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瑾又氣惱自己這些沒用的菩薩心腸,一個楊沛兒能不能救出都未知,還操心起其他人來了。
雖如此想著,心中還是一陣一陣的難受,走路時腳步匆匆又心神不寧,在轉角之處竟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人。
她速度較快,這一下沒防備,整個人幾乎都撲在來人的身上,臉更是直接拍在那人的懷裡,撞得鼻子一陣酸痛,恍然間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低廉的香氣混雜著濃鬱酒氣,其中還帶著一絲烏梅的清香。
陸書瑾嚇一跳,趕忙往後退了幾個大步,揉著鼻子抬頭,眼角都有些發紅。
就隻見面前這人站在燈下,紅色的燈籠灑下溫和的光覆在他的玉冠和青絲上,餘下細影灑在精致的眉眼間,在奢貴的錦衣披上一層曖昧不清的朦朧。
他雙手抱臂,似守株待兔有一會兒了,一開口便十分不客氣,“書呆子,跟哪個姑娘私會去了?”
作者有話說:
【無責任小小劇場】:
季朔廷:幹什麼去?
蕭矜:書呆子人沒了,我去找找。
季朔廷:你幹什麼玩意兒,別人來青樓本就是為了找姑娘,你倒還盯著他不放了?
蕭矜:他敗壞海舟學府的名聲,我不允許!
季朔廷:你自己的名聲比狗屎都臭,還管起別人來了。
蕭矜:學府的名聲隻有爺能敗壞。
第15章
Advertisement
那書呆子好這口?
陸書瑾一見是蕭矜,方才嚇得噗噗跳的心髒慢慢緩和,揉著發痛的鼻子心中埋怨蕭矜的胸膛像墊了鐵板,嘴上卻道:“沒有啊,我上茅房去了。”
蕭矜也不知道怎麼從那一大群人之中脫身的,站在這陰暗窄小的走道之中,他的腦袋幾乎要頂到牆邊掛著的燈籠,遮住了一部分的光。他看陸書瑾的時候,要微微低頭垂著眼睛,這樣的姿態讓他看起來沒有平時那般倨傲。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陸書瑾的鬼話,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說:“茅房在那邊。”
陸書瑾並未因此慌亂,回道:“前堂吵鬧,我便想在後院清靜,所以去那邊轉了轉。”
“你為何要來玉花館?”這話雖然在門口的時候就問過一遍,但當時沒有得到答案,蕭矜就固執地又問一遍。
蕭矜當然不覺得這個書呆子是來此處當嫖客的,但他覺得像陸書瑾這種腦子隻用來念書的人,很有可能是被這樓館裡哪個姑娘給騙了心。
這是她們慣用的手段,騙嫖客為自己贖身或是多賞些銀錢??x?,手段高明的姑娘甚至能騙得男人往青樓裡砸錢砸得傾家蕩產。
陸書瑾滿臉呆像,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樣子。蕭矜心想,若是他誠心悔過,他也不是不能幫這書呆子一把,畢竟陸書瑾也是喬老目前十分看重的學生,平日裡也算乖巧,說什麼便應什麼,他自不會旁觀陸書瑾讓青樓裡的姑娘騙得團團轉。
當然,前提是陸書瑾肯實話實說,坦誠相待。
正想著,陸書瑾就開口了。
“自然是跟蕭少爺一樣,”她彎起那雙黑如墨染的漂亮眼睛,笑盈盈道:“來找樂子的。”
蕭矜的俊臉登時一沉,語氣已經不大好,“找樂子?你渾身上下摸不出十兩銀子,還敢說是來找樂子的?”
陸書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收了笑意抿了抿唇道:“若非是手頭拮據,也用不著來玉花館。”
“瞧不出來,你天天抱著個幹餅啃,就是為了這些事。”蕭矜譏诮地笑了一下。
陸書瑾聽出他話中的嘲諷,並不在意,與他對視著,忽而心中一動。
楊沛兒現在的希望全在那八竿子打不著的捕快身上,但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難的。
她不知道楊沛兒到底存了多少銀錢,更不知道多少銀子會那個捕快給臉,來這裡撈人。
但若是能請得動蕭矜幫忙,此事必定有十成把握,哪還需得這麼麻煩?
她烏黑的眼眸輕轉,沒接他上一句話,而是狀似隨意道:“蕭少爺可知這段時間,雲城一直有外來女子接二連三失蹤?”
蕭矜道:“知道,又如何?”
“那若是失蹤的女子正被鎖在這樓館之中,蕭少爺可會出手相救?”她問。
蕭矜眉毛一挑,像是一點沒有考慮似的,“真當爺是菩薩心腸?這雲城受苦受難的人那麼多,我是不是每個都要出手相救?”
陸書瑾恍然愣住。她原本以為蕭矜不知道這些事,但從他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是知道的,甚至有可能是知曉玉花館之中的姑娘有強行拐來的良家女子,所以才來此處找樂子。
如此也說得通他這富貴少爺怎會來如此低檔的樓館,他隻覺得有趣。
她垂下了眼睫,也不知道為何,心中隱秘之處竟冒出了一絲不大明顯,難以捕捉的情緒。
蕭矜見她這模樣,嘖了一聲,“怎麼著,你還生氣了?”
