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說點什麼嗎?”梁靖川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嗯?”許昭意其實沒跟上他的思路,試探性地道賀,“啊……那我是應該恭喜你贏了。”
“我不想聽這個。”梁靖川微微蹙眉,截斷了她的話。
他附身而下,朝她微微傾身,深邃的眼眸攫住她,“你為什麼不對我說‘喜歡’?”
許昭意大腦轟的一下。
他參賽,居然隻是為了她無心的一句話。
“你幼稚不幼稚?”許昭意偏開了臉,隻覺得臉頰很燙,一點點燒到心底,耳垂跟著可疑的泛紅了。
梁靖川撥回她的腦袋,較真似的一字一頓,“你說你好喜歡。”
“我沒說好喜歡好不好?”許昭意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無聊。”
實在受不住此刻的氛圍,她拍開他的手,若無其事地拎起背包和折傘,隻想躲得遠遠的。
落荒而逃。
回應她的,是身後他低沉的一聲笑。
像危地馬拉咖啡,朦朧悱惻的心緒酸澀卻香醇,帶著難以拒絕的野性和侵略味道,燒灼到心尖,淪陷得徹底。
夏天,大約真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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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幕式接近尾聲,夕陽的餘暉暖烘烘的落在身上。許昭意領完獎後,靠著看臺座椅假寐,她壓了下帽檐,將光線隔絕在外,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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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靖川從主席臺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熟了。
黑色帽檐壓得很低,蓋住了她大半張臉,很素淨漂亮的面容,下巴很尖,唇很紅。
“怎麼睡在這裡?”梁靖川半垂著視線勾了下唇,“醒醒,馬上散場了。”
半夢半醒之間,許昭意聽到了他的聲音。隻是她渾身像是脫力了一樣,提不起勁兒,瓮聲瓮氣地“嗯”了聲,實在沒多少精神搭理他。
“不舒服嗎?”梁靖川察覺到不對勁,探了下她額頭的溫度,微微蹙眉。
大約是先前淋雨的緣故,與預料的別無二致,她發燒了。
許昭意眼皮很沉,被他聒得有些心煩,撥開他的手搭在額頭上,“你真的好吵啊。”
她整個人不安地挪動了下,背對著他,很抗拒。
梁靖川沒有多言,握住她的手肘,將她從座椅上撈起來,“過會兒再睡。”
散場後的體育場熙熙攘攘,各班在清理區域衛生,周圍吵得很,幾個出口浩浩蕩蕩的都是人潮。
“沒事,我自己能走。”許昭意被折騰得清醒了點,怏怏地推開他,甩了甩腦袋。
梁靖川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看著她倦乏地起身,腳下還有些發虛,眸色沉降下來。
在她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忽然踏前一步,鎖住了她的腕骨。
許昭意抬眸。
梁靖川扶住她的後背,撈起她的腿彎,不由分說地將她打橫抱起。
“你放我下來。”許昭意微怔,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語調都有些變了,“這樣不合適……”
任何字眼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復雜而猛烈的心情了。
“你再大點聲,就真的人盡皆知了。”梁靖川淡淡道。
許昭意噎了下,想推開他,也是真沒什麼力氣掙扎。
“我靠,我沒看錯吧?”體委擦了把冷汗,“膽兒真的太肥了,幸虧現在所有老師都在主席臺,不然這是送死行為。”
二十班地理位置優越,兩人的位置離西側出口隻有幾米,此刻又到處人頭攢動,沒引起太多的注意。但下樓時還是引起一小片範圍躁動,驚駭的、探究的、錯愕的,各色視線落在兩人身上。
剛從樓梯口上來的徐洋無意間晃了眼,也被嚇到了,“怎麼回事?”
“發燒了,我送她去醫務室。”梁靖川言簡意赅。
他抱著許昭意,快步從徐洋身側錯身而過,順著樓梯口下去。
許昭意的後背筆直地僵硬了,分不清是發燒作祟還是過於緊張,她的心髒不爭氣地活蹦亂跳。
她低了低頭。
原本打算推開他的手,輕輕扯住他的衣服,一點點收緊。
第41章 仗勢欺你
醫務室。
夕陽溫吞吞地挪下地平線, 將最後一寸餘暉從窗簾縫隙折進來, 捎帶著夏日微風, 和這時節少有的三色堇的香氣。
許昭意在掛點滴, 昏昏欲睡的狀態持續了很久,終於熬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哗啦——
隔簾忽然被人拉開,鍾婷從外面剛踏進來, 朝病床上晃了眼, 輕聲問道,“意意睡著了嗎?”
