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人也是怕的厲害,方才欺負??x?人的那股張狂架勢瞬間散得一幹二淨,齊齊往後退去,哪怕蕭矜隻有一個人。
他的面容掛滿寒霜,發怒的時候甚是駭人,陸書瑾也忍不住往旁邊退了兩步。
雖然這一切都在她計劃之中,但是惹怒蕭矜這一環節是不可控的。
陸書瑾此前已經將利弊分析得很明白。
蕭矜雖然看起來兇狠,在別人口中的也大多沒什麼好形象,但他與劉全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他雖紈绔,卻並非惡霸,兩次動手打了劉全,都隻是一些外傷,劉全照舊能夠完好地來學府上學這一點就足以證明蕭矜並沒有下死手。
劉全卻隻因一些口角之爭他就將梁春堰打得暈死在地,隻怕要休養好些日子才會好。
若是一直被劉全纏著,總有一日他會翻臉不認人,極有可能將她打得落個殘疾,而蕭矜就算是真的因此事被她激怒打她一頓,也不過休養個幾日,卻能徹底解決劉全這個問題。
這場賭,即便隻有六成的勝算,也值得一賭,最差的結果不過就是被蕭矜打一頓,受些外傷。
“我竟不知道劉少爺還有這麼大的本領,難不成雲城的律法事由王家人說了算?”蕭矜手裡還攥著那張破紙,抬步往前而來。
劉全嚇得結巴起來,飛速道:“我我我可沒說那種話!且自那日之後我再沒有編排你,何以又來尋我麻煩?”
蕭矜的目光往下掠了一下,看到了地上半死不活的梁春堰,心中的火已經燒到了頭頂,將紙扔向陸書瑾,瞪她一眼,“拿著你的一坨狗屎滾去邊上等著,收拾完這個雜種我再找你算賬。”
陸書瑾耷拉著腦袋,將那張被他捏得皺巴巴的紙接住,老實退到旁邊。
劉全打著顫往後退,急得雙眼通紅,大聲喊道:“我二爺爺乃是雲城通判,你不能一再動手打我!”
蕭矜對劉全冷笑一聲,“你二爺爺正六品的官,都能縱你在雲城作惡,我爹正一品,我如何就不能動你?”
劉全這時候已經知道大禍臨頭,嚇得轉身就要跑,剛邁出兩步,就感覺後背上猛然撞來一股巨大的力,那一瞬間他好像五髒六腑都移了位,痛得當即一聲叫喊,整個人完全失了力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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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矜這背後一腳,就將劉全踹得在地上翻了個跟頭,還沒來得及爬起來,他的後脖頸就被按住,頭顱往地上一磕,猝不及防啃了一大口草地,緊接著拳頭就密集地落了下來,打在臉上身上如同被鐵錘砸在骨頭上死的,尖銳的疼痛讓他抑制不住地發出慘叫。
先前看劉全挨打,陸書瑾還覺得心驚,此時的她卻滿心的爽快,一口惡氣方出,舒坦極了,也不枉這幾日她熬到深夜為劉全等人寫策論。
劉全被打得滿臉的鼻涕眼淚,哭喊好一陣,蕭矜才停了手,他本以為接下來蕭矜像往常一樣,出了氣再罵兩句就結束了。
但蕭矜卻將左腿壓在他的脊背上,膝蓋頂住了他的脖頸,一手按在他右肩胛骨處,一手按在他右手腕,將他整條右手臂給伸平。
“蕭矜!你要做什麼!”劉全害怕地大聲叫喊。
蕭矜仍是滿目冰冷,兇戾在眼底盤旋,聲音極沉:“既你用這隻右手頻頻作惡,也不必再留著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劉全已經意識到他要做什麼,開始瘋狂地掙扎,努力擺脫蕭矜的束縛,卻不曾想壓在身上的重量實在太大,將他死死地禁錮著,如何掙扎都沒有半點用處,終於服了軟,嘶喊著求饒起來,“蕭少爺,求求你饒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蕭矜嘴角一牽,露出個冷然的笑,空出一隻手撿起旁邊地上的一塊石頭,沒再任何廢話地揚手,狠狠對著劉全的手砸了下去。
“啊!”劉全病急亂投醫,朝陸書瑾投去祈求的目光,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撕心裂肺地慘叫,“救命!救救我!”