陸書瑾微微一笑,仍是恭恭敬敬的,“不敢,蕭少爺繼續尋樂吧,我還要回學府,便不奉陪了。”
她說完,便動身要走。
蕭矜覺得話還沒問完,不大想讓她走,便站著沒動想以此攔住她的路。卻不曾想她身形如此瘦小,竟從他與牆壁的縫隙之中輕而易舉地側身而過,甚至還撞歪了他的肩膀。
他暗想這小子狗膽包天了,於是也趕忙轉了個腳步,跟在她後頭。
陸書瑾想在學府宵禁之前去沛兒的住處將那筆銀錢先取出來,腳步不免匆忙了些,走到前堂人多處時,忽而被一個人蹭到肩膀。那人搖搖晃晃像是隨時要倒下,陸書瑾還未仔細看手卻先伸出去,將那女子上半身抱住,以免來人栽倒在地。
那女子生了一張團臉,模樣算得上清秀,此時雙頰透紅眼神迷離,渾身的酒氣衝天,顯然是喝醉了。
陸書瑾想到這玉花館的骯髒手段,心中是有些憐惜這些女子的,便將她體貼扶起,溫聲道:“你小心,別摔著了。”
那女子醉得迷糊,昏昏沉沉站直身體,衝陸書瑾抿嘴一笑,“奴家多謝公子。”
陸書瑾道一聲“不必謝”,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喝些兌蜂蜜的水,可快些醒酒。”
說完便抬步離去,繞過亂成一團的大堂,目不斜視地出了玉花館。
蕭矜將這些看在眼裡,於後門位置站了一會兒,老鸨就馬上尋來,搖著扇把身上的脂粉味兒往空中散,笑著道:“少爺可是需要什麼,盡管吩咐奴家就是。”
蕭矜微微仰頭,用眼神一指,“那女子喚何名?”
老鸨循著方向望去,說道:“這是杏兒,在館裡算是年輕的姑娘了,有個傻大個還一直想給她贖身呢。”說著她招手,“杏兒快過來,讓少爺過過眼。”
名喚杏兒的姑娘正是方才撞了陸書瑾的女子,正醉得朦朧,卻也乖巧地走到蕭矜面前,含羞地抬眼看他一下,而後又福了福身輕聲細語道:“公子安好,奴家名喚杏兒。”
蕭矜稍稍偏頭,看向老鸨沒有說話。
老鸨是人精,立即懂了他的意思,往前一步用曖昧的眼神挑他,伸手比了個數,低低道:“杏兒是在玉花館裡長大的,自小便被培養著琴棋書畫,年紀雖小但很會服侍人,身子也軟。一次一百文,一宿三百文。”
蕭矜聽了這個數,當即沒忍住一聲嗤笑,心道這裡的女子廉價到還沒有陸書瑾的一篇文章值錢。
“你賬上多記十兩,包她四日不準接客。”蕭矜道。
一宿三百文,十兩包杏兒一個月都綽綽有餘,闊少爺才包四日。老鸨頓時笑開了花,用扇子拍杏兒的嫩肩,“還不快向少爺謝恩。”
杏兒面上的紅蔓延到了脖頸,軟聲道:“奴家拜謝公子。”
蕭矜垂下眼,眸光落在杏兒的臉上,似在細細打量。
心裡想的卻是,那書呆子好這口?扭扭捏捏,看起來頗為小家子氣,眼睛還稍微有點小了。
老鸨笑問,“少爺今晚可要留宿?”
蕭矜收回目光,擺擺手,“你這破床板,我睡不慣。”
說完便抬步就走,走到堂中時停下腳步,剛想出聲喊季朔廷離開,忽而肩膀被人一撞。
他身子一側,轉眼看去,就見是個身量高大的男人,二十三四的歲數,身體強壯皮膚黝黑,隔了兩步的距離,正直直地盯著蕭矜看。
蕭矜如今才十七歲,個子竄高之後便很少仰視別人,但對上這男子的時候,目光還是稍抬,心裡頓時不爽起來。
那男子沒有致歉,像是挑釁一般就這麼盯著蕭矜。
上一個這樣盯著他的,還是捧著包子站在海舟學府門口的陸書瑾。上一個撞他肩膀的,也是陸書瑾。
但陸書瑾身材瘦小,皮膚白嫩,一雙大眼睛長得也漂亮,蕭矜下不了手怕打壞了人。
而面前這個男子,顯然不會讓蕭矜有那樣的顧慮。
他目光一落,瞥見男子左唇角的那道疤痕上,有一刻的停頓。
隨後他抬腿就是一腳猛然踹在男子的腹部上,將人踹得當即往後退了幾個大步,膝蓋一軟半跪在地上,接著就是他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怎麼著,狗眼瞎了?敢往小爺身上撞?”
蕭矜雖看起來年歲不大,身上還帶著股少年稚氣,但這一腿踢出去的分量確實實打實的,讓青烏沒有防備之下硬是生生疼了一腦門的冷汗出來。
他這邊一動手,那邊幾個玩鬧的少年也立馬就收了笑臉紛紛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