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蠍停了一停,“你以後會知道的, 大概會比我們見識到更多牠的能力——”
蘇琳心情復雜。
“另外, 友情提示。”
高等蟲族歪了歪頭, 用完全不含友情的聲音提示道:“你想變強,多問問牠,不要害羞,牠毀滅過的種族,比我們見過的都要多。”
蘇琳剛有點尷尬,接著又被最後一句弄得嘴角抽搐,“啊?”
“牠熟悉各種力量體系,無論你是什麼種族,牠都能找到最合適的挖掘你潛能、讓你變強的方法。”
“好吧。”
蘇琳倒是不懷疑這個。
她輕盈地跳起來,蹲在高塔的欄杆上。
競技臺上的指揮官正好看了過來。
上一局的勝者,也是一個織夢者。
牠有兩對巨大的藍色鱗翅,翅翼邊緣是漆黑的天鵝絨質,那些正藍色鱗片閃耀著綺麗炫目的光彩,像是讓人聯想到寶石的粉末,或是明澈的豔陽青天,後翅上又生出兩條長長的尾突。
他們目光相觸。
蘇琳望見那些密密麻麻的復眼。
她知道,此時一定有千百個自己被倒映其中。
蘇琳已經習慣了和這些蟲族對視,那些駭人的器官幾乎無法對她造成不良感受,她向對方微笑了一下,然後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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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過數十米的虛空,直接落到競技場冰冷的石質地面上。
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蘇琳半蹲在地上,雙手完全形變,利爪從指尖伸出,堅硬的骨骼包裹著鮮紅的血線。
她的眼睛映著高塔間幽幽燃燒的燈影,反射出充滿獸性的腥紅,然而其中卻並未躁動著狂暴和殺意,反而多了幾分冷靜的氣息。
織夢者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我看過您的戰鬥。”
指揮官抬起一隻纖細的足肢,指了指自己的口器部位,“您更喜歡用牙齒咬掉對手的腦袋——現在,為什麼不展露那種形態呢?”
蘇琳沒有變出一嘴兇殘的獠牙,表情也很平靜,“我也看了您的戰鬥,我知道那種戰術對您而言不太合適。”
說完又想了想,“您不必試著遵循人類的社交習慣,在開戰前與我進行交談,假如您不喜歡的話。”
“並沒有不喜歡。”
指揮官平平靜靜地說,“我並不討厭與您交換對彼此的感受。”
蘇琳:“?”
總覺得有點奇怪。
話音落下,她一躍而起,直接跳到了競技場外圍的燈塔欄柱上。
與此同時,先前落腳的地方被紅光轟得四分五裂,地上留下了一個直徑兩米的大坑。
草。
蘇琳知道這些死淵裡誕生的特殊礦物質究竟有多麼堅硬。
她曾經全力落空的攻擊,也就勉強能打出一個小坑外加幾道裂痕。
顯然厲害的蟲族們慣用的能量有更大的殺傷力。
她一邊被織夢者打出的能量光束追得滿場亂竄,一邊想著自己也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回擊,但問題是——
競技場的地面四分五裂,在復原之前,一塊一塊懸浮在空中,仿佛無數破碎的島嶼。
在這些漂浮的石塊之間,就是煙霧彌漫的虛空,據說一旦墜落就會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
蘇琳在石塊之間跳來跳去,前一秒的落腳點不斷被擊碎,那些隨石又緩慢地重新聚攏。
然而整個場地卻還是一塊一塊破碎的狀態。
她嚴重懷疑死淵的場地修復有點隨機性。
蘇琳的身影猛然一頓。
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泛起紅光,細碎的光絲遊弋在血脈筋肉之中,迅速向指尖匯聚。
她矮身躲過對方的攻擊。
反手一甩,十顆腥紅的光彈迸射而出。
指揮官飛在半空中,也保持著高速移動的狀態,因為那些能量光束無法自動追蹤敵人,至少牠發射出來的無法做到,因此牠幾乎是一直追在對手身後。
然後,面對蘇琳的反擊,牠也完全不敢大意。
十道光彈前後有著微弱的時間差。
織夢者振翅閃避,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絢爛的藍色光影,腥紅的光彈紛紛落空。
——最驚險的一次甚至是掠過前後翅的間隙,隻差一點就會將那對漂亮的大翅膀轟爛半邊。
死淵給予的能量是有限的,但它不完全是一種消耗品。
但它被用完之後,會在體內緩慢地恢復,隻是那可能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比起傷口的愈合速度慢了無數倍。
蘇琳從未試過將能量消耗殆盡的。
然而她現在很確定,自己的對手恐怕不缺這個東西。
——換一個說法,假如能量等於遊戲裡的法力槽,那麼對方的法力槽可能是她的幾倍長度。
兩個交戰者的身影,像是閃電般掠過浮空的石塊。
腥紅的能量在他們身軀內外纏繞沸騰,與這顆死寂黑暗的星球遙遙呼應。
蘇琳一邊躲避對手的攻擊,一邊偶爾丟幾個能量球騷擾牠。
同時思索著戰術。
她從未受過系統的訓練,第一次與蟲族決鬥,就被激活了中級覺醒狀態。
再之後就是反反復復連續不斷地使用這種力量。
無論是多次受傷自愈,還是用牙齒爪子撕開對手的身體——這些行為持續地激發著這具身體的潛力,也讓她更加適應更能掌控覺醒者的能力。
在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不同?
或者說,有什麼因素是可以被改變的、又是起決定性作用的?
