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意掙了下手,他沒松開。
“你別問我,”她視線閃躲了下,氣勢弱了下來,聲音也越來越輕,細若蚊蠅,“反正,反正就是不要說行不行?”
在他繼續追問之前,許昭意咬了下唇,忽然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忽然而至的道歉,讓梁靖川眉心跳了跳。
“算了,我錯了。”到底拿她沒轍,梁靖川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挫敗地嘆了口氣,低而沉的嗓音勾著點無可奈何,“我以後再也不——”
他頓了頓,話鋒突然轉了個彎兒,“我以後吸取經驗,注重過程,循序漸進,再也不這麼突然了。”
“不應該是再也不動手動腳嗎?”許昭意敏銳地覺察到不對,抬了抬眸。
“你剛剛給機會了嗎?”梁靖川氣笑了,勇於認錯,堅決不改。
“難道你現在松手了嗎?”許昭意低了低頭,看著握著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勻稱,隱約能看到手背淡青色的血管。
梁靖川半垂著視線笑了笑,略微松了手勁。
但下一瞬間,他直接伸手扶住她的後背,將她整個人攏進懷裡。沉默的、平和的、唐突的,卻又無法拒絕的溫柔。
許昭意睫毛微微一顫,心髒像是被不輕不重地掐了下。
有點被哄著了。
所有的情緒都塌陷了,其實她沒生氣,也不是真的抗拒,她就是覺得別扭,覺得不適應。像羽毛在心底撓過一樣,有點澀,也有點痒,明明不反感,隻是下意識想躲。
她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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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有。
依稀聽到彼此的呼吸,微妙氛圍掀起的心跳如擂鼓,一下一下,清晰而有力。
長久的沉默,雨聲漸小,許昭意茫然而恍惚地怔了好幾秒。她站得有些發軟,壓在身上的重量才微松。
“回去吧?”梁靖川身上那份凜冽的氣息離她遠了點。
許昭意屏住了呼吸,瓮聲瓮氣地哦了聲。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偷偷往旁邊瞄了下。
他已經退開了。
驟雨稍稍停歇,遠處暗金色勾勒雲邊,晴光乍泄,天地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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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的觀眾們請注意,附中這群小垃圾正是‘金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體委趴在玻璃上激情澎湃地解說道,“在被爆錘一頓後,咱們的男女主——我操,看不到了?”
二樓那幾個人行走在吃瓜最前線,全然沒了吃飯的心情,目光直追著兩人的身影,直到廣告立牌擋住了視線。
“關鍵時刻,居然看不到了?”體委不死心地跳了兩下腳,“有沒有人犧牲一下,去雨中現場近距離手機播報?我相信收視率一定第一。”
“我看是收屍率。”徐洋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們,“你們正常點行不行?”
“不行,我太他媽好奇了。”體委擺擺手,興致盎然地腦補道,“你們說他倆拿的什麼劇本啊,《哥哥大人放過我》,還是《偏執校霸強制愛》?”
他越說越煩躁,“這該死的廣告立牌,擋住了我探究真相的眼睛。”
“你一男的,哪看的那麼多狗血文?”徐洋做了個反胃的動作。
“我看會是個《清純校花,在線家暴》的故事,”趙觀良意味深長地嘖了聲,“萬一梁老板強制未遂,不對,不管遂沒遂,肯定得被意姐平A無差別攻擊。”
嘰嘰喳喳的討論了半天,熱鬧而快活的氣息持續到兩人回來。所有人齊刷刷地站起來,視線不約而同地聚集在兩人身上。
一左一右,夾道歡迎。
“你們幹嘛?”許昭意欲言又止了半晌,實在是忍不住了,“我覺得我像出來勒索保護費的。”
“我們在討論故事。”徐洋聳了下肩。
“我們在討論這是個什麼樣的故事。”體委的視線往梁靖川的唇角瞟,意味深長地哇哦了聲。
“我們在討論,這是一個強制的故事,還是一個強制未遂的故事?”趙觀良直接挑明了,壞笑道,“透漏一下?”
梁靖川替許昭意拉開了座椅,自下而上打量了眼許昭意,語氣輕嘲。
“這是個碰瓷的故事。”
房間內一眾人:“……?”
許昭意眼前一黑。
她突然後悔堵他嘴的時候,沒直接殺人滅口,把他捂死以絕後患。
“你們先吃,我去洗手間。”怕他再說出什麼狗言狗語,她輕咳了聲,也沒落座。
“到底什麼情況啊梁老板?我怎麼覺得你倆氛圍不對啊,”借著許昭意不在的空擋,趙觀良懟了下梁靖川的手肘,“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梁靖川嫌他煩,毫不留神,“滾蛋。”
“那說點正事,你別忘了善後,那幫孫子輸了沒臉,肯定不會宣揚挨打的事,”趙觀良在角落裡咬著煙點燃,難得嚴肅正經,“但三番兩次找茬也不是事兒。萬一小仙女挨處分了呢?”
