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桂擦著眼淚,說道:“現在雲城如此不太平,我又擔心公子,怕你回來了沒人伺候,索性一直住在這裡,寒梅我讓她回家去了。”
“你倒是細心,正好我有事要麻煩你。”陸書瑾道:“隨我來。”
她回到自己的寢房,放下小貓點了燈,在衣櫃之中翻找,從最底下找出一個木盒來。
木盒一打開,裡面是一套雪白的織金長裙,裡頭是立領的內衫,領口壓了一圈金絲繡的雲紋,外面籠著細軟的雪紗,用了銀絲線暗穿,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微芒。
這件衣裙是陸書瑾自己去衣閣定做的,為此她還花了一筆不小的價錢。
這是她給自己的禮物,也是為了彌補過去十幾年,她看見表姐妹身著漂亮衣裙時,刻在心頭那些被掩飾起來的一筆筆遺憾心事。
她知道自己終有一日會以女子的形象示人,是她有所為,有所成就之時。
就是今晚。
她脫下男子的衣袍,一圈一圈取下裹胸,將柔軟而美麗的衣裙一層層穿在身上,衣扣合上,腰帶系好,她看向鏡子。
來雲城的這些時間,除卻一開始手頭拮據,後來的日子她再沒吃過什麼苦,在吃的方面更是攀越不止一個檔次,回回吃的都是蕭府的好東西,已經將她養得脫離了最初那股子瘦弱模樣,呈現出女子的嬌嫩柔美來。
但她那雙黑得出奇的眼睛又是充滿堅韌的,清明又昳麗。
她開門,喚了春桂進來。
瞧見她這一身的衣裙,春桂驚得合不攏嘴,滿眼寫著震驚,“公子……”
陸書瑾倒沒有解釋,隻說:“春桂,給我簡單梳個發髻吧。”
春桂愣愣地應聲,又回自己房拿了些女子發髻所用的東西,順道還拿了黛筆口脂,想著萬一陸書瑾會用上。
春桂解了發帶,梳子在黑綢般的發絲中落下來,細細給她梳發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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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我不在,是誰住在院中?”陸書瑾打開口脂,心不在焉地研究著。
“是蔣家少爺。”春桂道:“他起初受得傷重,有人來照顧了他幾日,待稍稍好了之後他便回家去了,但是蔣少爺每日白天都會過來,給白心眼喂食,到了天黑才會離去,偶爾也會在宅中留宿。”
“白心眼?”陸書瑾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就是公子買的那隻小貓,蔣少爺取名叫白心眼。”春桂道。
陸書瑾無奈地笑了笑,又問:“這段時日除了你,就隻有他一個人在這裡?”
春桂又搖頭,“還有兩個公子,其中一個常來,每回來都帶著人,如今守在院中的就是他帶的,另一個倒是來得少。”
她一說,陸書瑾就猜到那兩個人必然是梁春堰和吳成運,想來這倆人把她的小宅院當成暫時盤踞地了,帶著人來不說,估計還在這房中商量著行動計劃呢。
陸書瑾沒再繼續問,乖巧坐著等春桂給她梳發。
春桂手巧,給陸書瑾簡單梳了個垂掛髻,散下來的長發挑了兩縷結成小辮,又給她戴上幾朵絨花。
整張臉未施粉黛,就已經足夠漂亮,光影落在她小巧的鼻尖,將她容貌的精致勾勒得十分明顯,春桂看著,嘴裡的那一聲公子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陸書瑾扮成男子時,總會讓人覺得羸弱,瘦小,雌雄莫辨,還帶著些許違和,如今換上了一身女子的裝扮,才叫人覺得,她就該是這個模樣才對。
她看出了春桂的為難,對著鏡子裡的她笑了下,說:“看來我這男裝扮得倒算是成功。”
春桂也跟著笑了,“姑娘好生厲害。”
倒不是她扮成男子毫無破綻,但從未有人會將她往女扮男裝上想,畢竟一個好端端的女子,作何要穿上男子的衣袍扮成男兒郎?
