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拿來的紅酒、蜂蜜、冰塊和櫻桃,大約都是唬她的。許昭意從沒消受過的溫柔和耐心,揪著床單,因快意斷斷續續地嗚咽。整個過程像是在薄春明媚的碧水中,一葉小舟隨之搖曳蕩漾。
許昭意頭一回有些手足無措。
梁靖川低下頭來,勾著她的下巴吻她,聽著她甜膩婉轉的聲音著力而頂,聲線低啞,“別哭。”
許昭意摟住他的脖頸,聲音軟軟的,勾著一點婉轉的媚色來。
落地窗外夜色已濃,這一輪漫長的旖旎持續了很久。在漆黑如墨的冬夜,昏黃的路燈暈開潋滟的光,匯成一條迷瀅的光帶,綿延進夜色深處,東風夜放花千樹。
梁靖川忽然撈起她,撥過她的肩膀側向飄窗位置。
許昭意輕呼了聲,不安分地動了動,難捱地抱住他的手臂。她沒什麼意識地喚他的名字,一聲一聲,媚得分外撩人。
飄窗外波士頓的夜景一覽無餘,查爾斯河在月色下靜靜流淌,古老的燈塔山老建築和繁榮的cbd商業區隔河相望,新與舊在碰撞,恆生出一種奇特的風情。
梁靖川嘶了一聲,猝不及防地被絞緊,眉間攢起了點兇性和不耐來,“你別說話。”
好兇。
“你幹嘛吼我啊?”許昭意本就受不住,委屈地埋在枕頭裡,“我就是難受,你嫌我吵。”
“沒嫌你。”梁靖川低頭輾轉壓著她的唇,抹掉她的眼淚,“是你太緊了昭昭,試著放松點。”
燃出的藏香浮蕩在空氣中,並沒檀香和沉香的氣息好聞。梁靖川平日裡不太喜歡這種味道,但在這種時刻,莫名生出一種放縱的意味。
藏香早已燃盡了幾程。
梁靖川從她身側起來,慢條斯理地穿好襯衫,“鑰匙呢?”
許昭意縮在薄被裡躲了兩秒,才冒出漂亮又可愛的小腦袋,輕聲輕氣道,“隔壁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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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靖川睨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長發,無聲一哂。
許昭意耳垂微燙,目光閃爍了下,像一顆剛冒了尖尖的含羞草,溫溫吞吞地重新縮了回去。
這種安靜恬淡且嫻靜美好的溫柔錯覺,隻維持到解開手銬。
拆開手銬的下一秒,許昭意面無表情、出手如電,梁靖川的下巴結結實實地挨了下。
這一下著實不輕。
大約是被牙齒磕到,梁靖川的唇角都嗆破了,隔不了多久會青。
“你家暴?”他微微眯了下眼,扶住下巴動了動。
許昭意沒料到他不避開。
她意外地揚眉,倒也不覺得心疼,腳尖碰了碰他的膝蓋,“你活該啊你,誰讓你威脅我?有你這麼威脅女朋友的嗎?”
她晃了眼側櫃上擺著的一應物件,多少有點心悸,對他怵得很。
“唬你的,我不舍得。”梁靖川抬手揉了揉許昭意的長發,嗓音低緩又無奈,讓人覺出溫柔來。
“你就是欺負人。”許昭意低了低頭,面無表情地躲開了他的觸碰,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可憐弱小又無助,單純善良又無辜。
“我錯了。”梁靖川撈過她的腰身,緊緊地抱住她。
“起開,快滾。”許昭意在他懷裡不安分地掙了掙。
“我錯了,寶寶。”梁靖川埋在她肩頸間,又重復了遍。
他的嗓音慵懶又純淨,是那種越低越迷人的類型,十分抓耳,低低地往她耳尖繞。
許昭意心髒不爭氣地活蹦亂跳,還是偏開臉,“你喊爸爸都沒用。把手撒開,我要下去穿衣服。”
“寶寶。”梁靖川輕吮她的耳垂,嗓音裡帶著不自知的迷戀。
“哎呀,你好煩啊梁靖川,”許昭意有點繃不住,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今天怎麼這麼粘人啊?”
她忍著笑意推了推他,“快去收拾東西,你不回去考試了?”
