙:“那你閉上眼睛。”
蕭韫輕笑:“害羞?”
“難道你就不羞嗎?”她美目一剜,隻剜得蕭韫心神蕩漾。
“不若你閉上眼睛,我幫你?”
“.....你休要騙我。”
“我騙你什麼,嗯?”蕭韫吻了吻她的水眸,難耐道:“那你自己動手好了。”
“......”
阿圓羞死了,可答應了他又不能反悔,最後隻得在他的目光下緩緩寬衣。
蕭韫等她取件衣裳等得出了一身汗,最後小姑娘把兜衣遞給他時,臉紅得跟滴血似的。
他揚唇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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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曹國公府戴倩設宴,廣邀京城各家貴女入席。
當然,最主要的是邀請阿圓。
元宵宮宴後,戴倩回家哭了許久,輸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戶女身上,她實在不甘心。回家後她將自己關在屋裡摔了好些瓷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皆是鬱鬱寡歡,食不下咽。
還是其母親點醒了她。
當不成太子妃又如何?她還有機會當側妃。她才情、家世皆比褚家女好,入宮後還有大把爭寵的機會。
若是比褚家女早一步誕下皇嗣,那她便是以子為貴。未來一輩子還長著呢,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側妃扶正、長子立儲的案例。
以她的聰明才智,她不信,一輩子都輸給個小官之女。
是以收拾心情後,她重新振作。雖不情願,可為了日後入東宮順利,她不得不跟褚家女打好關系。
此前在宮宴上兩人有些龃龉,能借這次賞花宴握手言和再好不過,說不定還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博一個賢惠大度的名聲。
因此,阿圓的馬車到達曹國公府時,就見戴倩親自站在門口相迎。
她面上的笑熱情且親切,仿佛兩人是認識多年的姐妹似的。
搞得阿圓心裡瘆得慌。
戴倩是曹國公府的貴女,即便她是準太子妃,也無需向她獻殷勤。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圓才不信她是真心跟她相交。
不過阿圓沒有給人下臉子的毛病,戴倩親親熱熱,那她客客氣氣就是。
一路上,戴倩主動挽著她的手,好妹妹長好妹妹短地介紹各處景致,又說起今日來了哪些貴女。
兩人穿過遊廊,才到門口就聽得花廳裡頭一陣熱鬧。
也不知是誰人說了什麼,有個熟悉的聲音為她打抱不平。
“褚婳又豈是那樣的人?我看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不是嫉妒人家當太子妃,那你嫉妒也沒用,褚婳可是連慧遠大師都說天命注定。而且人家還是謝世子和陸老先生的徒弟,德才兼備,作的畫得皇上陛下贊揚,你拿什麼嫉妒?”
“我何時說嫉妒了?”
“你若不是嫉妒,陰陽怪氣什麼?可別以為旁人是傻子聽不出來。”
戴倩和阿圓在門外互望了眼,戴倩有些尷尬,打圓場道:“許是裡頭有人誤會了什麼。”
阿圓稍稍探頭瞧了眼,適才幫她說話的那姑娘站在中央,一襲靚麗紫衣,氣勢洶洶。
她眨了眨眼,還以為瞧錯了。
這不是此前有過兩面之緣、一直瞧不上她的那個蘇玉瑤嗎?怎麼今日反而為她說起話來了?
這廂,花廳裡的小姐們也瞧見了門外的兩人,皆有點狼狽。
蘇玉瑤見到阿圓,面色不自然了會,隨即走過來,對阿圓福了福:“你來啦?”
阿圓頷首,邊走邊問她:“你們適才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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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苑,蕭韫的馬車在門口才停下,陳瑜便匆匆上前來。
“殿下,人抓著了。但鑑於李茂彥此前經常易容,屬下也不敢確認......”
蕭韫徑直進門,腳步不停。
陳瑜跟在身後繼續道:“現已關在地牢,這人狡猾,抓的時候,我們以鬼索刺穿他手臂,此人為逃脫,居然當場砍斷左臂。出了許多血,現在還昏迷中。”
見蕭韫面色冷厲,陳瑜不敢再多言,隻默默跟著進了地牢。
地牢裡,一人血肉模糊地被吊在鐵鏈上,腳懸在半空,身下是滿滿的一桶鹽水。那人發絲凌亂地垂著頭,像是睡著了,身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進水桶中,在安靜空曠的地牢裡發出輕微聲響。
蕭韫進來,示意護衛把人弄醒。
護衛舀一瓢鹽水潑向那人的斷臂傷口上,他頓時渾身震顫,悽厲大喊起來。
鹽水咬著皮肉血骨,令他痙攣得失聲半天,之後才大口大口地喘氣。
蕭韫緩緩走過去,抬手扳過他下颌看了眼,在左邊那顆小痣上擦了擦。
隨後放開。
“李茂彥?不,應該叫你李笙。”他聲音淡淡的,卻冷如冰凌。
此話一出,那人肉眼可見地頓了頓。
“你可以不承認,也不必承認。”蕭韫掀眼,不緊不慢道:“我此來不想聽廢話,把你背後主子招了我給你個痛快。”
“我知道賢貴妃不是你的主子,你跟他並無情,賢貴妃和我一樣,皆被你利用、背叛,而你真正效忠的另有其人。”
“你十年前便已入我東宮做幕僚,那人讓你蟄伏這麼多年,還挑起賢貴妃與東宮的仇怨,想來目的不隻是讓我廢黜這麼簡單。”
說到這,蕭韫停了下,拎起瓢舀了點鹽水,突然往李茂彥身上一潑,頓時又疼得他不住晃動掙扎。
等他掙扎結束,蕭韫才漫不經心道:“我已讓人查到你祖籍,你祖上三代,包括你父母和兄弟的墳墓我皆已讓人挖開,安葬或是鞭屍,這就要看你了。”
他話落,鐵鏈上的人又開始掙扎起來,這回,比之前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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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地牢後,蕭韫揮退眾人,抬腳緩緩上了藏書閣小軒。
今日天氣晴朗,小軒楹窗處落了點夕陽,光影綽綽,蕭韫揉了揉額頭,竟是不知不覺在軟榻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