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一時之間繞不開軍訓隊伍,兩人在原地站了會兒。
“你們剛才到底在搞什麼?”許昭意終於忍不住問道,“我怎麼覺得,你之前的狀態不太對啊?”
梁靖川挑了下眉,俯身湊近她,淡定地勾了勾唇,“覺得意姐太優秀,驚嘆到不會反應了。”
“拉倒吧,你說不定正在心裡嫌我菜。”許昭意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半個字都不信。
“再菜也沒關系,”梁靖川懶洋洋的,嗓音裡帶著點喑啞的顆粒感,“你還是我的菜。”
“……”
這是什麼狗血偶像劇的三流臺詞嗎?
許昭意輕咳了聲,視線偷偷瞄向另一側,看到隊伍終於斷開一截,拽了下他的袖口,“快走了。”
梁靖川反手去握她的手指,在人群裡牽住了她。
雖然不少人調侃過他倆,線上的貼吧論壇表白牆,也有人開帖玩笑過,宋野甚至說自己是CP粉頭,但還沒人知道他倆是真的談戀愛。
可能印象裡,學神沒有愛情。
許昭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輕掙了下,“在學校呢哥,收著點兒啊。”
梁靖川“嘶”了一聲,半眯著眼皺眉,“麻煩。”
許昭意心跳得飛快,分明感到心虛,但又難以遏制地去貪戀這種感覺。
她沒用力掙脫,他也沒松手。
九月的銀桂繁花滿枝,在風中簌簌地下落成陣,濃鬱的香氣,席卷了整個校園。在漸漸攏上來的夜色裡和人來人往中,他牽著她的手,走過操場和體育館之間的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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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的最後一周,第一階段考如期來臨。
由於是五校聯考,文理分科後的第一次大型考試,相較於期中期末都更正規,更嚴苛,陣仗更大。老師的改卷統分速度向來成謎,試卷和成績在兩天後發下來了。
“咱們班梁靖川同學,以721的高分再次蟬聯年級第一,也是五校聯考第一。”老徐笑眯眯地拿著成績單,恭喜的話固定得像模板,“許昭意同學僅差一分,聯考第二,甩開隔壁學校的聯考第三名9分。”
又他媽多一分!
搶走年級第一也就算了,居然讓她經歷了三次一分之差。這種唾手可得卻又求而不得的感覺,實在是不怎麼美妙。
許昭意心情復雜地看著兩行成績對比,都快沒脾氣了。
公布成績時的紀律比較松散,前面幾排正在交流卷子,偶爾遇到奇葩錯題捧腹大笑。
趙觀良的語文試卷在本次“奇葩共賞”中C位出道。
默寫詩句總計5分,上半句的填寫佔3分,他全軍覆沒。許昭意跟著其他人抬頭,晃了眼投屏,答案的確超乎想象的離奇——
“朕與將軍解戰袍,從此君王不早朝。
勸君更盡一杯酒,芙蓉帳暖度**。
**一刻值千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三行瞎填的詩句串下來,居然詭異的琅琅上口、順理成章,詩題她都給想好了:《朝堂虐狗記》、《朕和將軍有一腿》、《君上,不可以》……這他媽就是個有顏色的原耽愛情。
宋野掐著大腿趴在桌面上,彎腰笑成了蝦米,拍拍趙觀良肩膀,“有幸與你同桌,我的學渣生涯看到了點希望。”
許昭意的心情跟他大相徑庭,心有戚戚然,睨了梁靖川一眼,“不幸與你同桌,我的完美人生遭遇了滑鐵盧。”
“上次期末考,不是你第一嗎?”梁靖川側了側頭,嗓音挫敗又無可奈何,不怎麼想面對這個避無可避的話題。
“不要提上次,上次更慘。加上多扣的卷面分,你明明比我多4分。”許昭意更鬱悶地瞪著他,“你這是對我二次傷害。”
她的水平絕對沒退,但梁靖川像個新版本人工智能。有這種逆天對手,一次被血虐,還心有不甘,想絕地反擊;次次被血虐,就隻想奮起直追,內心反而沒多大波動。既然發展不成自己的手下敗將,那就發展成對象。
“這麼想在上面,要不你求求我算了,”梁靖川唇角輕輕地彎了下,松懶地靠了下牆,“求我,下次就給你放放水。”
“你不覺得自己太明目張膽了,梁同學?”許昭意面無表情地側過臉來,“想炫耀就請你直白點,不必拐彎抹角地羞辱我。”
“沒想羞辱你,”梁靖川低笑了聲,“我就是想潛規則你。”
“……”許昭意耳根一熱,抄起卷子砸了下他,小聲地罵了句,“要死啊,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梁靖川不躲不避地俯身湊近她,湛黑的眸色漸深,“給個潛你的機會嗎,女朋友?”
