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沁上輩子的生活,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很多很多。
衣帽間裡的衣服全是昂貴的名牌貨。
愛馬仕、香奈兒、巴寶莉、路易威登、古馳……
「媽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所以媽媽把同一款式的所有顏色都買了,你自己挑喜歡的穿,好不好?」
一股暖流在我的心底淌過。
自從我父母死後,她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我感激道。
「隻要是媽媽挑的,我都喜歡。」
「柔柔好乖啊,在孤兒院肯定吃了很多苦吧?」傅媽媽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把我摟進懷裡,指著桌上全家福的玩笑道,「媽媽做夢都想要一個女兒,你看,哥
哥小時候就是被媽媽當女兒養的。」
「可惜哥哥長大了,不願意再當小女孩了。」
照片裡的小男孩扎著兩個小辮子,穿著粉紫色的公主紗裙,可愛中帶著一絲滑稽。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傅行之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
一貫早慧穩重的他一個箭步擋在我的身前,紅著俊臉揮手道。
「不許看,不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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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哥哥那小氣的樣子。」傅媽媽嗔怒道,「你可不許欺負妹妹,要保護妹妹,聽到了嗎?」
傅行之點點頭,俊逸的黑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如同夜空中耀眼的星辰,鄭重道。
「我會的。」
吃飯的時候,傅媽媽耐心地教我餐桌禮儀。
「女孩子,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要端莊、文雅。
「身子要坐端正,要扶著碗,一勺一勺地吃,不要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不文雅。
「在外面吃飯,筷子伸出去,不能連續超過三次,再喜歡的菜,也不要一直吃,不禮貌。」
我點頭—一照做。
或許,薛沁覺得傅媽媽教她這些事就是為了控制她的人生。
可我卻不這麼想。
傅媽媽並不是在控制我,而是在用她的人生閱歷和經歷,盡力保護我,避免我走很多彎路,撞很多南牆。
上輩子,我自己一個人跌跌撞撞長大。
養父母隻管給我一口飯吃,從來不教我任何事。
十二歲那年,我第一次來大姨媽,肚子疼得要死,血流了滿床。
我以為我生了重病,要死了,隻敢躲在被子裡偷偷哭。
第二天一早,養母看見我床單上的血,發了瘋似的把我從床上揪起來,狠狠地扇了我幾個巴掌。
「賠錢的下賤玩意,把床墊弄成這個鬼樣子!
「趕緊給我洗乾淨,洗不乾淨今天別吃飯了。」
我餓著肚子,腫著臉,在零下幾度的天氣裡,瑟瑟發抖地蹲在廁所裡搓洗破洞的床單。
養母怕花錢,從不肯給我買衛生巾,隻讓我拿公共廁所裡的紙巾墊著。
可紙巾的吸水能力不足,我的褲子上總是會出現斑斑點點的血跡。
班裡的同學也因此不喜歡我,會一起孤立我、霸凌我,叫我小乞丐。
有一位慈愛的媽媽管教我、關心我、照顧我,是我上輩子想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薛沁卻一點都不珍惜。
那就讓我替她好好珍惜吧。
而我上輩子受過的苦,既然她那麼喜歡吃苦,那就讓她替我慢慢吃吧。
能吃苦的人,總會有吃不完的苦等著她。
8
在傅媽媽的全力培養下,我掌握了很多上輩子沒掌握的技能。
鋼琴、小提琴、圍棋、滑雪、芭蕾、奧數、繪畫……
傅媽媽不計成本,給我報了所有我感興趣的興趣班。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天賦,而媽媽能做的,就是不斷地給你提供試錯機會,
直到你找到你真正的天賦為止。
「你喜歡什麼,就去學什麼,媽媽絕不會逼你,但媽媽也絕不會讓你在懶惰中消磨你的天賦。」
我很珍惜每一次學習機會,不管學什麼,都拼盡全力去學。
但我學得最好的,還是奧數。
看著我拿回家的滿分數學試卷,傅媽媽突然想起了薛沁。
「柔柔,你那麼有學習天賦,你姐姐應該也不會太差吧?
「雖然她不願意被我們收養,但媽媽還是想為她提供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你覺得怎麼樣?
