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杵在家門口依依東望了,關系還不好?”鍾婷拿毛巾輕輕擦拭著湿-漉漉的長發,“咱們學校有姓名的男神,就你們班大佬,我們班的顏宴,和高二的岑舟野。你不是有個同學叫姚歲歲嗎?她就因為跟顏宴走得近,天天被女混混找茬。”
她上下打量了許昭意一眼,嘖聲道,“姐,要不是你倆關系看著不好,你鐵定是女生裡的頭號公敵。”
許昭意想起先前大掃除時的不愉快,薄唇淡淡地掉落四個字,“純粹腦殘。”
“沒轍,女生就彎彎繞繞那點破事兒,”鍾婷翻了翻消息,“前兩天交流群裡還有人分享照片,瘋魔程度跟粉圈有一拼。”
“交流群?”許昭意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快拉我進去,我也是大佬的忠實粉絲。”
她對別的不感興趣,但她對別人怎麼挖空意思編排自己感興趣。
“你不是特討厭大佬嗎,也算粉絲?”鍾婷詫異地看著她。
“黑粉也是粉。”許昭意一字一頓。
“……”
“瞧不起誰啊?”許昭意說得理所當然,“我是黑粉,那你還妥妥的私生呢,誰比誰高貴?”
-
夜晚開始淡去。
旁邊匝道有輛車子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在他走出這裡時適時地停在他的身側。
梁靖川的眸色冷了下來。
“何特助,真巧,你遛彎兒遛到我這裡了?”他的唇角微微一挑,有些諷刺。
“少爺,您可能得回去一趟。”何特助恭恭敬敬地彎身,聲音裡沒什麼情緒,公事公辦的態度。
Advertisement
“怎麼,我爸今天有功夫跟我敘敘父子情?”梁靖川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手機,微微眯了下眼,薄唇掉落兩個字,“沒空。”
“您這樣我真的很為難……”話說得客氣,何特助半步沒退開。
“你這樣我真的很不痛快。”梁靖川抬了抬視線,扯了下唇角,“他要是不想自己的心頭肉被我剜了,就不該讓我回去。”
這大概是個微冷的笑意,沒多少情緒,但頃刻間洞穿了先前的散漫和溫和。
身後的人不再跟,但也不敢輕易離開。
梁靖川心底無端的燥,扭過頭來晃了眼,嗓音淡淡的。
“明天我回老爺子那兒,會回去,別再來我眼前晃悠。”
-
周末那天梁靖川並沒有出現。
許昭意再見到他是在考場,周一第一場考試開始前的五分鍾。
他今早連教室都沒來。
轉校生雖然參與了摸底考,但並沒有上學期期末的成績,所以統一歸入最後一個考場。
監考老師一前一後,冷淡地重復了遍考試規則:“請各位同學再次核對試卷信息,考試鈴前不要著急答題,認真填寫信息……”
梁靖川從身側經過時,許昭意難得分神,抬眸看了他一眼,看著他的側臉稍稍恍神。
他的心情不好,她突然意識到。
倒不是她多敏銳,或者多關注他,而是他都快把“老子現在很煩,滾遠點”寫在臉上了。
許昭意伸手輕輕扯了下他的校服。
梁靖川偏過頭。
許昭意想說些什麼,身後監考老師的聲音冷冷響起。
“考試馬上開始,請各位同學嚴格遵守考試秩序,不要讓自己沒臉面。”
許昭意唇角微微抽動,安安靜靜地將手縮了回去。
階段考試持續了一天半,時間安排得緊湊,她沒機會問他,一直磨蹭到最後一門結束。
教室裡的學生都在搬回課桌椅,亂糟糟地像炸了鍋。體委在講臺上拍了拍桌子,清了清嗓子。
“同志們,這是考試與拔河的雙重洗禮,是智慧和體力的接連較量,有沒有興趣參加今下午拔河,為班級爭光?”
“沒——有——”
底下的學生有氣無力地拖長了聲音,像條奄奄一息的鹹魚。
“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無聊無趣無味,學校應該好好反思下自己的行為。”
“剛經受了腦力的摧殘,又要我們經受體力的折磨,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我就一個字,滾。”
體委省卻花裡胡哨的臺詞,直接扔出殺手锏,“老徐說了,過了初賽今晚就放電影。”
宋野率先原地回血復活,“早說啊,扶朕起來,朕能給你拿個第一。”
“拔河比賽居然還要強調統一著裝,不準攜帶物品,”許昭意詫異地看著遊戲規則,“難道學校以為我們會拿手機作弊?”
“這得問咱們上一級的學長學姐,他們開創了‘頭戴表情包’拔河的先河,用笑死敵人的方式取得全面勝利。”趙觀良摸了摸下巴,“由於效果太過卓著,一夫當關,萬夫笑抽,今年這方案就給斃了。”
“絕。”許昭意輕笑出聲。
為比賽相對公平,每班固定人數35,男女間隔開。前排的籤名表傳了過來,許昭意籤好後推給了梁靖川,“給。”
梁靖川抬眸看了她一眼,沒什麼反應。
“看我做什麼?難道你不參加?”許昭意單手支頤,若有所思地偏頭看向他時,小聲嘀咕道,“不參加可就自動歸到啦啦隊裡了。”
她彎了下唇角,輕聲笑了笑,“怎麼,要不我去拔河,你當啦啦隊?”
