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調的樂曲節奏急速交合,他轉調時清晰利落,技巧性很強,右手的琴音漸變,旋律舒緩下來,低回的曲調在反復中走向尾聲。
禮堂內陷入了沉寂,直到曲終都沒反應過來。不知誰起了個頭,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許昭意心說,大約藝術永遠都能夠引起共鳴。不管在任何年代、任何地點,面對的聽眾是專業的或是業餘的,那種震撼人心的感染力亙古不變。
不過她這種想法,也就持續了不到一分鍾。
梁靖川低垂著清冷的眼,從鋼琴前起身,單手解掉了扣子。
他沒退場。
在臺下探究的視線中和好奇的小聲議論裡,梁靖川骨節分明的手一抬,拋出了外套。他不太走心,極度松散的動作似乎漫無目的,但外套卻精準地落在西側第一排,不偏不倚地蓋在許昭意身上。
許昭意扒拉了下他的外套,抱在懷裡,面上不動聲色,心底直敲小鼓。
鍾婷意味深長地“哇哦”了下,提著裙角坐到她身側的空座,“什麼情況啊?我怎麼有種馬上要有瓜的預感。”
梁靖川修長的指骨勾住領結,輕輕一扯,襯衫領口處露出微凸的喉結和精致的鎖骨。
氣場毫無徵兆地切換了。
先前彈鋼琴時的清冷和禁欲感似乎是錯覺,就在這一刻,難以言說的邪氣和痞意橫生。
現場的燈光驟滅。
花哨的節奏帶起了現場的氣氛,鼓點隨著低音而起。他掐著節奏點,掀起眼睫,散漫地抬起下巴,在一個急轉的音節裡展開雙臂。街舞的動作很大,銳利如刃的力度破開空氣,震到肢體的每一個部位。
很欲,也很野。
許昭意忍不住“我靠”了聲,怔怔地坐直了身子,髒字沒經思考滾落紅唇,她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怎麼什麼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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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婷同樣一個“我靠”,“大佬說幫你頂那五分鍾,我還以為再來一段鋼琴呢,這麼野的嗎?”
許昭意說不出什麼話來了,她甚至覺得有必要收回剛才的想法。就從現在場下炸裂的反應來看,曲高音妙還是沒抵過色相皮囊。
他這人可太要命了。
她也免不了俗。
快節奏的樂曲很炸,他的踩點是精準契合的,動作是幹淨有力的,憑借著肌肉記憶卡在最完美、最漂亮的位置。
在烘加氣氛的幹冰和晃動的光柱裡,他單手撐地,定格倒立。
隨著他的動作,襯衫滑落腰腹,露出緊繃的腰腹線條,和一小截勁瘦的腹肌。
整場晚會的氛圍都跟著徹底變了,高亢的尖叫聲瞬間引燃了整個表演廳。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反復死亡,你們班大佬有女朋友嗎?”
“應該沒有吧。”文娛委員搖搖頭,“不過你們這些女人就別想了,近水樓臺的都不見得有機會,等大佬有女朋友了也沒戲。”
“我不管,有也沒關系,就算不能讓大佬換一個,完全可以考慮多一個嗚嗚嗚好絕!”
你做夢。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在心裡想,這年頭挖牆腳都如此理所當然了嗎?
音響設備離得很近,低音越來越強勁,節奏感強烈的舞曲震耳欲聾。在一個漸急的鼓點裡,梁靖川僅憑腰力從地上起來,爆發力和氣場震撼全場。
底下女生的尖叫再次飆高了分貝,近乎歇斯底裡,就差沒掀翻大禮堂頂端。
“川哥的腰力可真好啊,”文娛委員化身尖叫雞嚎了大半分鍾,灌了兩口飲料,“不愧是我男神,他還有什麼不會的嗎啊啊啊啊啊!是我的理想型了!”