這哥哥,不做人的時候是真畜牲,可溫柔的時候也是真撩天撩地撩到人腿-軟心也軟。
許昭意有點被哄著了。
“我後悔了。”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眸底一派清明。
他沒那麼大方,他隻想日日夜夜地把她留在身邊。
“嗯?”許昭意沒跟上他跳脫的思路。
梁靖川揉亂了她的長發,懶洋洋地直起身來,也沒解釋,轉移了話題,“我有東西送給你。”
“什麼?”許昭意抬了抬眸。
一條極細的铂金鏈條在她眼前垂落,上面墜著一枚聲音清脆的小鈴鐺,和數顆鴿血紅鑽,切工完美,熠熠生輝。
這是一條腳鏈。
許昭意平時經常進出實驗室,跟各種性質的藥品打交道,並不怎麼戴首飾。不過她還挺喜歡這些小玩意,畢竟腳鏈的寓意獨特:
拴住今生,系住來世。
許昭意撥了下鏤刻暗紋的小鈴鐺,聽著清越的鈴聲,輕聲笑了笑,“很漂亮。”
梁靖川微妙地彎了下唇角,撈過她的腳踝,挪到膝蓋上。
許昭意條件反射地往回縮了下,低了低聲音,“還是我自己來吧。”
梁靖川沒搭腔。他牢牢按住她的膝蓋,低頭替她系好,粗礪的拇指自左到右按過她的踝骨。
許昭意輕咳了聲,不自在地微微一動,腳鏈上的鈴鐺清越而響。
她的腳踝纖細,皮膚冷白凝雪素如脂玉。銀白色的鏈條上鴿血紅鑽覆蓋其上,平添了一抹豔色。
梁靖川眸色深沉下去,漆黑了一片,“可惜剛剛沒戴。”
不然每弄一下,清越的鈴聲都會隨著她甜膩的聲音而響,實在太誘了,有一種難以描摹的情致。
許昭意反應了幾秒,耳根一熱,沒好氣地推了推他,“不是,你能不能別總想這種下三路的問題?做個人吧梁靖川。”
梁靖川輕哂,不太在意。
大約少年人的愛情,像夏天。
許昭意喜歡這時候他膠著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赤誠又熱烈,滿心滿眼都是喜歡。
也許驚喜的方式會很俗氣。
可直白的愛意,從不俗氣。
-
今年是許昭意第一個在國外度過的年節。
許昭意其實已經幾年懶得看春晚了——人越長大就越覺不出年味,不圖紅包又不圖零食衣服,期待感就相應減少。除了走流程的拜年,春節和往常似乎別無二致——不過在異國他鄉,她反而開始懷念國內的除夕夜。
哈佛在春節並不放假,波士頓的john hancock劇場,例行舉辦了常春藤學校的聯合春晚。華人街的年味比較濃鬱,相較於國內,總覺得缺點什麼。
但許父和許母在。
許昭意感動了足足五分鍾。
本來可以感動更久的,可惜第六分鍾她就知曉了:
她父母原計劃趁著難得的假期過二人世界,隻是環球旅行進行到美國時,因故晚了航班,順便陪她過個年。
你媽的。
許昭意第10086次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這次除了地點不在國內,算是許昭意最忙碌也最上心的一個新年了。從買年貨、打掃衛生開始,到做年夜飯、打麻將守歲,春聯是自己寫的,窗花剪廢了好幾個,湯圓年糕雞湯扣肉白糖水,一應備好。
不過作為廚房殺手,她確實也幫不上什麼忙。
“昭昭,過來把菜洗一下。”許崇禮抬聲使喚自己的女兒,無意間晃了眼,微微一頓,“停!放過餃子皮小祖宗,你還是跟你媽看電視去吧,別杵在這裡添亂了。”
許昭意還在費力的研究怎麼擀餃子皮,雖然她不應該出現在廚房裡,她應該出現在餐桌上,品嘗美食才是她適合的事,但她不死心。
可能上帝給了許昭意美貌智慧和愛情的同時,收走了她的廚藝。在過去的十幾分鍾裡,許昭意用實力證明了:
漂亮的餃子皮漂亮得大致相同,醜陋的餃子皮醜得千姿百態。
許崇禮看了幾秒,臉都黑了。
“我明明有進步了好嗎?”許昭意垂著腦袋,不情不願也不服氣,“爸,你應該客觀看待問題,要學會縱向評價一個人。”
昭昭無奈,昭昭無措,昭昭無辜,昭昭搓搓小手。
“進步?你看看自己浪費了多少面粉,”許崇禮一把拽過許昭意,將人拎出了處方,嫌棄得半死,“你爸我的廚藝這麼好,你怎麼半點都沒繼承?跟你媽一樣。”
後半句被鍾女士耳尖的聽到,瞬間觸了霉頭。
“說什麼呢?你女兒的美貌和才華還是繼承我的呢!”鍾女士瞪了眼他,朝許昭意招招手,“昭昭過來,不要跟你爸爸說話。”
幼稚鬼。
許昭意撇了下唇角,在心底腹誹了兩句,還是衝了衝手上的面粉,溫溫吞吞地挪過去。
“但你女兒的清晰的頭腦和過人的智商是繼承我的,”許崇禮掀了掀眼皮,格外較真地一字一頓道,“要不她就是個漂亮但不中用的花瓶。”
天吶,兩個幼稚鬼。
許昭意躺著也中槍,她咽下一口氣,捂了捂心髒,忿忿地咬牙切齒道,“大可不必如此,我聰明不能是我後天努力嗎?”
然而沒人搭理她。
鍾女士在聽到許崇禮的話時,就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彈起來,“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許崇禮你指桑罵槐是不是?你結婚前追我的時候,怎麼不說我是花瓶?”
第三次世界大戰一觸即發。
許昭意搖了搖頭,拿毛巾慢條斯理地擦幹淨水跡,聽著兩個人十年如一日的battle,悠哉悠哉地坐在沙發上調臺。
一個毫不變通、直來直往、理智冷靜到沒人性的科研工作者,和一個好奇尚異、浪漫迂回、感性熱情到骨子裡的藝術家,性格喜好和日常習慣大相徑庭,毫無共同語言,甚至經常看不慣對方。
說實話,她父母能和諧美滿過到現在真的離譜。
波士頓比北京慢將近十三個小時,國內的除夕夜,在波士頓是白天。周圍的鄰居大多好奇,有人過來送東西,有人過來學著拜年,還有人留在這兒湊搭子學麻將。
梁靖川的電話撥過來時,許昭意剛糊了一局。
平板裡傳出熟悉的主持人的聲音,表演到壓軸節目了,離新年還有不到十分鍾。鍾女士被心算過人的父女倆坑得吐血,說什麼都不肯玩了,湊搭子的鄰居也回家了。
許昭意悄悄從客廳溜走,上了二樓接通電話,“你還沒睡啊?”
國內這會兒該是快半夜了。
“是啊。”梁靖川低緩的嗓音溫溫淡淡地傳來,“我女朋友不自覺,過年都不知道給我打電話。”
“冤枉啊,你不是說今天回老宅過年嗎,我怕你沒空好不好?”許昭意直喊冤,“請你珍惜你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小女朋友。”
話還沒說完,手機振動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