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哥,求您少說兩句。就算要打擊我們,也委婉一點。”
“很委婉了。”梁靖川淡淡道,漠然得像個無情的殺手,“都是學過的內容,除非腦子進水,不然一做就會。”
不知道誰起頭開了個匿名,群裡聊天內容瞬間大膽直白了不少,幾乎都在說平時不敢說的話,作平時不敢作的死。
【太過分了,重金求一對沒聽過川哥嘲諷的耳朵。】
【來,川哥,跟我念一遍群名——數學答疑群。它存在的意義是你這種學神不理解的。】
【退群吧大佬,您不適合這裡。咱們班管理員太慫了,一人血書禁言川哥。】
【兩人血書】
【三人血書】
……
【百人血書,班長別慫。】
“安靜點安靜點,”老劉卷著書敲了敲自己的桌子,“選擇題還有需要講的嗎?要不浪費點時間給大家順一遍?”
“什麼?”
許昭意網速不好,有點沒聽清,梁靖川以為她沒聽懂。
“講吧。”梁靖川嗓音輕落落的。
【我靠,我沒聽錯吧,學神主動要求講題了?】
【呵,有些人太雙標,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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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饞人家的顏值,下賤。】
【srds,不饞的應該是太監吧?】
“不是,我房間網速不好,換個地方就可以了。”許昭意解釋了句,“題確實挺簡單,量也不大,再加幾道也完全可以。”
話音一落,群內彈出一條消息:[許昭意已被群主禁言10分鍾]
【我操,班長欺負妹子。】
【川哥嘲諷開得那麼狠,班長都不敢禁言,居然隻禁言許妹,好過分啊!】
【徐洋:對不起了姐(抱拳)讓我挨罵可以,加作業絕對不行。】
底下齊刷刷一排“人間真實”和幾個屏的“哈哈哈”落井下石。
許昭意無可奈何地笑笑,也沒當回事。
這兩天家裡的網不太穩定,她也忘了說,直接抱著電腦,就近去了父母的臥室。
素瓶裡插著今晨換過的花束,重瓣翹角的香檳玫瑰,清香彌漫了整個房間。許昭意按了下遙控器,窗簾自動閉合,掃地機器人繞著她腳邊轉了圈,電流聲靜了下來,旋轉著轉了出去。她摞著桌面的各種文件碼齊,堆在一邊,無意間翻到一打文件。
她視線微頓,眼皮跳了跳。
這是一份財產整理明細。包括婚前協議和相關的財產所有權證明,從動產到不動產,羅列得詳細又條理。
周圍溫度迅速降到冰點,許昭意面上的表情漸消,隻覺得有些冷,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
第55章 過分偏縱
翻文件的手繃得僵硬, 許昭意大腦一片空白, 心髒和喉管像是被人攥緊了,幾乎無法呼吸。
桌上的電腦還開著群通話,群聊氛圍正熱鬧,老劉正在動員大家積極回答問題,“咱們從第一道開始吧,還用以前的課堂模式啊,找個同學起來講講,我給你們指正。有哪位同學主動一點?”
但許昭意全然聽不進去。她反復確認過文件內容,掃到右下角標注著半月前的打印日期, 終於繃不住情緒, 按下電話朝臥室外走去。
振鈴聲無形消磨了等待的耐心和理智, 過去被忽略掉的細枝末節被放大,越來越清晰。她父母平時忙得分-身乏術,最近卻忽然回國;上次半夜她撞見她母親情緒不對;車庫裡起過爭執;還有這些文件……即使她再遲鈍, 再不願意去聯想揣測, 也該明白了:這些日子的陪伴和百依百順,也許根本不是驚喜。
“喂, 昭昭。”
接通的瞬間, 對面聒噪的雜音先擠了進來。這兩日她父母不著急走,基本都在跟國內的朋友出去聚,隱約還能聽到別人的交談聲。
鍾女士似乎換了個地方, 周圍音量低了不少, 她溫和的聲音傳來, “能聽到嗎?”