“你確定不是妄想型?”鍾婷揉了揉喊疼了的嗓子,替許昭意補刀,“多吃幾顆花生米,也不至於如此幻想。”
兩人互掐瞎鬧了大半分鍾,鍾婷突然扭過頭,附在許昭意耳邊小聲嘀咕,“姐,我突然對你的未來充滿擔憂。”
許昭意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聽說腰力好的男生都很欲,喜歡玩各種折磨人的花樣,而且那方面,”鍾婷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聲音,“會非常持久。”
許昭意耳根一熱,瞪了眼她,“你能不能正常點,少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這真的是為你擔憂,大佬看著太強勢,搞不好有那種傾向,”鍾婷拍了下許昭意的肩膀,“我怕你將來受不了。”
許昭意推遠了她,面無表情地奉送兩個字,“快滾。”
鍾婷閃了下身,笑吟吟地提著裙角走向搭檔,預備上場。
許昭意沒再搭理她,心髒撲通撲通直跳,無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嘴唇。她腦海裡全是他湛黑沉冷的眼,優越的喉結,還有絕地而起的腰。
在最後一個音裡,梁靖川半垂著眼,朝許昭意的方向偏轉身體,單膝跪下。禮堂內環繞的音響中傳來他微冷帶沉的嗓音,低低的,格外勾耳:
“you had me at hello.”
意料之外的表白,許昭意睫毛微微一顫,心髒陡然漏停了半拍,動作都僵住。
大禮堂內徹底炸裂了。
“嗚嗚嗚我男神看的是咱們這——”文娛委員話說了一半,睜大了眼睛,視線在梁靖川和許昭意之間來回晃了好幾圈,快結巴了,“等等,你們……我靠靠靠靠,不會吧?你們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作為唯一的知情人,我居然還是受不了這種刺激,”鍾婷捂了捂倍受刺激的小心口,“狗死了的時候,沒有一對情侶是無辜的。”
焦點還聚集在臺上,幾乎沒人反應過來這一幕。
其實無論繾綣的情話還是專注的視線,他的炙熱和鍾情、今晚的浪漫和驚喜,自始至終,獨屬她而已。
冰冷的光暈打在梁靖川頭頂,微潤的碎發遮不住他那雙眼,漆黑、沉冷,還有讓人挪不開眼的明亮。
仿佛這裡隻有他一個人,兀自與烏壓壓的人群和尖叫歡呼隔開。
許昭意怔怔地看著他,臉頰發燙,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耳畔炸開,在心底喧囂著,開始活蹦亂跳。
浮華聲色裡,沾他一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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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時期出風頭的高光時刻就那麼五件事,成績表彰、軍訓匯報、籃球賽、運動會、以及晚會表演;少女心收割機也無非五種人,校草、學神、校霸、校隊的和搞藝術的。
結果梁靖川一個人通殺了。
論壇帖子和表白牆刷地飛起,全是關於他的小論文:《我掐指一算,燕京高中封神總榜該換了》《人間妄想,生命-之光》《校霸走路太不小心了,都他媽撞我心上了》……毫無疑問,今晚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他卷走了。
許昭意的心早就不在這兒了,左右她是病號,借口都不用找,打個招呼就能請假,也不必等到最後集合點卯了。
她邊離場邊刷帖子。
【zl】這一屆是不是盛產男神?繼附中的宴爺江懷宴,七中的沈老板沈灼,和九中的太子爺傅野後,咱們一中遙遙領先,不僅有了顏宴大寶貝,還有了大佬!!!
【1l】不好意思,川哥本來是我們附中的,麻煩你們學校吹牛逼之前,掂量掂量,有點b數。
【2l】???附中又來裸奔了,你們沒有論壇嗎?找個垃圾桶把自己埋了吧。
【3l】附中逛一中論壇幹什麼?叉出去。
一水齊刷刷地“叉出去”後,帖子版面才恢復整潔。
【39l】主樓盤點的男神都名草有主了,她們都沒機會了,我們還能繼續幻想,保護我方稀有單身者。
【40l】看來沒必要瞞下去了,其實我就是大佬的女朋友,為了不讓你們傷心,就不公開遼。
【41l】幾個菜啊姐妹,醉成這樣?
