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簡單。
許昭意怔怔地思忖了幾秒,心底有些發軟,想同他說點什麼,感覺腰窩位置被不輕不重地刮了下,刺激得說不出話來。
她視線煥然了幾秒,由著他魚肉。
室內浮沉萬千,淡淡的花香和他凜冽的氣息遊蕩在一起,覆蓋過痴纏後的甜膩味,一點一點,充盈了整個空間。
“什麼時候的航班?”梁靖川額角薄汗覆蓋,按著她的腰身著力頂過去,湛黑的眼眸沉了沉。
“今晚半夜。”許昭意恹恹地趴在枕頭上,被他控制地死死的。她在心裡在猜他又要做什麼,軟軟地問出來,“今天去哪?”
這幾日他變著花樣給她驚喜。隻要他肯,他其實挺會討人開心。
“你跟我回家吧。”梁靖川低啞著嗓音,半垂著視線捻轉捏控她身前,不溫不涼地說了句。
許昭意茫然地“啊”了聲,磕巴了好半天,一個勁兒地搖頭,“不不不不不行。”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不行?”
“我、我就是,”許昭意眸色閃爍了下,心虛又緊張地挪開了視線,“我就是想回一中看看,我們、我們下次再去好不好?”
梁靖川垂眸看著她,面色平靜又沉冷,就是沒搭腔。
許昭意怕他介懷,扯住他手腕,沒骨頭似的靠上去,“下次一定去好不好?”
她放軟了態度時,聲音婉轉又清甜,就像是在撒嬌。
“你怕什麼?”梁靖川一眼看穿她,好笑地揉亂了她的長發,懶聲道,“我媽你又不是沒見過。”
“哥,”許昭意靠在梁靖川懷裡,微抬起臉頰,眼尾稠豔流丹。她聲音婉轉地喚了他一聲,酥到人骨子裡,“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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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討好的意思在。
許昭意自己都聽得發麻,覺得特羞恥,但梁靖川很吃這一套。
梁靖川唇角微微上勾,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輕輕一笑,意態輕慢,甚至有點輕佻,“行。”
勾引他的效果立竿見影,他還真沒計較她去不去;但代價也刻骨銘心、慘痛至極:
她比預計晚出門兩小時,差點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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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一中並不完全是說辭,而是一點小執念。
當初早戀不能光明正大,許昭意想趁著雪後,跟他漫步校園。今日是周五,下午學生就會離校,可惜這會兒在上課時間,兩人不幸被門衛拒之門外。
天地間深冬開宴,北方的冬日冷肅徹骨,在化雪時分,溫度更是驟降到零下,幹燥的寒意滲入肌理。
許昭意費了半天口舌。
熬了十多分鍾,她都肯籤字登記,拿身份證做擔保,但這位愛崗敬業的老大爺就是不通融。
梁靖川聽得不耐煩,將許昭意拽到了身後。
許昭意一個趔趄,額頭磕在他身上,心底咯噔一下。
根據全國校霸鐵律,遇到難題基本都是威脅恐嚇,很少懂得變通。雖說梁靖川已經是前任校霸了,但面前可是位五十多歲的老大爺,搞不好最後演變成碰瓷。
所以在他動作之前,許昭意及時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遇到困難,繞道而行。”她信心十足,凝視著他眼睛一本正經道,“跟我來。”
三分鍾後。
許昭意將梁靖川帶到了不遠處的一堵牆面前。
周遭十分僻靜,牆下覆蓋著皑皑的積雪,牆頭厚雪已經消融,磚石縫隙裡,鑽出來兩棵孤零零的枯草,在冷風中搖曳。
很荒涼,也很慘淡。
“會翻牆嗎?”許昭意眨了下眼,似乎完全不覺得尷尬。
“……”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沉默了好幾秒,才輕嘲道,“這算什麼繞道而行?還是迎難而上。”
“我那是怕你毆打——”許昭意頓了下,覺得有些誇張,才改口道,“恐嚇老大爺,萬一待會兒大爺見你不爽,往地下一躺,咱倆可就徹底走不了了。”
“……”
許昭意這話並不誇張。
燕京一中這位保安老大爺是個網紅,前兩年憑借一己之力,在學校附近的小巷子裡,單挑十五位找茬的小混混,自此揚名京都。
不過他不是靠動手。
當時這十幾個劣跡斑斑的學生打架鬥毆,他喊停依舊慘遭無視,老大爺一氣之下,往地上一躺,“哎呦”了兩聲,所有學生停了手,對碰瓷束手無策。老大爺的英勇事跡,用八個字形容就是: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再說了,偶爾爬個牆也沒什麼啊,梁同學。”許昭意拍了拍梁靖川的肩膀,將歪理貫徹到底,“這也叫保持童心。”
梁靖川微眯著眼,後退了小半步,忽然很輕地笑了下,竟然也沒反駁她。他懶懶散散地揚了揚下巴,示意她請。
許昭意略微詫異,也沒多想,估摸了個合適地位置,身手輕快敏捷地翻了上去。
等她爬上牆頭,她聽到身後一聲似笑非笑地戲謔。
“打個電話通融一下的事,你非得翻牆,”梁靖川湛黑的眼眸自下而上打量過她,輕輕一哂,“都是積雪和泥土,你也不嫌髒。”
“那你剛剛怎麼不說?”許昭意坐在牆頭上,難以置信地瞪了眼他,“我都爬上來了,你故意呢你?”
