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特助遠離了客廳。
周疏行停在畫架前,掀開白紗。
畫布上,昏暗背景下,深灰色沙發上的男人半裸而躺,白紗覆在腰上,將露不露。
鮮豔的花瓣點綴其上。
和現實裡周疏行手持花枝不同的是,油畫中,那枝幹枯花枝似乎要從腰間掉落,被修長的手指捏住。
花枝一半與沙發重疊。
一半留在他的人體。
畫布外,男人神色淡漠,與畫布中如出一轍的禁欲臉,卻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良久,他離開客廳。
離開月瀾灣時,蘇特助長出一口氣。
還好自己沒看到到底畫了什麼——這不就是撞見案發現場,結果兇手還在現場!
見到太陽真好。
蘇特助收回心神,看著面前。
白紗系在畫架腿上,他讓司機把車開到門口,指揮著讓他們畫架直接放到車裡。
老板本來讓他把畫送到星麓洲去,但是星麓洲還沒有經過改造,送過去太早。
所以送到老宅,他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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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特助當然不敢看畫,所以連帶著畫架一起弄走。
“小心點,知不知道?”
人太多自然就沒有發現隱藏在綠化叢中的閃光。
-
中世總裁沒有休息日,梁今若作為梁氏總經理卻有。
她昨晚畫了七個小時的油畫,當時還沒覺得,現在醒來之後,手腕特別累。
還好今天是周末。
她趴在床上,給周疏行發消息:【禽獸不如!】
很快,對面回復了。
色·鬼:【手不累了?】
明明看起來是關心問候,梁今若卻總感覺自己從裡面看出來一種別樣的味道。
一定是她被周疏行帶歪了。
想她以前也是個天真無邪的小仙女。
梁今若打字:【不關你事。】
大概是中世那邊還在忙,周疏行一直到她洗漱過後才回復。
色·鬼:【自然有關。】
梁今若一看:“我就知道!”
不是自己的錯覺。
剛剛就是他在說騷話。
梁今若覺得他的備注可能一輩子也不要改了。
而且前天是在樓上客房裡,昨天是在樓下沙發上,下回是不是要變成餐廳了……
梁今若晃開色色的想法。
想必周疏行這麼正經,一定想不到餐廳。
她又不在餐廳畫畫。
想到畫畫,梁今若連忙起了床,撈起一件衣服就穿著下了樓,裙擺在樓梯上飛揚。
“太太起來了?”
樓下阿姨剛進客廳,聞聲打招呼:“我馬上就來收拾,客廳裡還有點亂呢……”
梁今若大聲:“不用!”
阿姨驚得抬頭。
梁今若如同一陣風似的,露出個完美笑容:“阿姨,都是我畫畫的工具,我自己來收拾比較好。”
阿姨沒懷疑,“好的。”
梁今若松了口氣,轉向畫架——
畫架上空空如也!
周疏行做的?
所以他看到畫是什麼樣了?
阿姨去了餐廳那邊,梁今若直接電話撥通周疏行:“你把畫弄到哪兒去了?趕緊還回來。”
電話那頭很安靜。
周疏行聲線清冽:“沒記錯,那是我的回禮。”
梁今若忍不住問:“你要收藏你自己的畫?”
周疏行語調波瀾不驚:“比你收藏好。”
“……”
“新的畫架怎麼樣?”周疏行問,他擱下鋼筆,電話裡隨即傳出蘇特助說話的聲音。
“不知道,砸了。”
梁今若胡說,掛了電話。
還好她早有準備,打算在檀悅府畫一幅。
“太太畫的什麼呀?”阿姨從餐廳那邊過來,笑眯眯地問:“昨晚夫人還在說呢。”
梁今若隨口:“沒什麼,就風景畫。”
阿姨不懂畫畫,也沒多問。
梁今若見她過來,又迅速轉到沙發那邊,迅速將毛毯給抱走,直接扔進了洗衣機。
案發現場都差不多收拾好了。
至於昨晚沙發上氤氲的水漬,早已幹涸。
畫被周疏行搬走了,肯定拿不回來了。
梁今若心痛,她就昨晚畫好時欣賞了那麼一小會,早知道今天這樣,她就定鬧鍾,半夜起床。
怎麼想心裡都不快樂。
梁今若的目光瞥到樓梯那兒的大花瓶。
-
月瀾灣外再度來了一堆人。
狗仔默默蹲在那邊,隻覺得奇怪。
陽光很強,不僅花瓶包裹嚴實,梁今若自己也戴了個巨大的寬檐帽,像歐洲中世紀貴夫人。
不遠處的狗仔眼睛一亮。
又聽“貴夫人”出聲警告:“慢一點,這可是古董,孤品,打碎了就賣不上價了。”
狗仔剛拍了一張,一聽這話又懵了。
他是來蹲周太太的,但現在看到的畫面好像不太像,怎麼像是賣周總花瓶的。
周總……沒落魄吧?