利伽教會她控制自己,在覺醒狀態裡保持清醒,也是因為他認為她需要在戰鬥中保持思考的能力。
為什麼?
蘇琳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
她倒是完全沒想過抱怨,為什麼對方不直接給出答案——這是她自己的戰鬥,她也該自己找尋。
不過,究竟是什麼?
他們不斷跳躍騰飛、每秒鍾都在變換位置、體力也在急速地消耗,身上難免有了幾處擦傷。
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從一開始的箭矢長短,變得越來越長,甚至逐漸化作一道道光柱。
仔細想想,死淵之戰的兩個參與者,必須是實力接近的。
也就是說,對方不可能比她強很多。
然而現在的局面看上去,他們確實有實力差距——
她一定忽略了什麼事。
蘇琳心裡浮現出一個猜測。
她咬著牙積蓄能量,悉數將之灌入四肢之中,直至雙臂雙腿皮膚下都隱隱透出紅光。
這些能量不曾被發射出來,隻是在肌肉血管裡流竄,又一次數倍強化了她的力量和速度。
然後,她像是風一般衝了出去。
蘇琳從未感受過這樣極致的速度,眼中的世界甚至都一片模糊,整個人宛如迸發出膛的槍彈——
織夢者的身體還停滯在半空中,他的足肢上迅速纏繞起紅光,劃出長長的爪刃。
與此同時,空中冒出千萬點火星,滔天烈焰燃燒而起,化作一條條嘶吼的長龍,張牙舞爪地撲向蘇琳。
蘇琳看也不看,直接撞開了火浪。
——她知道那是假的。
她不是第一次和織夢者交手,因此甫一看到對手的外貌,就反復給自己下暗示,待會兒出現奇奇怪怪的東西,一定都是幻術催眠效果。
她一頭撞在指揮官身上,死死扯住對方的身體,人類和蟲族滾做一團。
蘇琳這才放開了覺醒狀態,任由上下顎抽搐變形、猙獰獠牙伸展而出,然後一口咬住了對方的脖子。
織夢者開始猛烈地顫抖,似乎想要繼續攻擊她——
蘇琳選了一個很刁鑽的角度,在這個姿勢下,對方隻要無法掙開她,就很難再給她致命的傷害。
然後他們硬生生拖了一分鍾。
她又咬掉了一個指揮官的頭,可喜可賀。
死淵之戰的勝負規則很簡單,要麼直接徹底殺死對手,要麼就將其身體破壞到失去行動能力。
——對於相當一部分蟲族而言,失去腦袋就等於輸了。
因為他們的身體隻能十分緩慢地行動。
當然,還有一些可以繼續幹架的,那種蘇琳還沒有遇到。
高塔上的蟲群觀眾們保持著沉默,沒有再嘶吼吶喊。
事實上,大部分人都看不清剛才的戰鬥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們隻能感受到能量的流動和爆炸。
那個織夢者默默地去撿回腦袋然後退場了。
蘇琳坐在地上休息。
“滿分。”
金棕色卷發的青年趴在高處,那張昳麗的容顏毫無波動。
牠慢慢地抬起手,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你應該明白了吧。”
隔著幾十米的距離,蘇琳也能清清楚楚聽到對方的話,“大概,雖然我不確定你指的是什麼。”
他們說話期間,妖蠍旁邊多了好幾道身影,都是一些頗為熟悉的面孔。
那幾個高等蟲族們湊在一起,個個都面無表情,腥紅的眼眸一眨不眨看過來。
他們似乎都籠罩在奇異的光暈中,身後翅膀輝彩斑斓,蔓延著精致漂亮的紋路,居高臨下俯視時,恍若聖廟裡的神像。
魔眼也在其中,聞言倒是好脾氣地給了句解釋:“從現在開始,每一次戰鬥都要像剛才一樣。”
“——牠引導你保持理智,不是為了讓你在戰鬥裡全程壓制自己的攻擊欲望,而是先判斷對手的情況。”
蘇琳了然。
剛才對手身體比起同類更為脆弱,所以才一直在拉開距離。
最初她以為這種戰術不能應用,恰好是正中下懷。
她最後猜到了這一點,才敢衝上去給個斷頭終結技。
“我們都有與覺醒者交戰的經驗。”
另一個高等蟲族開口。
“他們通常都有自己的戰術,不會衝上來就試圖給我們致命的打擊。”
牠有著深紅色長發,頭上垂著兩條彎曲的細長觸角,嘴部還是咀嚼顎的狀態,身後還有一對長長的透明的膜翅。
蘇琳記得這位被稱作紅皇,乍一看簡直就是個行走的人形飛蟻,雖然視頻裡有時候牠是沒有翅膀的。
“…………但他們還是都被你們宰了?”
“不,事實上,有些人逃掉了。”
紅皇十分淡定地說,“顯然他們不願再為皇室效力,否則他們可能還會被派來做同樣的事,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他們幾乎都會假裝自己死了。”
魔眼似乎能看出她的疑惑之處,“我們是不能從殺戮中獲得快感的——事實上,你知道的,過去的我們幾乎沒有‘快感’,他們死亡與否,對我們而言沒有區別,隻要他們不再出現就好了。”
蘇琳點頭:“也對,死忠皇室的那些人會和你們拼命。”
活下來的都是拿錢辦事的,而且選擇逃跑的話,肯定是再也不會回去了。
蘇琳:“謝謝,嗯,謝謝你們為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