一中校規另類又搞笑,“打贏傾家蕩產,牢底坐穿;打輸半身不遂,躺著入院。”但學校處理起來不留情面,不管什麼起因,逮到就是檢討處分叫家長一條龍服務,各打五十大板。
他壓低嗓音道,“而且姚磊那狗比平時太損了,仗著家裡作,不是武力碾壓就能搞死的。”
半天沒聽到動靜,趙觀良繃不住了,“梁老板,說正事的時候,能不能給個面子?”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無所謂。”
他不太走心,但眸底的情緒沉降下來,輕寒薄寡,有種難以言說的味道。
“仗勢欺人,我也會。”
趙觀良嘖了聲,正要調侃什麼,見許昭意回了房間,他自覺的掐滅香煙,慢悠悠地喝茶。
“餓不餓?”梁靖川淡淡笑道,“這家飯後甜點有你喜歡的紅石榴雪葩,要點嗎?”
“當然要,”許昭意接過菜譜,興致明顯高了不少,“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
先前局促和微妙忽然被一掃而空,其他人看得面面相覷,瞠目結舌。
趙觀良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可真他媽多餘。
他太知道怎麼哄她了。
許昭意在菜單上勾了幾下,忽然偏頭看了他一眼,“等等,你買的糕點呢?”
行,她還是那個給塊糖就能拐賣進山區的女高中生。
梁靖川頓了下,才想起糕點這回事兒,“不小心撂店裡了。”
許昭意不太樂意,小聲嘀咕了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梁靖川緩慢地撥過許昭意的小腦袋,目光輕淡,“說什麼呢?”
“害你擔心,真過意不去。”許昭意微笑著說完,拍開了他的手。
梁靖川無聲地勾了下唇。
再等等吧,他們才認識多久?他的小朋友,他有耐心和時間等她接受。
反正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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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運動會最後階段的趣味活動,同樣有競爭分數,但花樣繁多,射箭、飛鏢、真人CS、障礙賽等應有盡有,趣味性更高。
場上正進行400米障礙賽加真人CS,看臺上的尖叫聲和喝彩聲都快掀翻天了。
“什麼情況?”許昭意晃悠回班級的時候,有些詫異。
“顏宴,看到沒?”鍾婷抱著她手臂激動地晃了晃,“他前段時間請假,今下午剛返校。這是咱們學校的另一個傳說。”
鍾婷指過去的是藍方穿迷彩服的少年,袖子挽到手肘,意態散漫,單手一撐從障礙物上翻過去,端槍的姿勢標準又迷人。
百發百中,格外抓眼。
“我隻看到你特激動,”許昭意被她吵得腦殼疼,一言難盡地看著她,“你又看上一個?”
“什麼叫又看上一個?”鍾婷捂了下心口,一本正經道,“自從上次遇到了我的真命小哥哥,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認真的嗎?你都不知道人家是誰。”許昭意忍不住笑。
“要是能讓我再見到他,我樂意堵上其他桃花運。”鍾婷舉手發了個毒誓。
許昭意簡直驚了。
“心動的感覺,你們學霸是不會懂的。”鍾婷託了下臉頰,鬱悶道,“你說我會不會再偶遇他一次?”
許昭意沒搭腔,視線無意識地往看臺上晃。
掠過他的身影時,許昭意微微頓住,又匆匆收回,在心底暗罵了下自己。
其實她當時並不確定,他具體要說什麼。她甚至懷疑自己反應過激,過於自作多情。
但她確定自己應付不來。
沒想好,甚至從未去想,她不樂意不明不白地在一個糟糕的天氣、糟糕的場景下,發生點需要記一輩子的東西。
不行。
從來不是在一起不行。
第40章 驚才絕豔
炙熱的陽光暖烘烘的灑落看臺,曬得地面發燙。周圍同學堅持不懈地催答案, 許昭意被聒得不勝其煩, 窩在看臺上, 撐了把傘奮筆疾書, 刷了會兒物理卷子。
作業很快被分贓。
許昭意逡巡了一圈,放下發圈重新攏起,邊扎高馬尾邊往外走。
從出口樓道下去, 拐角有個自動販賣機, 這兩日運動會,飲料供不應求, 就掉下幾瓶孤零零的礦泉水。
許昭意塞了幾枚硬幣, 抱著礦泉水,邊擰蓋邊朝避風口走過去。
“嗨!”
梁靖川頓了下, 修長的手在身側微微一攏, 抬手遮擋的動作像是慢鏡頭, 緩了半拍。
水汽淋了他一身。
梁靖川抬了抬視線,水珠浸潤了他深邃的眉眼和清俊的輪廓, 順著流暢好看的下颌線條滴落,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怎麼了?”他淡然地笑笑,也沒惱。
“你不還手?”許昭意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略微訝異。
“那能怎麼辦, ”梁靖川借著挑眉的痕跡看她, “我又不舍得。”
他抬手擦了下水跡, 嗓音低啞沉緩, 笑意裡勾著點似真似假的無奈。
“扯吧。”許昭意不以為意地笑了聲,將另一瓶遞到他手邊,“你站在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