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麼?”
“霍公子如何想?”阿圓問。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一般都會提前通氣兒。若是霍公子也有此意,那這親事想來是成的。”
所謂榜下捉婿, 倒也不是不管不顧地把人捉回去當女婿, 自然是有中間媒人前去與這些舉子通氣, 說“某某某大人看中你啦,欲招你為婿, 意下如何哇”這樣。
若是雙方都同意,那榜下捉婿隻是個樂趣罷了。
“阿圓, 下個月靖安公主舉辦馬球賽你去不去?”想到一事, 程蔓歆說:“陸亦姍她們也去呢。”
“我興許不得闲。”
“你要做什麼?”
沈哥哥如今回來了, 自然是有許多事要忙, 阿圓自己也要忙,一來忙於學業,二來嘛,也不知為何她想多陪陪沈哥哥,畢竟打馬球賽,還得花時間去練球,確實不得闲。
“我師父給我布置了許多課業呢。”阿圓道。
“哦。”程蔓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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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阿圓一下學就趕回了瀾苑,問小廝蕭韫回來了沒。
小廝說已經回來了,不過這會兒人不在,又出門去了。
阿圓淡淡失落,想著沈哥哥甫一回京就這般忙。
她回到自己的清漪院,婢女問她今晚想吃什麼,阿圓百無聊賴說隨意。過了會卻親自跑去廚房裡吩咐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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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哥哥這些日子在外頭風餐露宿,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都變瘦了,她吩咐廚子做豐盛些,好讓沈哥哥養肉。
沒過多久,婢女跟她說小廝抬了一箱子東西過來,是蕭韫吩咐人送來的。
“是什麼?”阿圓問。
“奴婢不知,姑娘不若去看看?”
“好。”阿圓在井水邊洗了洗手,然後起身回清漪院。
是一箱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滿滿當當,看來不是一下子收羅的,而是收羅了許久。
阿圓蹲在地方扒拉了會,見裡頭有機巧匣、九連環、孔明鎖等等都是小孩子喜歡的。
她撇撇嘴,沈哥哥怎麼還送她這個?她都長成大姑娘了,早就不喜歡這些東西了。
扒拉了會,見時辰還早,阿圓起身去書房溫習功課。
蕭韫忙完,從景王府暗道過來的時候,就聽說阿圓下學回來徑直讓廚房給他準備了許多好菜。
他清冷了一天的面色這才變得柔和了些。
“她人呢?”
“在書房。”
“嗯。”
蕭韫抬腳,往清漪院走。
時隔兩年,清漪院變化頗大,原先植被稀疏的小院子,如今小徑旁栽滿了各樣的花草。
一踏進院子,便可瞧見一株桃樹,此時此刻,樹上熙熙攘攘地開了幾朵桃花。
蕭韫停腳打量。
陳瑜在後頭解釋道:“這是後來褚姑娘親手栽種的,原本這塊地方種了片水仙,可遲遲沒開花,褚姑娘就說種這個浪費,於是換成了桃樹。”
“除了桃樹,還有李子樹、枇杷樹等等。”陳瑜也好笑道:“褚姑娘說,如此不僅可以賞花,還能吃果子。”
聞言,蕭韫莞爾。
這時,小書房裡傳來一陣零散的琴音,像是正在調弦。
但很快,悠揚婉轉的琴音就傳了過來。
“應該是褚姑娘在彈琴。”陳瑜道。
蕭韫走過去,婢女在回廊處瞧見了,正欲行禮。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們下去。
回廊空曠,餘暉靜謐,隻餘琴音瑟瑟,時而絲絲縷縷如流水輕淌,時而鼓鼓顫顫如玉珠落盤。
少女坐於圓凳前,指尖輕挑,弦音從指縫間流出。她略低著頭,神情專注,側顏映在餘暉下,顯得柔美姣好。
有那麼瞬間,時間仿佛靜止,變得如夢如幻起來。
蕭韫站在門口,默默地打量裡頭撫琴的人。
阿圓似有所感,抬頭見蕭韫過來,頓時停下來。
“沈哥哥你回來了?”
“你繼續。”蕭韫道。
他聽得認真,阿圓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適才隻是覺得看書累了,便彈會琴放松一下,竟不想連沈哥哥何時來的都不知道。
“我已停下,”阿圓故作氣惱,嬌蠻道:“斷是沒那種意境了。”
意思是你已經打擾我了,我如何能繼續下去?
蕭韫勾唇。
“沈哥哥還站門口做什麼?快進來。”
蕭韫抬腳進屋,也不知為何,以前常來的小書房,如今再來竟有些無所適從。
他坐在椅子上四處看了看,兩年間,這裡頭添置了許多東西。
心想,許是東西變多、屋子變小了的緣故,以至於有些不習慣。
阿圓收拾好琴譜,然後在桌上鋪宣紙,用鎮尺壓著。便說道:“沈哥哥來得正好,我原先作了幅畫,卻一直沒題字,總覺得自己的字寫得不好。”
蕭韫問:“你這兩年偷懶沒練字?”
“我怎麼沒練?”阿圓美目一橫,不滿道:“可我整日忙的事有許多呢,也不能成天練啊。”
“都忙什麼?”
