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蔣宿在將軍府衝撞了賈將軍,被將軍一怒之下砍了腦袋。”
第83章
“那今日就先好好休息,明日去抓陸書瑾。”
蔣宿已經很久沒見到蕭矜了。
雖然蕭矜整日不務正業, 帶著他招貓逗狗,但可能是因為蔣宿沒有兄長,天生對比他大一歲的蕭矜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依賴。
這連著好些日子沒見蕭矜,蔣宿根本坐不住。
他隻盼著能夠見蕭矜一面, 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一眼, 確認他一切都好, 沒有因為他父兄的死而一蹶不振, 僅此而已。
他沒有聽陸書瑾的話,也違背了父親的意願, 躲過了家中下人的看守, 悄悄跑了出來。
卻沒想到這一次來了蕭府,卻撞上了一批從未見過的人。
他終於如願以償地進了蕭府, 卻在蕭府之中看到滿地的屍體, 屍體疊放在一起,一眼看去觸目驚心。
蔣宿嚇得當場涕泗橫流, 他的理智全線崩潰, 像瘋了似的撲到屍體之上,使勁刨著那些疊放的屍體,心中是極致的恐懼。
他害怕從中挖出蕭矜的屍體。
他要將每一具屍體全部翻到正面朝上, 確認裡面沒有蕭矜。
但賈崔顯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上去一腳就踹翻了蔣宿。
劇烈的疼痛從後背迅速炸開,蔣宿整個人撲倒在地, 卻又沒有絲毫的停留, 立即爬起來繼續翻找。
“嘿,你小子。”賈崔招手, 對身邊的手下道:“還愣著幹什麼?去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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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兩人立即應聲而上, 一人按住蔣宿的後脖子, 一人踩住他的腿,不由分說地抡起拳頭開始揍他。
蔣宿本能地縮起脖子,拳打腳踢落在身上的力道都是實打實的,不是少年之間的打打鬧鬧,是來自成年男子,且還是日夜操練的士兵的力道。
一時間他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痛的,身體也支撐不住這樣的施暴,有好幾次爬坐起來都被踢翻。
但蔣宿卻像是感覺不到傷痛,奮力地翻著地上的屍體,赤紅著雙目,嘴裡麻木地重復著:“蕭哥,蕭哥。”
賈崔哪能想到這瘦猴似的小崽子那麼抗揍,罵了一句手下沒用,自己撸著袖子,打算出手折了他的骨頭。
但蔣宿卻在這時候將所有屍體給翻到正面朝上,每一張臉都仔仔細細地看過,確認了沒有蕭矜。
剎那間他像是渾身的筋骨被抽了個幹淨,栽倒在地,身體蜷縮起來,因疼痛而痙攣。
葉洵去而復返,回到別院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
“我就說你能多抗揍呢。”賈崔冷冷地哼笑一聲,他走過去踢了踢蔣宿,發現他已經暈厥,抽出刀說:“麻煩,還是殺了算了。”
“將軍。”葉洵語氣平和,帶著勸說之意:“此人可能知道蕭矜的下落,暫且留他一留,若是他醒之後問不出什麼再殺也不遲。”
賈崔一聽,果然收了劍,說道:“若是答不出來,我就把他剁成肉段喂狗。”
他命人將蔣宿捆在檐下的柱子上,提來涼水往他臉上潑。
但蔣宿卻垂著頭,沒有半點反應。
“再潑。”賈崔道。
又一盆冰涼的井水抬來,將蔣宿渾身都潑得湿透,他仍沒有醒來的跡象。
“死了?”賈崔疑惑。
葉洵負手而立,站在邊上看著,對一旁的隨從指使道:“去看看。”
下屬走過去探了探鼻息,道:“尚有一口氣在。”
“那就接著潑。”賈崔道。
三盆水沒能潑醒蔣宿,賈崔氣惱地踢了他一腳,也隻得站在邊上等他恢復意識。
他帶來的士兵用了半個時辰,將蕭府翻了個底朝天,每一個房間每一寸土地都仔仔細細地探查過,完全沒有找到有用的東西。
蕭矜已經走了,走之前還將蕭府清理得幹幹淨淨。
賈崔氣惱無比,抽刀砍了兩人泄憤,噴湧而出的血往四處迸濺,一排小血珠正好摔在葉洵的側臉上,他摸出錦帕擦了擦,不動聲色地看了賈崔一眼。
那大老粗又喊著讓人喚醒蔣宿。
一盆冰水潑下來,臉上又挨了兩個巴掌,蔣宿這才從疼痛和難受中醒來,渾身的骨頭像是被寸寸碾碎,隻剩下了喘氣的力氣。
“你他娘的終於醒了。”賈崔的耐心早已耗盡,一下就將刀刃架在蔣宿的脖子邊上,仿佛隻要他說出來一句不合心意的話,這一刀立馬就砍掉他的頭顱。
“說,蕭家那個小兔崽子去了哪裡?”他兇橫地問。
蔣宿隻感覺頭有千萬斤的重量,稍稍一往上抬,身上的所有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和碎裂似的疼痛。
他張了張口,沒能發出聲音,鼻血倒是先流了不少。
赤色鮮紅,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
“不會說話是不是?”賈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額頭青筋盡現,仿佛已經是忍到極限了。
正在這時,從後面匆忙跑來一個士兵,說道:“將軍,季家嫡子求見。”
賈崔立即松了手,同時將刀往回收,轉身往外走:“在何處?”