許昭意維持著禮貌,虛假地笑了笑。她扯過他桌上的習題冊,寫了幾個字後丟回去。
梁靖川懶洋洋地垂眸,視線落在鉛筆留下的淺淡痕跡上。
【tan90°】
不存在的,絕無可能。
梁靖川唇角無聲地彎了下,也沒繼續逗她,“下午放學後先別走,我帶你吃分子料理?”
“我不吃,”許昭意輕哼了聲,薄唇冷淡地掉落幾個字,“君子不受嗟來之食。”
梁靖川挑了下眉,“你下午不是還說想喝那什麼嗎,荔枝藍莓馬卡龍?”
“我不喝,”許昭意依舊不領情,“志士不飲盜來之水。”
梁靖川勾著唇直起身來,屈指敲了下她的小腦袋,“從國外叫來的廚師,你上次提的龍吟草莓和葡萄孢子,還有椰汁官燕配玫瑰露魚子醬,賞個臉嘗嘗?”
連串的菜名成功引起了許昭意的注意,她慢慢地轉向他,眸底都在發亮,“那行。”
“你不堅持堅持?”梁靖川有點兒想笑,“你的原則就值半分鍾嗎,志士?”
許昭意眨了下眼,搖了搖小腦袋,“昭昭隻是個小姑娘,不需要原則。”
操。
他的小女朋友,可太他媽可愛了!
梁靖川心底有些痒,幾乎忍不住伸手,直接把她抱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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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離校的時候,英語老師把梁靖川叫去了辦公室,她對著他的卷面,苦口婆心地絮叨了大半天。整個暑假的努力,梁靖川的書寫顯有成效,不過英語書寫沒多大變動。明明扣的是英語書面分,結果提升的是漢字書寫水準,英語老師懷疑梁靖川記仇,瞬間有了種給“他人做嫁衣”的悲涼感。
碧藍如洗的天空晴朗,隻有幾縷薄雲遊弋其間,涼風習習而來。
許昭意和鍾婷在校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鍾婷一直低頭發消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偶然間不小心按了語音外放。
[你是不是不打算負責?]
周遭沉寂,沈嘉彥微啞的嗓音低低的,松松懶懶地從手機裡傳來,輕慢的語調勾耳又邪氣。
夾雜著微弱雜音的戲謔,傳出的瞬間,就像是一顆炸彈似的,掀起了驚濤駭浪。
鍾婷手微抖,整個人僵硬得像美術室裡的石膏雕像。她根本反應不迭,掐斷外放時語音時,糟糕的內容已經播放完畢了。
“什麼負責?負什麼責?”許昭意懵了一秒鍾,“我還是個孩子,我怎麼能聽到這些,你們要記得自己可是高中生啊。”
“這你得問沈嘉彥,他整個是一神經病。”鍾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鬱悶地抓亂了長發,“本來你生日後,我都對他敬而遠之了,結果後來跟學生會的朋友出去玩,他差點把人給揍了。”
“……這是什麼神展開,你被人調戲了,他英雄救美?”許昭意眸色復雜。
“英雄救美?拉倒吧,”鍾婷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當時還勾著個漂亮小姐姐談笑風生,哪裡會在意我?再說他要打的人是我們會長,我當時差點摔了,人家隻是出於好心扶了我一把,結果鬧了這麼一出。”
她冷笑了聲,“沈嘉彥絕對是想瞎添亂,如果我以後在學生會被穿小鞋,沈嘉彥功不可沒。”
“所以你倆,當晚由恨生愛?”許昭意突然想笑。
“那倒不是,我這人有個原則,我不好過,別人就不能好過,”鍾婷搖搖頭,不自在地低了低聲音,“所以我攪亂了他的桃花,當著小姐姐的面,就把他給……給強吻了。”
她痛苦地捂了捂臉,“可我他媽事後才想起來,這是老子的初吻,初吻啊!”