陸書瑾的視線在蕭矜的側臉上晃了一圈,隻覺得這時候的他與先前那紈绔模樣判若兩人,渾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她一動不動,對劉全的求救沒有任何的表示。
蕭矜呼出一口惡氣,舉起手中的石頭,眼睛都不眨一下,重重砸了三下,骨頭斷裂的細微聲音被劉全直衝天際的吼聲蓋過,他肩胛骨,手肘,手腕三處的骨頭徹底被砸碎,右臂報廢。
這場景著實恐怖,陸書瑾是聰明,但到底也隻是個十六歲的姑娘,此前更是常年困於院中哪裡都去不得,何時見過這種場面,登時害怕得脖子都縮起來,心髒急速跳動著重重敲擊胸腔,想要拔腿逃跑,但又強迫自己鎮定。
蕭矜廢了劉全的右臂後就起身,扔了石頭,眸光掃過旁邊那幾個早就嚇得擠作一團的人,說:“你們幾個,回去求爺告奶自己滾出學府,若是再讓我撞見,我便一樣卸了你們的胳膊。”
劉全抱著完全動彈不得的右臂痛得蜷縮起來,慘厲地哭著,血也迅速染紅了他的衣袖,從裡面流淌出來,樣子實打實的嚇人,那幾個跟班見狀也嚇成一灘爛泥,險些失禁,忙不迭地點頭表示知曉了。
“抬了滾。”蕭矜冷聲命令。
又指了指梁春堰,“還有這個,送去就醫。”
幾人連滾帶爬,將慘叫不止的劉全和昏死的梁春堰抬了飛快離去,半刻也不敢停留。
很快假山石就安靜下來,隻餘下蕭矜和陸書瑾二人。
蕭矜掸了掸身上的灰塵,轉頭看陸書瑾。
陸書瑾與他對視一瞬,趕忙撇開視線往下看,盯著地上的雜草,心中慌亂,想著若是等會兒蕭矜動手打她,她要如何保護自己。
蕭矜從鼻子裡哼一聲,朝她走來,“現在知道怕了?你瀟灑揮筆寫下‘太聰明的人就等同於蠢貨,還不如直接做個蠢貨更省事方便’這些話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有現在?”
陸書瑾本來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到了這時候還是害怕,趕忙抬手抱住腦袋,“別打我,我可以解釋!”
蕭矜沒說話,也沒有動手,周遭靜了一會兒,陸書瑾有悄悄抬頭,從衣袖之後露出那雙黑葡萄般的眼睛怯怯窺他。
而後一隻手伸過來,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的臉抬起。
陸書瑾縮著白頸,有些緊張地看著蕭矜,發現他的眉眼間雖說還是帶著怒氣,但方才那股冷厲的煞氣和暴戾卻散去了。
且他好像壓根沒打算動手,隻掐著陸書瑾的下巴晃了晃,盯著她的眼睛,惡狠狠地說:“來,讓我聽聽狀元苗子能怎麼解釋。”
第9章
我倒要看看那個不長眼的,敢跟老子搶人
“你是說,你是昨夜寫到最後困意衝昏了頭,才將我跟那個劉全的文章混淆,誤把給他代筆的文章寫上了我的名字?”蕭矜聽完了陸書瑾的一番解釋,自己做了總結。
她點點頭。
“胡說!”蕭矜看著手裡的紙,嚷嚷起來,“這上面分明就是你仿了我的字跡,怎麼會是寫給劉全的?”
“我給蕭少爺的代筆,是仿了你的字跡直接交由夫子的,給劉全他們則是經他們自己誊抄再交上去,是以我用什麼字跡給他們寫都無妨,為了能夠將蕭少爺的字跡仿得更像,這幾日我皆是用你的字跡寫他們文章。”陸書瑾面不改色地回答蕭矜的問題。
這當然是胡說八道的,字寫成這樣劉全根本就不認識,更別說誊抄了,但現在他也不可能再去找劉全對峙。
蕭矜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但這話說出來,豈不是承認他字寫得醜了?
好面子的小少爺隻晃了下那張紙,從另一個角度找茬,“你就給他寫這種文章?城南郊養豬場裡的豬崽站起來念個幾年書,都寫比這得好,讓你代筆當真沒問題?”