“滿足你的童心。”梁靖川上下嘴唇一碰,懶懶散散地吐出兩個字。
許昭意差點眼前一黑,從牆頭栽下來。
“我不管,我已經上來了,”她咬了下後槽牙,有點氣急敗壞和惱羞成怒,“梁靖川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同甘共苦,你女朋友就沒了。”
梁靖川漫不經心地一笑,將袖子撩上去,有點邪氣。
他連落腳緩衝的東西都不需要,徒手攀了上去,動作行雲流水,身手敏捷,一氣呵成,看著就特別輕而易舉。
“哇哦,帥啊。”許昭意輕輕地感嘆了聲,從牆頭跳了下去。
天空澄明空淨,泛著曖昧的薄荷藍,恍若能嗅到薄荷香,冬日冶豔,但光線稀薄,落在人身上也覺不出溫度。
燕京這幾日持續在降雪和化雪間反復,舊雪未消融幹淨,又添新雪。雖有清掃,地面還是積了不薄的一層,“咯吱咯吱”地在腳下作響。
兩人牽著手,慢慢悠悠地在校園裡走過一遍。
經過體育場和籃球場中間的過道,場面熱鬧喧囂,嬉笑聲、哨聲、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混在一起。周圍有幾枝紅梅橫枝而開,清逸幽雅的梅香撲面而來。
許昭意正和梁靖川說話,忽然聽到一聲驚呼。
“小心!”
梁靖川攬著許昭意的肩膀,旋了半圈閃開,另一隻手穩穩當當地截走了砸過來的籃球。
他掀了掀眼皮,沉鬱的視線不善地落向場內。
場內率先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
“川哥!昭姐!”宋野向來眼尖,一眼掃過來,驚喜地在原地跳了跳,“看這裡看這裡!”
“在哪兒在哪兒呢?”小胖子何帆氣喘籲籲地抹了把汗。
“你打籃球打傻了?”趙觀良不耐煩地罵了句,偏頭時頓住,“我靠,梁老板,小仙女?”
好巧不巧,這節體育課有二十班的學生,正在訓練高考體測項目,還差幾分鍾自由活動。
二十班瞬間炸了鍋,哗啦啦地往場外湧。
許昭意有些意外,朝他們招了招手,輕笑了聲,“這麼巧?”
梁靖川也沒搭腔,整個人懶洋洋的。
他還站在場外,一個特別犄角旮旯的位置,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隨手撥了下球面,微微壓腕,以一種最散漫的姿勢送出籃球。
籃球在遠處無聲入框。
其他班級和低年級也炸了,女生的尖叫聲和男生的喝彩聲驟然掀起,回蕩在校園上空。
體育場的秩序有點不受控。
“安靜點,安靜點!”正在樹下闲聊的幾個體育老師橫眉立目,一路跑過來,“都幹什麼呢?”
二十班已經撒歡地湧出體育場了,體育場上剩下高二和高一兩個班的同學,跟著尖叫完了,莫名其妙地看過去。
“什麼情況啊?天上掉金子了?學長學姐們這麼激動是瘋了嗎?”
“不知道啊,我還以為是明星。”
“我操,咱們上一級的傳奇,高考狀元和榜眼,在咱們學校論壇裡,唯一一對有CP貼的情侶。”
徐洋和體委跟體育老師簡單說了幾句。
體育老師畢竟也帶過兩人,挺好通融,話沒說完就擺了擺手,囑咐了兩句,就由著他們去了。
這邊二十班學生已經像逮捕犯人一樣,把兩人層層圍住了。
有人還打算來個深情擁抱時,被梁靖川沉著一張臉拒絕了,他將許昭意攬進懷裡,自帶生人勿近氣場,任由周圍傳來一陣起哄聲。
“小氣啊川哥,老同學一起抱一個都不肯。”
“就是就是,男人就要大氣點,吃醋要不得。”
“你過來,”梁靖川眯了下眼,平靜地說,“我讓你知道知道,胡說八道要不得。”
說話間,體委跟徐洋也擠進人群來了。
“你們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啊,太不夠意思了吧。”體委不爽地嘖了聲,“看你們這意思,是打算悄悄來悄悄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啊。”
“那你還想怎麼樣?”許昭意輕笑了聲,“身為高三狗有點學習的自覺,難道讓我倆在旁邊,盯著你們刷題寫卷子?”
“小仙女你讓梁老板帶壞了吧?”趙觀良嘶了一聲,繞著許昭意轉了兩圈,“仙女以前不懟人的。”
“他倆估計還覺得咱們電燈泡呢,”平時還算正派的班長徐洋,頭回不怎麼板正,跟著這群人瞎起哄,“告訴你們,今天就要發光發亮。”
闲聊的時間過得飛快。
這是最後一節課,二十班學生還要回班,記錄作業,整理東西回家。
本來有人提議聚一聚,被許昭意以即將離京和高三要專心的理由,有力地回絕了。
兩人跟老徐打了個照面,闲聊了幾句,就告辭了。
學生在陸陸續續離校。
許昭意跟梁靖川不知不覺地走到頂樓,沒回以前的班,拉著他徑直上了天臺。
天臺上空蕩蕩的,在暖烘烘的落日餘暉中,蒼茫蕭索的感覺稍減。鐵質欄杆周圍綁著一隻氫氣球,也不知道是誰的,似乎放了好久了,無人認領。
許昭意在欄杆邊,忽然心血來潮,想搞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