梁靖川半斂著視線籤了名,冷淡又沉鬱的情緒覆蓋了周身。
低氣壓持續了兩天了,許昭意無聲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她一直沒來得及問他怎麼了。剛想開口緩和下氣氛,教室門口傳來聲響。
“服了,又他媽是24班。”
初賽抽籤回來,宋野生無可戀地晃了晃手裡的小紙條,“怕不是要開門紅啊,咱們班去年就是死在24班手裡。”
“不要泄氣,去年的體重能和今年相提並論嗎?”許昭意偏頭看了他一眼。
“好像不能。”宋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就是聽著好他媽心痛,長胖了得意個鬼啊?
難道值得炫耀嗎?
“不對啊,”宋野揚了揚下巴,示意不遠處的幾個人,“你看看,隔壁班的體重也不容小覷。”
“你說誰班胖呢?”過來串門的鍾婷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朋友,看開點,”宋野循循善誘,“當一個人說你胖的時候,可能是他看走了眼,在騙你;但是當一群人都覺得你胖了,就印證了問題的嚴重性了,說明——”
“說明騙子和瞎子越來越多了。”鍾婷面不改色,冷冷地回了句。
“……行吧,”宋野唇角微微抽動,甘拜下風地抱拳拱手,“邏輯缜密,想法奇特,我竟無力反駁。”
“網宣部的面試過了?”許昭意拎起鍾婷身前的工作牌看了看,“你什麼時候去的?”
“周五,今天剛出結果。”
“早日混成部長,整頓整頓貼吧和表白牆,”許昭意慢悠悠地咬了一小口蘋果,“我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一群不幹人事的小垃圾。”
“放心,就算你是黑煤球我也能給洗成白的,這可是我強項,”鍾婷打了個呵欠,“要不是高一上學期不允許摻和,我早就混成老大了。”
“敢情你的腦容量,都用在這兒了?”
“不提成績咱們還是好姐妹。”鍾婷咝地吸了口氣,“我就是過來跟你通個氣,別跟我媽說開家長會的事。她可真心不能來,脾氣太暴躁了。”
許昭意比了個ok的手勢。
-
下午的拔河初賽在操場進行。
幾個班分散在操場上,做準備運動,三三兩兩湊在一塊聊天。
“咱們老徐的小身板根本就沒法跟隔壁班主任相提並論。”趙觀良用手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材,嘖嘖連聲,“物理老師這種重量級人物,一個頂倆。”
“你少說點物理老師壞話吧,嫌自己挨罰少了?”許昭意好笑地搖了搖頭。
原本老師也可以加入,但老徐大約是自暴自棄,丟下破破的小水杯,站在旁邊自動加入了啦啦隊。
“全體準備——”
裁判一聲哨響,拔河比賽開始。
繩索上的紅布條在分界線處僵持不下,拉鋸戰持續了好一會兒,老徐突然起身,蹭蹭蹭地走到自己班旁邊。
“拉,把繩子往下壓往下壓,一、二,一、二,使勁兒!腿往後挪挪,加油加油!”
老徐抓著虛無的空氣賣力,充分演示了遍量子力學式拔河。
“老徐這是在幹嘛?”旁邊的啦啦隊成員一臉懵逼。
“可能……老徐想把敵人的空氣抓過來?”有人小聲地嘀咕了句,然後肯定似的點點頭,“欲讓其滅亡,先讓其窒息,讓我們趁敵人頭暈目眩,一舉取得勝利!”
“您這是‘哥的拔河猜想’?”
大約老徐滑稽的表演給了班裡同學動力,後排幾個男生突然爆發一聲吼,猛然帶動繩索後挪。
“來來來加把勁!”老徐的表情難得豐富起來,“贏了減一張語文卷子!”
“贏了我就給20班加作業,兩張物理卷子!”24班物理老師中氣十足地吼了聲。
“我操,無恥啊。”
二十班的抗議聲和二十四班的幸災樂禍聲此起彼伏。
對面老師雖然反應過來加碼,可惜拔河比賽一旦松動,基本就成了定局。尖銳的哨聲響起,操場上爆開歡呼聲——
勝負已定。
前排的人多米諾骨牌一樣仰了過來,許昭意腳下一歪,差點沒站穩。
梁靖川託住她的手肘,穩穩當當地扶了她一把。
感覺到自己的後腦撞到了對方的下巴,許昭意捂著腦袋回頭。
“你沒事吧?”
她撞入他深邃的眸底,視線相接的瞬間,聲音不約而同。
梁靖川低了低視線,“腳受傷了嗎?”
許昭意站在原地轉了轉腳腕,跳了兩下,“沒有。”她抬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