陸書瑾不知為何,聽了這話莫名想笑,她垂低了眼睫毛掩住裡頭的情緒,說道:“我不過是按照劉全的學識而寫,給蕭少爺寫的那份自然與這不一樣。”
這句話讓蕭矜很受用,“拿來我看看。”
陸書瑾就將一早準備好的紙拿出來展開奉上,蕭矜接過去隻看了一眼,就立即閉了閉眼,又遞還給她,“你讀給我聽。”
這麼嫌棄自己的字跡,倒是抽空練練啊?陸書瑾心中腹誹著,拿著紙??x?語氣平緩地將上面的內容讀出來,為了與蕭矜平日裡的文章水平貼合,這紙上大多都是廢話,偶爾有一兩句引用先人的訓言,配上幾句看似有深度的大道理,一篇文章就作成了。
蕭矜安安靜靜地聽完,煞有其事地點頭道:“不錯,確實寫得好,有幾句用語能表現出我才學深厚的風範。”
陸書瑾將視線從紙上移開,往他臉上仔細瞧,想看看蕭矜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會不會臉紅。
顯然並不會,他說得很是理所當然,當真把自己當做大才子。
“蕭少爺可向夫子解釋先前是交錯了紙。”陸書瑾將文章疊好,送到蕭矜面前。
蕭矜現在在喬百廉的口中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寫得文章如廁時擦屁股,都會被屁股嫌棄,心思全在吃喝玩樂上的廢柴少爺,急需這張紙去交差,於是從陸書瑾手中接過。
雖說陸書瑾方才細細說了她是因為劉全的威脅才不得不幫那些人代筆,以至於終日休息不好精神萎靡才犯下了這錯,但蕭矜平白被罵的這樣慘,自然不會輕易罷休,他想了想,撂下個懲罰,“今日的錯全在你,為將功補過,即日起你的代筆不再有酬銀,寫滿一個月為止。”
陸書瑾一聽,頓時沉默了,微微低下頭。
設計劉全一事並不是她所願,但她隻剛來海舟學府沒多久就無意間惹上了這麻煩事,劉全又不是善茬,心胸狹窄且手段狠辣,她往後的日子會異常艱難。但除了海舟學府她別無去處,隻能設法將劉全趕出去。
原想著剛開課沒多久他就挨了蕭矜三頓打,即便上頭的夫子不處理,劉全自個也該夾著尾巴離開海舟學府,再不濟也讓劉全不敢再尋她的麻煩,卻不想蕭矜兇性大發,直接砸斷了劉全的手臂,這下事情算是徹底鬧大了。
蕭矜是名門嫡子,她又不是。陸書瑾心中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被蕭矜盯著,終究沒敢說,隻吶吶道:“應該的。”
蕭矜轉身便走,走出四五步又停下,側身偏頭看她,“今後若是誰再讓你代筆你便告訴我。”
他身上那墨金的衣衫在正午的烈日之下有些晃眼,英俊的眉眼間帶著股倨傲的少年氣,命令似的,“聽到沒?”
陸書瑾恍惚又回到學府開課那日,她被包子砸了之後轉身看到的第一眼,那一瞬間湧出的莫名其妙的心悸。
她點點頭。
蕭矜復又轉身,罵罵咧咧離去,“我倒要看看那個不長眼的,敢跟老子搶人。”
人都走盡了,百裡池隻剩下陸書瑾一人,她站在池邊看著遊魚來回遊蹿,即便是日頭強烈也恍若絲毫未覺。
陸書瑾幹脆坐下來,從袖中拿出一小塊幹餅嚼著,然後掰了一點撒到池子裡,認真盯著看,就見池中的魚壓根不買賬,沒吃她撒的餅。
“不怪你們,這餅確實不好吃。”陸書瑾說著,仍一口一口將餅吃了個幹淨。
此刻海舟學府早亂了套,劉全半身染血被抬出去的時候,慘叫聲傳了整個學府,驚煞了一眾夫子學生,再看到後面還有個半死不活的梁春堰,頓時炸開了鍋,匆匆送去就醫。
此事在書院裡鬧得沸沸揚揚,學生們聚堆討論,胡亂猜測。而抬出劉全的那幾個學生也被喬百廉領進了屋中,再出來的時候皆把嘴巴閉嚴實了,任誰打聽劉全的事都說不知道。
罪魁禍首蕭矜直接曠學回家,一整個下午都沒再出現。
而另一個當事人陸書瑾則面色如常,老老實實坐在學堂聽課。先前整個甲字堂的人都看到蕭矜發了好大的火踹門指名找她,而她卻完好無損地回來,此事也成了一大謎題,甲字堂的學生都無比好奇,卻因陸書瑾跟誰都不熟,沒人上來問她。
吳成運更是急得抓心撓肝,但因為心懷愧疚好幾次都欲言又止,最後下學時終於問了一句,“陸書瑾,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