【42l】起開,讓我泚醒這個醜婆娘。
許昭意刷了幾頁貼,終於忍不住回了個“別做夢了,他也有女朋友了”,看著底下氣急敗壞追著自己喊“別造謠”,突然就心情大好。
夜風凜冽的寒,外面月光如許。
抬眸時視線相接,許昭意偷偷鎖了屏幕,不知道該說什麼。
梁靖川懶洋洋地靠著牆壁,側臉線條利落流暢。他掌心朝下,抬手朝她招了招,“你站那麼遠幹嘛?”
“我是在想,你真是好厲害啊,”許昭意走近他,半開玩笑地翹了翹唇角,“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
梁靖川攏著她的腰身攬緊,“不會拒絕你。”
許昭意腦袋枕著他滾了滾,往他懷裡埋,心裡的小人在不停地歡呼雀躍,“我其實有點小開心。”
“你開心完沒點表示?”梁靖川挑了下眉。
“有啊。”許昭意伸手抱了抱他,眨了下眼,小聲道,“我這不是特地來‘抱’恩了嗎?”
“那你太沒誠意了。”梁靖川勾了勾唇,懶聲道,“恩人今天心情好,再提點提點你?”
“怎麼提——你大爺的梁靖川,你碰我哪兒呢?”許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涼氣,“好疼啊哥,哥哥,別咬那兒哥哥,我我我有點冷了,我們回去成嗎?”
她低罵了聲,難受地主動貼向他,剩下的全是不堪入耳的嗚咽。
夜色把頭頂的月亮咬碎一半,錯落成漫天的璀璨星辰,他和她融進漸落的微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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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晚會結束後,高二基本和娛樂項目絕緣了,徹底步入了緊張的學習中。早自習的讀書聲琅琅,課代表收完作業,學習委員在講臺上劃分新的單詞任務量。
“許妹,你少寫了個道填空,向心力題定義漏了。”物理課代表無意間晃到空題,好心提醒道。
許昭意平時也不背這種沒用的東西,昨晚懶得翻書找標準答案,今天也不太想動,索性扯了扯梁靖川,“同桌,向心力的定義寫了沒?”
“向心力?”梁靖川眼皮都沒掀一下,轉了轉指間的筆,懶懶散散朝後靠去,“向著許昭意使的力。”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看了眼他,開始翻課本,“你好好說話。”
一大早就備受刺激的物理課代表四下看了看,接過作業時直搖頭,“你們周圍人自動免疫的樣子,看著真讓人心疼。”
“大驚小怪。”宋野聳了下肩。
“少見多怪。”趙觀良很無所謂。
“不是我說你梁靖川,你平時能不能好——”許昭意話說了一半,突然眨了眨眼,聲音戛然而止。
“怎麼了?”梁靖川垂眸。
“不小心進東西了。”許昭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你別拿手揉。”梁靖川不由分說地拉開她的手腕,朝她傾了傾身,“先別動,我看看。”
面前落下一片陰影,他剛朝她靠過來,教室門口傳來一聲斷喝:
“站住!”
炫邁被刺激得上頭,呵斥完才才反應過來措辭不對,“住手!”
雖然教導主任氣得臺詞都錯了,但這一聲怒吼效果顯著,教室內的學生都安靜如雞;震懾力也挺強,兩人雙雙頓住了。
梁靖川:“……”
許昭意:“……”
教室內的學生齊刷刷地回頭,都搞不清狀況,三兩個人湊在一塊,竊竊私語。
“**,什麼情況?剛剛把我嚇一跳,炫邁這是說誰的?”
“不知道啊,估計又是誰早讀睡覺,要不就是吃東西被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