話音未落,她就被打斷了。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豎起食指湊到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東西。他騰出的一隻手,輕輕扣了下桌面上的手機。
鍾婷閉了嘴, 站在原地都沒好意思挪動一下。她的視線落在兩人疊在一塊的手上, 像是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似的,眉心一跳。
打擾了。
是她來得不是時候, 是她沒有身為電燈泡的自覺,發光發亮到招人嫌棄了。
鍾婷翻了翻群,申請了加好友, 在手機上噼裡啪啦輸了一長段話,諸如“需不需要幫你們帶飯”、“行李要不要我幫忙拿”、“你們要是有安排我就走了”等一系列關心。
然而, 加好友申請被梁靖川自動忽略, 反而“來自群的陌生人”消息框彈出來一條, 極其簡單也極其冷漠地幾個字:
【我送她回去,你走吧。】
鍾婷莫名其妙覺得自己被虐到了,就是單純被虐狗那種。
她微笑著刪掉了一長串話,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低頭邊打字邊吐槽:
【雖然你們相親相愛,雖然你對我姐很好,但我覺得好像被戳了一箭,並且未來可能不想承認你這個姐夫。人生不值得:(】
梁靖川一言不發地看著她,似乎在無聲問詢。他不笑的時候視線疏冷,初冬霧氣一樣輕寒薄寡,無端地帶著種壓迫感。
【好的,不打擾你們了: D。】
求生欲使然,鍾婷覺得自己可以多活兩年,友好地換掉了吐槽,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卑微婷崽,明天就告狀!
仿佛有意不讓人安生似的,鍾婷前腳剛走,敲門聲不期而至,“誰是梁靖川?外面有人找。”
“稍等。”梁靖川壓低嗓音應了聲,按了按太陽穴,沒再停留。
空氣中傳來很輕的聲響。
梁靖川低頭,許昭意輕輕扯住他的衣角邊緣,無聲地凝眸看他。
她被吵醒了。
“我不走。”梁靖川的嗓音低下來,“我馬上回來。”
許昭意默不作聲地看著他,沒搭腔也沒松手,似乎沒反應過來,又像在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
梁靖川鮮少見到她現在的模樣,溫和的、柔弱的,態度比任何時候都軟。許昭意睡得很不安穩,大約人在生病時沒有安全感,情緒敏感而脆弱,才會習慣性的去依賴身邊的人。
他也不催促。
室內冷氣開得正足,許昭意低了低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緩緩松開他的衣角,將手縮回了薄毯。
難以言說的乖巧,梁靖川的心底無端發軟,“睡吧,我很快回來。”
許昭意的睫毛一眨,攏著薄毯縮了下,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梁靖川朝外走去。
夜幕四合,夏日的蟬鳴在傍晚將歇,氣若遊絲地在枝葉間地低吟,林蔭道樹影幢幢。房門在他身後應聲閉合,將聲音隔絕在外。
啪——
姚磊陪著笑臉站在梁靖川對面,自己先動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對不起,我之前犯賤,嘴上沒把門才胡說八道的。您別跟我這種人計較……”
先前那股囂張氣焰蕩然無存,他臉上身上的傷還挺醒目,估計是被家裡訓了一通,按著頭過來賠禮道歉。
很諷刺。
不了解前因後果的,也許會誤以為是挨打的向打人的道歉。
梁靖川並不意外。
其實後輩雞毛蒜皮的小事,家裡往往不會摻和,長輩一旦插手,小打小鬧就變了性質。圈子裡也基本沒人會跟家裡提,很跌份兒,說出去沒面子。但不得不說,仗勢欺人是以惡制惡最簡單有效的途徑。
他不知道自己家裡人是如何施壓,但他料到了結果,所以沒多少興致站在外面,看一出諷刺的滑稽戲。
“我沒時間聽你廢話,你也不用現在才想起來裝孫子。”梁靖川輕嘲,不耐地截斷了他的話,“就一件事,上次打你那姑娘是因為我,所以有什麼歪心思都算我頭上。”
梁靖川把人扯過來,指節攏著他的脖頸驟然收緊,“我是不稀罕搞仗勢欺人那一套,但我的東西我的人,就算砸碎了、糟踐了,那也得我自己來,誰也不能沾手動心思。要是你非跟塊狗皮膏藥似的沒完沒了,我就奉陪到底。”
姚磊的臉漲得通紅,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我不介意再教訓你一頓,但她要是因為你不好過,你全家都得不好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就算我哪天被梁家掃地出門了,也能讓你全家跪著來求我,但隻要有下一回,你連求我的機會都沒有。滾遠點,以後繞著她走,聽明白了嗎?”
梁靖川的視線平靜,嗓音沉而冷,帶著輕描淡寫的陰鸷,全然沒了往日裡懶散輕慢的氣息,就像在打量一個不入流的物件。
松手時姚磊一個趔趄,捂著自己喉嚨,劇烈地幹咳起來,“明白,明白了。”
梁靖川像個沒事人似的斂回視線,眸色淡然,近乎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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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時間不長,不過梁靖川回來時,許昭意闔閉著眼眸,裹著薄毯靜靜地睡熟了。
梁靖川看著她,無聲地勾了勾唇,他輕輕抬起她輸液的手,把自己的手墊在下面。而她毫無所察,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顫,在面頰上落下鴉青色的陰影。
歷歷可晰。
突然什麼都不想做,他就想這麼靜靜地在她身側消磨光陰。
嗡嗡——
室內太過安靜,細微的聲響都會顯得格外清晰,手機躺在她身-下的外套口袋裡,沒完沒了地震動。梁靖川晃了眼,起身想要關掉它。
怕吵醒她,他的動作很輕。
他一手撐在她身側,俯身去夠壓在她身下的外套,剛摸索了下口袋,他聽到了細微的聲響。
梁靖川低頭,身形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