蕭韫聽她說日常的瑣碎事,比如早上起床要去書院,下午背書,還得趕回來跟夫子做功課,做完功課還得看書,通常天色暗了才會得空練琴。至於練字,也是晚飯消食過後,點著燈練的。
她恨不得自己有七八雙手腳,這樣,事情便也輕省些。
蕭韫靜靜聽著,見她說這些時梨渦含笑,便也知道小丫頭日子過得充實,樂在其中。
“有時候我還得陪花糕和糖酥玩,得空了還要去馬場看望白蛟。”她說:“我都忙死了。”
她絮絮叨叨,唇瓣微癟的模樣,透著股純真嬌憨。
“沈哥哥你快來,看我現在寫的字如何。”阿圓招手。
蕭韫這才懶懶地起身走過去。
阿圓提筆站在桌前緩慢寫字,蕭韫就站在一旁觀摩。
她的字跡比起兩年前來,已經大有長進,筆墨酣暢,行雲流水。
蕭韫看著看著,漸漸聞到一陣清香。
起初還以為是屋子裡種了花,然而巡視了一圈,才發現,屋子裡並沒有花,這香氣是從小丫頭身上傳來的。
一時間,蕭韫有些感慨。
他的小丫頭果真是長大了,都開始學成年女子用花露了。
也不知是兩人站得近還是怎麼的,蕭韫覺得她身上的那陣花香越來越濃,以至於最後連她說了什麼都沒聽清,整個鼻尖以及整個腦子裡都是那陣花香。
“沈哥哥?沈哥哥?”阿圓喚他。
“什麼?”蕭韫努力忽視香氣帶來的困擾。
“這樣寫會不會顯得不夠遒勁?”
“不會。”
“可我總覺得不太順手,沈哥哥你看這樣行不行?”
她把袖子撈起來些,露出一截白皙如瓷的手腕,繼續緩緩在宣紙上寫字。
少頃,蕭韫問:“你書房還燃炭盆?”
“啊?”
“有點熱。”蕭韫說。
“沒啊,”阿圓道:“我嫌燃炭盆灰塵多,就不喜在書房裡放炭盆。”
“沈哥哥覺得熱?”阿圓不解:“現在才二月呢,那我去把窗再開大些。”
“不必了。”蕭韫阻止她,而後問:“飯菜何時準備好?”
“沈哥哥餓了?”
“唔....”
“那我去讓婢女們擺飯。”阿圓轉身走去門口吩咐。
她這一離開,香氣淡了,空氣也不再稀薄,蕭韫這才緩緩舒了口氣。
陳瑜在外頭看了看天色,納悶:“這麼早就擺飯了?”
卻見他家殿下腳步匆匆出書房,然後跨進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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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廳裡,蕭韫坐在椅子上,思緒有些亂。他轉頭看了眼此時站在廊下吩咐婢女的小姑娘。
娉娉婷婷,舉手投足已然有了成年女子的成熟與穩重。
蕭韫突然想起蘇雲平說的那番話——“殿下養的兔子也到說親的年紀了吧,看來殿下也要準備嫁妝啰。”
他開口喊道:“阿圓,進來。”
阿圓這邊吩咐婢女把下午曬的書整理回小軒,聽見他喊,於是抬腳進飯廳。
“沈哥哥。”
“坐。”
阿圓在對面坐下來。
斟酌了下,蕭韫問:“你父母可曾與你提起說親的事?”
他冷不防說這個,饒是阿圓已經跟他探討過許多遍,也還是覺得臉熱。
“沈哥哥為何問這個?”
“我聽說閨閣女子出嫁前都得由嬤嬤教導,還要學打理中饋。”蕭韫問:“這些你可學過?”
阿圓羞赧,嘟哝道:“我哪裡得空學那些,我還在書院讀書呢。”
也是,蕭韫點頭。
想到她父母即便要教她也得等她念完書。
不過,他想了想,說道:“回頭哥哥給你找個嬤嬤過來。”
阿圓臉更熱了,她當然知道嬤嬤是幹什麼的,她的同窗好友們身邊都開始有嬤嬤教導了。
程蔓歆去年中旬家裡就給找了個嬤嬤,而羅玉秀更早,前年就已經有了。
這些嬤嬤們除了教導日常禮節,連同以後嫁去夫家該如何操持家業、服侍夫君等等都會教。
而阿圓家中條件有限,想來是不會請嬤嬤的,而是由母親自己教,畢竟她姐姐就是如此。
可現在,沈哥哥居然說要給她找嬤嬤。
她心情復雜得很。
過了會,等菜上來了,她問:“哥哥為何要給我找嬤嬤?我沒那麼快......”
她沒那麼快嫁人呢。
蕭韫也知曉沒那麼快,他甚至根本就不想把她嫁出去。
但適才見她沉著主事的樣子,便想,若是她早點學起來,肯定比旁人學得更好。
而且,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蕭韫總覺得,別家姑娘該有的東西,他家的姑娘也要有。
還得比旁人更好才行。
陳瑜在門口聽得心情復雜。
得,他家殿下當爹當上癮了,竟開始張羅嫁女兒。
也不知到時候舍不舍得真把人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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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圓吃飯吃得快,平日裡趕時間背書練出來的速度。因此,當她吃完,蕭韫還在慢條斯理地吃。
想了想,阿圓問:“沈哥哥送我一箱子小孩的玩意做什麼?”
“我都這麼大的人了,哪還能玩那些?”
蕭韫這才記起來自己從渝州帶回來的一箱子禮物。
那些都是他在渝州買的,每走到個地方見到新奇的便買下來,想著帶回去給小丫頭玩。兩年下來,七七八八地竟攢了一箱子。
彼時腦子裡都是小丫頭圓潤矮小的模樣,哪曾想到等東西帶回來,她已經變成大姑娘了。
大姑娘隻喜歡首飾珠花,自然是不再喜歡那些小玩意。
蕭韫默了默,說道:“帶回來了你便留著。”
“可留著也沒什麼用啊。”
“怎麼沒用?你若不喜歡回頭給小孩兒們玩就是。”
“現在哪裡有小孩兒,我表弟都已經六歲了。”
“那就等以後有小孩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