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跑出來,找我?”陸書瑾訝然,而後笑了,“葉姑娘可真是會給我找麻煩呢。”
“你上次說教我識字,還作數嗎?”葉芹睜著大眼睛看她。
她的眼睛有著十分明顯的雙眼皮,看起來又大又亮,更特別的是,那雙眼睛裡滿是澄澈與幹淨。
在葉芹的身上仿佛是看不見悲傷的情緒的,她時時刻刻都洋溢著開心。
陸書瑾點頭:“當然作數,但在這裡不行,學府裡全是男子,此處又是男子舍房,葉姑娘長久呆在這裡不合適。”
葉芹道:“那我們可以去春風樓呀,哥哥在家中厭煩了,便經常跑去春風樓的,而且不帶我,他說那裡是絕世清淨之地。”
絕世清淨之地嗎?
陸書瑾想起上次在月水間看到的場景,不由笑了笑,說道:“我們如何進去?”
葉芹俏皮一笑,亮出了葉洵的腰牌,得意道:“我又偷出來啦!”
作者有話說:
【無責小小劇場】:
(丟失前)
葉洵隨從:大少爺,腰牌須隨時掛在身上,以防丟失。
葉洵:誰人狗膽包天,敢偷本少的腰牌?
(丟失後)
葉洵隨從:附近舍院俱已搜遍,並未找到大少爺的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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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洵:無妨不用找,那腰牌會自己回到我的枕頭下面。
第55章
“我現在煩得很,別招我。”
葉芹是有備而來。
她先前泡了湖水病了好幾日, 就算再站在陸書瑾面前時又神採奕奕,已完全看不出遭遇過那些的失落情緒,但陸書瑾仍是覺得心軟。
正好手頭上的字也都已寫完,她便應允了葉芹, 收拾了些筆墨紙砚放進書箱之中, 背著出門。
陸書瑾在門口掛鎖, 葉芹就從窗子那邊跑過來, 墊著腳伸著頭往書箱裡看,“你帶的什麼東西呀?”
“自然都是些有用的。”陸書瑾將門鎖好, 才發現葉芹這次是自己一人前來, 身旁並未跟著隨從,還真是偷偷跑出來的。
陸書瑾說:“那咱們先說好, 入夜之前你必須回家。”
葉芹想也沒想就應了, “好啊。”
陸書瑾都沒想到她會應得那麼爽快,仔細想來, 葉芹似乎是個極好哄的人, 三言兩語就能將其騙住,且她又極為乖巧聽話,說什麼便應什麼, 大概這就是葉洵為什麼願意經常帶她出來的原因。
她與葉芹相處時,也有一種奇妙的輕松,沒有算計和猜忌, 更不用去防備什麼。
陸書瑾不由心情愉悅。
二人出了海舟學府, 沿大路走了一段,攔了輛拉車前往春風樓。
春風樓依舊極為熱鬧, 上次陸書瑾被蕭矜帶進來的時候, 一眼望去到處都是身條婀娜容貌漂亮的姑娘, 她那會兒鮮少來這種地方,是以根本沒心思去細細觀察周圍。但今時不同往日,陸書瑾儼然已經成了半個老油條,她甚至能背著書箱步伐穩健地走進春風樓。
剛進門,面前就來了個年歲瞧起來不大的小姑娘,先嫋嫋行上一禮,繼而笑著道:“謝拒女客是春風樓的規矩,還請姑娘留步。”
陸書瑾轉頭看向葉芹,就見她果然又摸出葉洵的腰牌,說道:“這是我哥哥的腰牌,他要我們先來月水間等他,他和小四哥隨後就到。”
小姑娘接過腰牌說道:“二位請稍等。”
人走了之後,陸書瑾轉頭看葉芹,“葉姑娘方才是撒謊了?”
葉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認真說道:“哥哥說這不叫撒謊,這是自保的手段。”
陸書瑾心說葉洵這個哥哥認字念書不教,盡教葉芹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小姑娘拿著玉牌找人核實去了,動作很快,沒讓陸書瑾和葉芹等多久,回來後將玉牌遞還,說道:“二位請隨奴家來。”
葉洵是春風樓的常客,比蕭矜和季朔廷來得都勤快,所以腰牌拿出來,月水間的門就敞開了。
兩人被帶到月水間,小姑娘一邊開鎖一邊道:“二位可要喝些什麼,要什麼人,都可先跟奴家說。”
陸書瑾剛想說不必,就聽葉芹道:“你將小香玉喚來。”
她想起上次葉芹來春風樓也是想看小香玉,沒想到這都過去那麼久了,她還惦記著。
陸書瑾輕咳一聲,提醒道:“葉姑娘,我們是為正事而來。”
“我知道。”葉芹打發走了那小姑娘,將門關上,對陸書瑾說:“我隻看一眼,絕不會搗亂。”
陸書瑾無奈,她猜不到葉芹在想什麼,更無法妄加幹涉,於是脫了鞋子走到矮桌邊盤腿坐下來,將書箱的筆墨紙砚拿出,一一擺在桌上,開始研墨。
葉芹挨著她的肩膀坐下,看著陸書瑾研墨的動作斯文有禮,也忍不住心動,說道:“我可以試試嗎?”