春桂想不到,旁人也想不到,於是隻覺著她是個細皮嫩肉,男生女相的文弱書生。
春桂給她描了眉,塗上鮮紅的口脂,面妝並不精致,但這些點綴也就夠了。
她的美麗並不張揚,隻在那雙墨黑而明亮的眼眸之中,在勾唇的微笑之間,剎那間就有著讓人看直了眼的吸引力。
春桂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忽而就聽見外面傳來蕭矜的叫聲,他大聲喚著陸書瑾的名字,像是回來之後在客房沒找到她。
陸書瑾起身而去,打開了門,正巧蕭矜也朝著這房門走來,於是兩人迎面相對。
風從外面一擁而進,將她身上柔軟的衣裙拂動,杏眼望過去的時候,殷紅的唇也揚起個笑,與蕭矜對上視線。
蕭矜的腳步猛地停住,驚愕從他的眉間一閃而過,緊接著就是丟了魂般的怔然。
自那次神女祭之後,陸書瑾身著衣裙的模樣總是在他的夢中不請自來,如今乍然出現在眼前,蕭矜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春桂收拾了東西,低著頭從房中離開。
蕭矜安靜地走進屋來,反手關上了門,站在燈下去看陸書瑾,用視線慢慢描摹她的眉眼,翹鼻,紅唇,最後又回到眼睛上。
他喉嚨動了動,聲音發澀,“這衣裳,什麼時候買的?”
陸書瑾到底還是有些羞赧,她的手無意識地撥弄了幾下外層的雪紗,回道:“從風伶山莊回來之後。”
蕭矜又問:“怎麼打算換回女裝了?”
“今日不同尋常。”陸書瑾說。
蕭矜盯著她,沒再說話。
陸書瑾仰頭與他對望,眼睛稍稍睜大,認真地問,“是……是不大好看嗎?”
蕭矜往她走近了一步,慢慢低下頭,輕聲說:“不,是太好看了,我在努力克制。”
呼吸已經近在遲隻,灑在她的耳邊灼熱一片,燻紅了她的耳尖,陸書瑾的聲音也情不自禁低了下來,問道:“克制什麼?”
蕭矜還能克制什麼,他知道陸書瑾指定是在明知故問。
於是也不再回答,用手掌住她的後腦勺,將她往自己這裡按了按,同時俯下頭,將唇落在她的唇上,含住柔軟的唇瓣,代替了回答。
他難以抑制的心情從肢體上溢了出來,近乎粗暴地吻著陸書瑾,用掠奪和侵佔宣泄他心中的激動,將陸書瑾死死纏在懷中。
直到她雙腿發軟,呼吸不順,開始掙扎,都沒能讓蕭矜冷靜,仿佛是克制未果,一心一意沉溺在她的唇齒之間。
他感受到陸書瑾在懷中小幅度掙扎,理智稍稍回籠,將她柔軟的舌尖松開,往後退了退,卻還是戀戀不舍地舔舐她的唇,將她嘴上的口脂給吃了個幹淨。
陸書瑾發出低低的嗚咽,含糊間喚出蕭矜的名字。
“別叫我。”蕭矜的吻零零散散落在她的唇邊,臉頰上,耳尖,炙熱的呼吸落下來,他說:“再叫可真忍不住了。”
作者有話說:
【蕭矜的小小日記】:
承祥二十七年,五月初七。
好你個陸書瑾,險些害得我定力大破,壞我耽誤正經大事。
先記上一筆,日後這筆賬我必須要討回來!
不過若是你表現還行,小爺就原諒你!
嘿嘿。
可惡啊我失策了,這章居然沒有把劇情走完!
第95章
報仇
總歸現在也不是胡鬧的時候, 還有正事要辦,盡管蕭矜心裡掀起滔天巨浪,卻還是努力地把所有情緒按下去,抱著陸書瑾平復了好一會兒才將她放開。
還是依依不舍地在她的臉上親了幾口。
他去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風, 給陸書瑾披在身上, 說是外面風大, 免得吹亂了她的發。
陸書瑾乖巧地站著, 任由蕭矜給她穿衣,慢慢地系上衣扣和衣帶, 然後又將帽兜給她罩上, 說:“走吧,咱們該出發了。”
陸書瑾點頭, 主動去牽起了他的手。
蕭矜繃著嘴角, 不想讓自己顯出得意忘形的樣子來。
他所說的出發,其實就是前去找賈崔。
分散出去的隊伍到方才為止已經全部前來報信完畢, 整個雲城已經被重新佔領, 細算一下,蕭矜才發現那些守在城中的兵遠沒有一萬五的數量。
少了四千不止。
他意識到賈崔跟季朔廷謊報了數量,其實他們帶來的兵根本就沒有三??x?萬之多。
在爭奪的過程中當然會有傷亡, 但能夠在百姓閉門不出,不用攻城,不用正面廝殺的情況下折損了最少的數量, 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蕭矜讓裴延統計人數, 他則帶著人前往青樓。
賈崔在進城之後的大部分時間裡,都是泡在青樓之中度過, 沉醉在醉生夢死的溫柔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