許昭意艱難地張了張唇,質問卡在了喉管裡,一時之間竟然什麼也沒說出口。
“昭昭,怎麼了?”鍾女士又問了一遍。
在對面覺出異樣前,許昭意率先開口,“沒事,媽,我不小心按錯了。”
鍾女士和顏悅色地交代了幾句,問她需不需要帶什麼東西。
許昭意像往常一樣應聲,直到掛斷後的“嘟”聲響起。她在原地站了會兒,揉了揉幹澀的眼睛,近乎麻木地走回了房間。
臥室內十分靜謐,隻剩下老劉不滿的聲音。
“怎麼一提問就不吭聲了?再沒人吱聲,我可就點名了。”
正巧數學群內不知道誰偷偷摸摸玩遊戲,現場翻了車。像是配合他一樣,話音剛落,就傳來熟悉的遊戲開場聲:
“全軍出擊。”
群內各種聲音戛然而止。有人“我操”了下,手忙腳亂地靜音。三秒後,通話裡的同學都繃不住了,爆出一陣哄笑。
“誰幹的!你看看自己的正確率,成績不怎麼樣,回答問題也不主動,玩遊戲倒是挺積極。你以為老師很樂意聽你起來瞎編亂造嗎?”老劉反應過來了,聲色俱厲地開始了一通教育,“不珍惜機會,那就留給學習的同學——許昭意呢?許昭意同學講。”
“我在。”許昭意垂著視線,似乎沒受什麼影響,聲音清晰又平靜,“第一題根據莖葉圖計算方差……”
數學群裡除了許昭意,所有人都安靜如雞,班級群裡倒是炸了鍋,匿名闲聊刷得飛起:
【這是想氣死老劉啊,預感今晚又加作業。】
【嘖嘖,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前面都把人許妹禁言了,關鍵時刻還不是要讓人救場。】
【我又不是故意的,但它側面印證了當代學生對加作業的強烈抗議,和我不畏強權的氣場。】
【什麼氣場?元素周期表51號元素的氣場?】
【……】
【科普一下,51號元素锑,元素符號Sb,一看就是川哥在開嘲諷。】
許昭意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冷靜下來的,明明心底亂得很,但她不想吵也不想鬧。
群通話結束了,周遭徹底安靜下來,關掉了臥室裡的燈,許昭意垂著眼,周身攏在陰影裡。她突然發覺:原來她根本不敢問,不敢拆穿現下的平靜,即使是假象。
她慢慢掩住面頰,又慢慢垂下手來,茫然又恍惚。
這種狀態很折磨人。
許昭意一個人根本待不住,也不想闲下來。她將文件原封不動地放回去,把所有東西物歸原位,拿著手機下了樓。
阿姨剛端著精致的菜餚出來,詫異地叫住她,“該吃飯了,昭昭,要出去嗎?”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許昭意頭也不回。
-
晚星晴極,夜色黛藍。
別墅區附近就有俱樂部,設施配備齊全,涉及到方方面面,諸如摩託、潛水、滑雪、現代搏擊,各種項目應有盡有。她壓抑的情緒全部轉為力氣,發泄在沙袋上。熱身完,許昭意解掉了手上的綁帶,上了擂臺。
猝不及防的,身後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許昭意條件反射地回旋身體,身體反應快過思維一步,側踢向對方的頸部。
對面的人抬起手臂撞了下,她順勢砸向他的肩膀,力道壓著他向下跪去。
梁靖川身體傾斜,抬起手臂格擋,左手鎖住她的肩軸,抱持後幾秒便拆散,他貼上上前,絆住她的右腳。許昭意以攻對攻,破招時看清他的臉,動作不自主的慢了半秒,也沒去擋。
力斂三分,一拳擊空。
襲來的拳頭懸停在她面門前兩寸,寸勁後發,破空時細微的風掠過她額前的碎發。
她撤力的同時,他同樣留了手,點到為止。
周遭似乎沉寂了幾秒,許昭意微屏住呼吸,“你怎麼在這兒?”
梁靖川的手略松,冰涼的指骨貼上她的額頭,輕碰了兩下,答非所問,“下手挺狠。”
“我又沒看到你。”許昭意笑笑搖搖頭,“再說了,也不見得傷得到你。”她還是好奇,“不過你是怎麼找過來的?”
“可能是種默契。”梁靖川要笑不笑地打量著她,語氣稀松平常。
許昭意沒搭腔,明顯不信邪。
“我感覺你今晚狀態不對,就稍微下了點功夫,”梁靖川微眯了下眼,承認得直截了當,“查了下你的定位。”
許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氣,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我怎麼沒瞧出來,您還有這種潛質?”
“過獎。”梁靖川微微挑了下眉。
“我這是反諷啊朋友,”許昭意沒忍住,輕聲嗤他,“您這是侵犯**權,真跟你上綱上線,那就是坐牢的潛質。”
梁靖川也不惱,清清淨淨地凝視著她,“心情不好?”
許昭意低低地嗯了聲。
她沒繼續說,他也就不再問。
兩人之間陷入一種詭異而微妙的氛圍,還沒等到許昭意聊點什麼打破僵局,梁靖川伸手,將她的發圈碼了下來。
“你幹嘛?”許昭意略微訝異地抬眸,意識到他要幫自己綁頭發,啞然失笑,“你會嗎?”
“會不會不是問題,問題是能不能看。”梁靖川懶懶散散地敲了下她的額頭,眸色深邃,“別亂動。”
“哦。”許昭意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無聲地翹了翹唇角。
他的手修長而骨節分明,冰涼的手指去勾她的長發,大致理了理,攏著扎高。許昭意心底的燥意似乎散了點,任由他擺布,像隻漂亮慵懶的波斯貓,安順地被主人梳理皮毛,仿佛隨時會伸出小爪子互動。
恍若倫勃朗式高反差的打光,周遭的一切都變成灰暗的畫面,隻掉下他們兩個人,處在最明亮的中心處,溫柔且美好,莫名讓人覺出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隻是此刻越安恬,她心底的落差就越大。
許昭意挪開了視線,輕聲說道,“我懷疑,我爸媽要離婚了。”
梁靖川身形微頓。
“也可能已經離了吧,隻是我不知道而已,”許昭意倒是很平靜,面上沒多少情緒,“他們連材料都整理了。”
梁靖川微沉著眸,凝視著她,忽然不知道說什麼,一言不發也紋絲不動。
“別這樣看著我,本來我挺難過的,但是現在其實也還好。”許昭意眨了下眼,伸手推了推他,“算了,不提這個。要不你下去坐會兒吧,我這場還沒結束呢。”
她很平靜,過分平靜,甚至幾句話就將糟糕的境況帶過,態度潦草又輕描淡寫,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梁靖川看著她冷靜得到反常,有點不太敢隨便搭腔。
“快走,”許昭意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催促他,“你就算站在這兒,我也不跟你打。對手是你總覺得怪怪的,而且你也不舍得下狠手,沒意思。”
本來不太想她在這裡逗留,畢竟擂臺上磕磕撞撞十分尋常,但她情緒明顯不好,他也沒阻攔。
“小心點。”梁靖川眸色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