陸書瑾點頭,動作很自然地幫葉芹將袖子挽起來,把砚臺推到她面前,說道:“畫著圈地磨就成。”
葉芹學著她的樣子,用墨塊一圈一圈地磨著,很快空中就彌漫出一股醇厚的墨香。葉芹沉浸在其中,陸書瑾也安靜地在旁邊看著。
她認為若想愛上讀書,就要先愛上筆墨紙砚,先讓葉芹接觸一下這些東西是沒問題的。
在她磨出過多的墨汁之前,陸書瑾出聲制止,“這些差不多夠了。”
葉芹當即停手,小心地將墨塊放下。
陸書瑾遞給她一支筆,說道:“葉姑娘會握筆嗎?”
葉芹點頭,將筆在手指間擺弄了一會兒,捏了一個錯誤的拿筆姿勢,卻說:“哥哥教過,我還會寫字。”
陸書瑾訝然,“你先前學過字?”
葉芹道:“對。”
“原來葉少教過你寫字,我還會為你當真一個字都不識呢。”陸書瑾抬手過去,擺弄她的手指,說:“這才是正確的拿筆姿勢,你嘗試寫一寫我看看。”
葉芹對捏筆的姿勢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在紙上落墨。
初學者的通病,葉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無法控制好用筆的力道,寫出的字歪歪扭扭,完全不成型。
然陸書瑾是什麼人物?蕭矜用左手寫的字她都能認出,豈能被葉芹的字難倒?
她歪著頭認真看了看,說道:“許?你為何會寫這個字?”
“哥哥說這是我娘的姓。”葉芹見她認出來了這個字,非常高興:“我是不是寫對了?!”
陸書瑾??x?笑著拿起筆,在旁邊端端正正地寫上一個“許”字,說道:“寫是寫對了,但寫得不好看,正確的寫法應該是我這樣。”
葉芹認真看了看,說:“你再寫一遍,寫慢點給我瞧瞧。”
陸書瑾並沒有順應她的要求,而是寫出了一行筆畫在紙的最上方,說:“相同的筆畫組成不同的字,你若是想學字,必須先認識這些筆畫才行,從最簡單的橫豎撇捺開始。”
“所有字都是這些筆畫嗎?”葉芹問。
陸書瑾道:“字的來歷源遠流長,其中蘊含的文化也博大精深,不同朝代不同字體演變至今經歷過各種形態,我們今日就先學簡單的字,過程可能會枯燥無味,若是葉姑娘覺得乏了咱們就休息。”
葉芹一邊比著陸書瑾寫在上面的筆畫去學,一邊應道:“好。”
陸書瑾就開始叫她筆畫如何寫,如何讀,如何組成。
葉芹學得非常認真,尚未學會控筆的她,寫出來的筆畫非常雜亂且不成形,陸書瑾就幹脆用手握在她的手上,讓她親自體會控筆的力道。
葉芹並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意識,而陸書瑾也知道自己是個姑娘,想著反正此處沒人,就更不在意那些所謂的規矩分寸,緊緊與葉芹靠在一起教她寫筆畫。
房中相當安靜,兩個姑娘都專心致志,偶爾才會說一兩句話。
但很快,陸書瑾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葉芹確實學得認真,可她記憶力不怎麼好,說難聽點就是笨。
前腳學的筆畫,她後腳就忘記,甚至重復過幾遍的東西,葉芹也能轉臉就忘。
並非她記性不好,而是這些東西她沒有真正學到腦子裡去,隻是在眼睛和筆下過一遍而已。
陸書瑾不動聲色地問道:“葉姑娘,為何你哥哥隻教你寫了一個字?”
葉芹撇嘴道:“他說我太過蠢笨,學一個字就足夠了。”
果然如此。陸書瑾想,要教葉芹需要巨大的耐心和定力,尋常人很難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