梁今若指揮好,心滿意足上了車。
-
檀悅府的畫室一如既往的擁擠。
梁今若指揮著他們把花瓶放到了客廳裡,然後關上門,翻出上回畫到一半的鉛筆草稿。
有了昨晚的觀察,今天更得心應手。
午間時分,硫酸紙上隱隱露出人體。
梁今若拿得離遠了些,怎麼看都覺得這畫紙太小,而且昨晚選擇的畫布再大一點就好了。
雖然是草稿,但該有的都有。
畫畫對她來說是解壓,也是抒發情緒。
盯著看了半天,梁今若又起身,找了黑色顏料,小拇指沾上,在畫紙上輕輕一點。
一片淺色線條痕跡中,唯有耳骨處顏色最深。
紙上的男人驀地多了絲不馴與孤邪。
梁今若收好草稿圖,打算去視察一下星麓洲的婚房,自從拿到戶型圖還沒有去現場看過。
星麓洲的位置特殊,距離檀悅府和月瀾灣的距離一樣。
未曾想,下樓碰到了許乘月,她也有套房子在檀悅府,隻不過不在同一層樓。
畢竟,頂樓不是人人都能住的。
“說了不要跟著我!”許乘月斥了一聲,扭頭看到梁今若,“梁昭昭!”
梁今若挪了挪墨鏡,“你後面誰啊?”
看著人高馬大的,穿著一身黑,怪嚇人的,而且和身材嬌小的許乘月一比,身高差尤其大。
許乘月說:“我爸給我新找的保鏢,是個啞巴。”
啞巴?
許伯父怎麼會找啞巴?
梁今若打量了下她身後的男人,對於說自己是啞巴的許乘月,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是垂眼。
許乘月擺擺手,見她還戴了蕾絲手套和鑽石口罩,無語道:“你這麼誇張?”
還有這樣作弄口罩的?
鑽石多任性?
梁今若悠悠回答:“所以我比你白。”
許乘月:“……”
她恨恨道:“小心我讓保鏢綁架你。”
梁今若又笑了:“沒關系,周疏行付得起贖金。”
聽起來比二十億還拉仇恨。
許乘月徹底無語,叫住她就是個錯誤決定。
她眼珠子靈動一轉,“欸,你是不是對誰始亂終棄了啊,鄭家那邊一直有人打聽你呢。”
梁今若問:“誰?”
許乘月說:“憑什麼跟你說。”
梁今若哦了聲,作裡作氣道:“那我先走了,這太陽太大了,感覺看你都比以前小麥色了。”
“……”
走出去幾步,梁今若又聽到許乘月的聲音,回頭看。
才一分鍾時間,那個高大保鏢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的遮陽傘,舉在許乘月頭頂。
這幅畫面有點好笑又可愛。
許乘月氣急敗壞:“你不早拿出來!”
身旁男人沉默幾秒,低聲開口:“小姐您沒說需要。”
許乘月氣道:“我讓你拿你才拿,我讓你走你怎麼不走?”
-
也不知道是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梁今若剛遇上許乘月,就遇到了鄭歸,他一見到她,就問:“梁小姐,新聞上不是你吧?”
“是不是我和你也沒關系啊。”
梁今若最煩這種死纏爛打的,明明自己都算不上認識,但每次見面都這麼熟稔。
她退開一步,琢磨著是不是要和許乘月學習,找個保鏢。
自己現在好歹也是梁總,安全很重要。
鄭歸說:“我就是關心你,你不應該被周總耽誤。”
梁今若問:“你為什麼覺得周總會耽誤我?”
鄭歸當即一點猶豫也沒有:“都說他不行!”
梁今若:“?”
看他這麼信誓旦旦的樣子,要不是她昨晚被周疏行翻過來翻過去這樣那樣,說不定就信了!
她才不要幫周疏行闢謠。
“這不是耽誤你一生嗎?”鄭歸看她,惋惜:“再說,梁小姐也不缺周家的錢。”
梁今若想了想:“我還是缺的。”
畢竟好多個二十億呢。
她正經臉,“犧牲我一個沒關系。”
“……?”
梁今若大義凜然結束,轉身離開。
鄭歸留在原地,一臉懵。
-
下午時分,在去往星麓洲的路上,梁今若還是不死心,想怎麼辦才能拿回那張畫。
周疏行就是不想讓她一直看。
她作為畫家,居然第二天起床都沒看到自己的成品,要不是顏料和記憶,她都以為自己沒畫。
也不知道周疏行把畫弄哪兒去了。
該不會是辦公室吧,就那裡最保險。
梁今若面色古怪,周疏行應該沒有自戀到這種程度吧,想想就不太可能,一定是一個很隱秘的地方。
她絲毫沒想到周家老宅。
手機鈴聲響起,是周疏行。
狗男人良心發現了?
梁今若眼波流轉,按了接通:“有事?”
“你的企劃書被改了一些。”電話那頭的男人聲線不高,微微壓低,是她熟悉的沉靜。
與此同時,背景音響起他人聲音。
“周總,評估例會人員到齊了。”
評估例會?
梁今若身體坐直,原本放松的小臉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被改?”
居然還有人敢改她的企劃?
梁今若沒多問,隻是問:“我現在送新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