話剛問完,他就看見了季朔廷。
季朔廷身著月青長衣,長發散著,頭戴白玉冠,手執一柄羊脂玉扇,負手而來,端足了世家公子的風範。
他面帶笑意,走到賈崔面前揖禮,“賈將軍,季家行五,代父兄向你問安。”
說罷又向呂澤行禮,對葉洵頷首:“世子,葉兄,原來都在此處,倒省了我多跑兩趟了。”
如今京城混亂不堪,黨羽之間明爭暗鬥,你死我活,其中佔三大巨頭的便是蕭家,季家,聶相。
季家百年簪纓世家,勢力雄厚,卻一直都站在中間的位置,不曾站隊任何皇子。
若是季家能夠支持六皇子,朝中將沒有任何勢力黨羽能夠與六皇子抗衡,隻需得到虎符調動精兵前往京城,王座已成定局。
季朔廷雖是行五,卻是季家嫡出的長子,季家長輩都著重培養他,更多時候,他的態度就代表了季家的態度。
賈崔縱然是腦子愚笨,卻也得過丞相的叮囑,不敢怠慢季朔廷。
他??x?態度頓時大變,不見先前的傲慢之色,擺出長輩的架勢了,隻笑呵呵道:“朔廷一轉眼就長那麼大了,當年在京城你才幾歲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季朔廷勾著唇微笑,“想不到我與將軍還能有這等緣分。”
“有緣的有緣的,我跟季家向來有緣,頭一次見你就覺著你必是個棟梁之材。”賈崔用自己為數不多的文化費力地誇著。
呂澤也笑道:“在京城便對季公子多有耳聞,如今一見,你果然與尚書大人十分相像。”
季朔廷拱了拱手,道一句說笑,目光往後一掠,就看到了半死不活的蔣宿。
他鼻青臉腫,幾乎被打成了個豬頭,鼻血還在往下滴落,胸前的衣裳被血跡暈染了一大片,垂著頭了無生氣。
季朔廷斂著眸色,與賈崔擦身而過,站定在蔣宿面前。
蔣宿在模糊不清的意識裡就已經聽到了季朔廷的聲音,他似乎察覺到季朔廷走到了面前,便費力地抬起頭,用腫起來的一隻眼睛眯成縫看他,聲音氣若遊絲,“季哥……”
季朔廷扯了下嘴角,說:“蔣宿,你可真是無能。”
蔣宿一時有些不明白他為何說這種話,但從模糊的視線裡隱約瞧見了季朔廷滿含譏諷的眼神,頓時茫然又無措,“季哥?”
“朔廷,此人你認識?”賈崔從後面走來,指了指蔣宿道:“我不知道你們相識,一時不防將他打了一頓。”
“無妨,不過是尋常同窗而已。”季朔廷笑道:“這人蠢笨不堪,總是自作聰明,我怎會與他結交。”
這話傳進蔣宿的耳朵裡,仿佛是一把利刃往他心口上刺,剛挨了揍又潑了冰水的身體寒冷疼痛,猛烈地顫抖起來。
他想說話,嗓子裡卻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賈崔道:“問也問不出來,那還是殺了算了。”
“且慢。”季朔廷皺了皺眉毛,說道:“蔣宿的父親也是朝廷命官,若是殺他隻怕會引起不小的麻煩,如今形勢緊張,還是盡快以取得虎符為首要,不可節外生枝。打一頓給個教訓便是,放他走吧。”
賈崔有些為難,但又不大想駁季朔廷的面子,於是看向呂澤。
呂澤收到示意,開口問:“那不知季公子可有尋蕭家嫡子的辦法?”
“自然有。”季朔廷道:“有一書生名喚陸書瑾,與蕭矜交情甚密,自從蕭矜得知父兄戰死的消息之後,便一直閉門不出,但前幾日我的暗探卻傳來消息,說曾見蕭矜往陸書瑾住宅之處去。但蕭矜行蹤謹慎,暗探跟丟之後便不知他究竟去了何處,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曾在離開之前找過陸書瑾。”
季朔廷道:“陸書瑾一定知道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