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不像挑釁,還像是撒嬌。
梁靖川低了低視線,打量了下這位女同學的細胳膊細腿,實在不像是能叫板的料。再想想她剛剛清軟勾耳的聲音,他微嘆了口氣。
他的視線太過直白,直白到冒犯。
許昭意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又聽到他一聲嘆,莫名有些心煩,脾氣也就不怎麼好。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梁靖川回答得很幹脆,眸底依舊平靜無瀾,“你擋我路了。”
“什麼?”
“我來買飲料。”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身後。
“……”
許昭意身形微頓,沉默地往後看了看。
是擋路了,她就擋在果飲小店正門口的正中間。
許昭意覺得自己剛剛戲多得像煞筆,恨不能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氣氛微恙,鴉雀無聲,壓抑沉悶的空氣中透著尷尬。
許昭意縮了下肩膀,低低地“哦”了聲,往旁邊挪開,看著很是氣餒。
梁靖川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她跟他還挺橫,橫完了還慫,仿佛他把她怎麼著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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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喝汽水嗎?”他低了低視線,懶洋洋地問道。
對於大佬挨懟後不僅沒生氣,還要請自己喝汽水,許昭意還是有點觸動的。
畢竟她從沒像今天一樣尖鋒直刺過,口舌之爭是低端局,在她看來很沒勁:贏了輸風度,輸了是廢物。所以放在往日,她連個標點符號都欠奉。
看在他大度的份上,她決定以後對他和善點。
結果她剛在心底感動完,梁靖川上下嘴唇一碰,輕落落的撂下四個字:
“橘子味的。”
“……”
我敲裡嗎!
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他大度。
-
周一去學校的時候,許昭意的轉學手續已經被辦好了。
一中的學習氛圍比其他學校濃鬱,至少早自習已經臨近尾聲,琅琅的晨讀聲還氣勢不減。辦手續的吳老師跟她母親認識,帶著她參觀了學校,才領著她去找班主任報到。
班主任五十來歲,是個斯文瘦削的男人。許昭意敲門進來的時候,他正在用電腦統計成績。
簡單的打了個招呼,吳老師明示暗示過調座位等細節問題,才放心的離開。
等人離開後,班主任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
“你是臨城人?”
他戴著副細邊眼鏡,沉默寡言的樣子不怒自威,看著似乎有些刻板。
許昭意稍怔,輕輕地“啊”了聲,而後反應過來,“是的,我老家在那,前幾天剛來。”
她不是沒聽清,而是沒料到問題的內容。
許昭意的學習成績優異,還不是普通的優異。她年年省級三好學生,大型比賽國獎拿到手軟,書法繪畫也無可挑剔。
這種學生放在哪個學校哪個老師手裡,都是掌上明珠。所以大多數老師看到她的成績單都笑逐顏開,第一件事先聊她成績。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成績不怎麼樣,在重視分數的一中,恐怕也是成績至上。
但她這位班主任上來第一句,居然在關心她是哪裡人。
許昭意恍神間,他又問了句,“在這裡習慣嗎?”
“還行。”許昭意說完,覺得自己好像挺冷漠,對不起人家的關心,又補了句,“我適應能力挺好的。”
班主任微微頷首,“你的書本在新課桌上,位置不太好,過段時間會統一調,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許昭意回答得挺幹脆。
雖說跟吳阿姨打招呼時說的不一樣,但她不太在意座位在哪兒,反正又不近視。她不需要搞特殊。
班主任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淡淡笑了笑,簡單地介紹了下情況,“我姓徐,徐培林。以後教你的語文課,也是你的班主任。”
許昭意還以為重點要來了,但他隻有這幾句話。
“今後在這裡好好和同學相處,不要消磨時間,有什麼不適應的告訴我。”
許昭意沒想到他的話真這麼簡短,恍惚了兩秒,點點頭。
“好。”
“去班裡報到吧,頂樓西頭,下節課我再過去。”班主任朝她擺擺手。
直到從辦公室裡退出來,許昭意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這位班主任,和她想象的截然相反,雖然看著嚴肅到刻板,但他性格其實很酷。
人還有點暖。
-
“梁哥,醒醒,借根數據線?”