許昭意忍不住“我操”了下,笑得前仰後合,拍手稱快,“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鍾婷,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你別笑了!”鍾婷做了個深呼吸,維持著風度,好讓自己不要罵人,“你以為之後會有什麼浪漫故事嗎?沒有,並沒有,沈嘉彥這個狗東西借著把柄要挾我,天天使喚我做牛做馬,簡直禽獸不如!”
“算了吧,像你這種顏即正義的人,遲早樂在其中。”許昭意擦了下眼尾笑出的眼淚,眸底蒙著層霧氣,勾著點笑音,“不是我看不起你姐妹兒,你真的太沒骨氣了。”
“那你跟大佬算什麼?你倆之前不對付,現在不也是大型真香現場嘛。”鍾婷抬眸,完全不服氣,“我都沒調侃你,你居然好意思嘲笑我。”
她嗤之以鼻,“到底是梁靜茹給了你勇氣,還是鬱可唯給了你盲目自信?”
“我們那不算不對付。”許昭意果斷否認。
“你被奪舍了吧,以前你不是這麼說的。”鍾婷跟見了鬼似的看著她,“之前我每次說大佬對你有意思,你都是不搭理、不支持、不在意。”
“我這叫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許昭意振振有詞,“我總不能自戀到,動不動就說別人對我有意思吧?”
鍾婷的視線無意晃到不遠處,繼續復盤,“那第一次見面呢?你還說大佬也就那樣吧。”
“我那不是站得不耐煩了,遷怒了嗎?”許昭意理直氣壯。
鍾婷頓了幾秒,眸底劃過一絲狡黠,似笑非笑,“可你當時還說,旁邊的小哥哥比大佬帥多了。”
“等等,”許昭意感到不太對勁,遲疑了幾秒,“這句是什麼時候提的?我好像——”
話沒說完,許昭意突然反應了過來。
鍾婷笑吟吟地攤了下手,虛假地堆出一副愛莫能助的遺憾表情,看熱鬧不嫌事大。
許昭意的目光掠過車窗玻璃,觸及梁靖川不超過自己四米的身影,瞪了鍾婷一眼,“你故意的?”
“婷崽沒有,婷崽不是,婷崽不知道。”鍾婷無辜地睜大了眼睛,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是你姐,”許昭意後槽牙咬合,“你就這麼栽贓嫁禍陷害出賣自己親姐姐的嗎?”
“麻煩你嚴謹點,”鍾婷心安理得又無動於衷,“表的。”
“……”
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許昭意的小腦袋上緩緩打出個問號,格外不爽地腹誹了諸如“表姐不是親人嗎、表姐就能坑害嗎、表姐就活該沒人權嗎”的幾百條彈幕。
完全不給許昭意追責的機會,梁靖川已經走近,鍾婷扭頭甜甜地喊了聲“姐夫好”,利落地起身騰地方,動作幹脆又自覺。她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即便是有1/4血緣關系的姐妹,也會有關系易折如薄紙、情分脆弱如塑料的一天——
有福未必同享,但有難必須同當。
最後鍾婷還不忘揮手說再見,“那我不打擾你們獨處了,祝相處愉快。”
愉快你大爺!
梁靖川就站在在她身後,近在咫尺。他低頭附在她耳旁,沉啞著嗓音問,微熱的氣息悉數灑在她身上,像是在緩慢凌遲,“哪個小哥哥,嗯?”
許昭意一個激靈,“我哪兒知道啊,我根本沒說過這句話。”
她幾乎想跑,也真的直接往外走。
“是嗎?”梁靖川淡淡的,沒多少情緒。
“她剛剛瞎編著玩戲弄我的,我就是沒有說,”許昭意輕哼了聲,懶得搭理他,“我是這種會犯花痴的人嗎?你根本不信任我。”
“你運動會的時候,還說過喜歡別人。”梁靖川平平靜靜地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