趙觀良從前桌扭過頭,撞了撞梁靖川的肩膀。
梁靖川昨晚跟朋友聚會,幾乎通宵。他現在正睡得熟,剛攢起來的那麼一丁點睡意,被趙觀良攪得煙消雲散了。
他閉著眼睛往背包裡摸索了兩下,將數據線丟了過去。
“梁哥,借個充電寶?”
隔了不到半分鍾,趙觀良再次推醒他。
梁靖川眼皮子一撂,撈起充電寶就撂過去,刻意壓低的嗓音喑啞。
“滾。”
物件不小,和桌面相接,沉重的聲音在靜謐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引得周遭的人注目。
但沒人敢吭一聲。
教室內鴉雀無聲。
高一二十班現在正上自習,體育老師請假,可能是剛開學的緣故,也沒有其他科目老師佔課。所有人都在規規矩矩地翻書寫字,偶爾有交談的,聲音也壓的很低。
這麼安靜的氛圍當然不是一中學風濃鬱的功勞,至少不全是,最主要的原因是最後一排睡著的梁靖川。
梁靖川也剛來,他是十分鍾前進教室的。
二十班前一秒人聲鼎沸,後一秒滿坐寂然。沒別的,誰讓這江湖遍地是大佬的傳說。大佬人還沒到,往日的光輝事跡已經在一中廣為流傳了。
二十班在頂樓,沒人想知道摔下去什麼感覺。所以在梁靖川推門進入、拉開新桌椅、丟下背包、趴下睡覺四個步驟進行中,所有人安靜如雞,甚至一直保持到現在。
隻有從前就認識大佬的趙觀良,還敢沒事找事打擾人睡覺。
這種安靜保持到第二位轉校生進來前。
在許昭意推門而入後,一片死寂的二十班才激起了點動靜。
她是最近校內風雲的另一號人物了,不過她是正面的。她品學兼優又長得漂亮,雖說女生不屑一顧,但男生格外激動。
許昭意沒理會其他人的視線,四下看了眼,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有兩套新課桌:
外面還空著,裡面有人了。
裡面坐著的是梁靖川。
“……”
許昭意突然就淡定不起來了。
她生平第一次因為“總撞上某個人的孽緣”而感到絕望。
許昭意在門口站了很久,雖說進班之前,班主任就給她打過“位置不好”的預防針,也承諾過段時間調位,但她還是十分抵觸。
班內的同學面面相覷,還以為新來的轉校生也畏懼大佬的威名。大家雖然十分同情,但沒人打算自我犧牲,提議換位。
忍忍,再忍忍。
許昭意深吸了口氣,背著包平靜地走過去。
她想裝作他不存在,但是走到座位前,看到他的東西還沒整理,新書亂七八糟地都堆在她的桌面上,她冷笑了聲。
行吧,還是忍不了。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伸手,戳了戳梁靖川的胳膊。
梁靖川沒反應,一言不發且一動不動,像尊僵硬的雕像。
許昭意耐著性子,再次戳了戳。
這次大佬動了,不過反應十分暴躁。
“操-你媽趙觀良,沒完沒了了是吧?”梁靖川微攏的眉梢透著點不耐的意味來,喉結沒忍住上下滾了滾,“你丫什麼毛病?”
周圍的人以為即將有血腥場面出現,大氣都不敢喘,恨不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前桌的趙觀良無辜地回頭,舉手作投降狀,朝旁邊揚了揚下巴,示意不是自己。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視線觸及許昭意,他沉默了兩秒。再開口時,語氣意外的平靜。
“不想坐外邊?”
大佬沒生氣,還在和新同學商量——這個詭異的認知讓教室內的氛圍微妙起來。
可惜新同學不給面子。
許昭意沒有搭腔,隻垂了垂眼睑,迅速地將桌面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清出來。
然後她攏著多餘的新課本,“哐哐哐”三下碼齊,搬回了梁靖川的桌面。
整個過程她的動作幹脆利落,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周遭的氣壓又低上三分,前面幾排終於有人忍不住,低下頭來小聲議論。
“牛-逼,學神就是跟我們普通人不一樣,學神不怕死。”
“你懂個屁,這就是來自學神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