「女孩子,始終要多讀一點書。」
我想,上輩子傅媽媽一定問過薛沁同樣的問題。
她肯定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這一次,選擇權終於到了我手上。
可我不想直接拒絕傅媽媽的建議。
不管怎麼說,薛沁都是我唯一的姐姐。
我不想讓傅媽媽覺得我是個親情淡薄的人。
反正,即使給了薛沁機會,她也不會珍惜。
為了能讓傅媽媽早日看清薛沁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我點頭同意了。
於是,第二天,薛沁就被特招進了我們學校,還和我同班。
十六七歲,正是青春期的時候,少男少女們都有了愛美的意識,也開始了明裡暗裡的攀比。
可薛沁,正如上輩子我的那樣窘迫。
衣服,穿的是哥哥留下來的寬鬆舊衣服。
鞋子,一年到頭就隻有那麼一雙,破洞了也得繼續穿。
甚至連褲子上斑斑點點的血跡,都和上輩子的我那麼像。
很快,她就成了同學們課間議論話題的中心。
「你看到薛沁的衣服和鞋子了嗎?感覺她好長時間都沒換過了,穿那麼久,真的沒有味道嗎?」
「每次靠近她就是一股怪味,好噁心。」
「昨天我還看見薛沁在食堂吃剩飯剩菜,不知道她怎麼咽得下去。」
「都姓薛,薛柔和薛沁可真是天差地別啊,薛柔不僅成績好,家世好,還有一個那麼寵她的哥哥,真羨慕。」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她們的議論,一邊嘗試做我還沒解出來的數學競賽題。
薛沁轉過頭,向我投來求助的眼神。
我卻沒開口幫她制止那些同學。
我上一世的處境比薛沁差千倍、萬倍。
我甚至連學費都要自己掙。
而她現在至少還能得到傅家的資助。
如果薛沁真的想學習,如果薛沁真的像她上輩子所說的一樣不在乎金錢名利,那麼這一點點閒言碎語絕對不會成為她前進的阻礙。
誰知,薛沁不敢和同學們起衝突,卻把矛頭指向了我。
眼看我不肯幫她,薛沁惱羞成怒,衝到我的桌前,撕碎了我的試卷,大聲質問我。
「薛柔,你故意的吧?
「故意讓傅太太把我弄進這個學校,就是為了向我炫耀你在傅家過得多好對不對?
「我可不像你這個勢利小人,為了攀附傅家,連自由都能出賣!」
她還是和前世一樣,欺軟怕硬、窩裡橫。
聞言,坐在我前桌的傅行之不悅地推開薛沁,他皺眉,露出了一種上一世他絕對不會對薛沁露出的表情,那是一種不耐煩和生氣。。
「薛沁,你對我妹妹發什麼瘋?」
「哥!」薛沁下意識地對傅行之嘟嘴撒嬌,「你怎麼能幫她不幫我?!」
傅行之掀了掀眼皮,看向她的眼底一片寒涼,淡漠道。
「首先,我隻有柔柔一個妹妹。
「其次,雖然我們是同學,但我認為你應該有點邊界感,別亂叫哥哥。」
薛沁冷笑一聲。
「果然,果然你們都會變。
「我果然沒看錯,唯一愛我的人隻有盛焰。」她說完,賭氣似的轉身朝教室門口跑去。
跑出一段距離後,薛沁不甘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傅行之。
她或許在期待,期待傅行之能像上一世一樣,無論她怎麼無理取鬧,都會寵著她,勸著她。
可傅行之卻一眼都沒看向她離開的方向。
而是一點點幫我撿起地上的試卷碎片,側身看著我,眼眸中噙著寵溺的笑意,揉
了揉我的頭髮,安慰道。
「沒事,哥哥幫你粘好。」
薛沁愣住了,站在門口,死死地盯著我。
她的眼神裡包含了很多複雜的情緒,有憤怒、不甘、嫉妒...
但更多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懊悔。
或許是為了刺激傅行之,薛沁開始有意無意地帶著盛焰在我們班級門口晃悠。
下課時,他倆甚至會當著同學們的面,在學校走廊上旁若無人地接吻。
這時,傅行之總會從身後捂住我的眼睛。
他的聲音啞得不行。
「小孩,不許亂看。」
薛沁見狀更是氣得不輕。
她和盛焰越發不理會學校的規章制度,開始一起逃課、抽菸、喝酒、文身、打架….
薛沁似乎是想用自己的墮落來換回傅行之的關注。
可她怎麼就不明白,隻有愛她的人才會在意她的墮落。
對於這一世的傅行之而言,薛沁隻不過是個陌生人。
無論她再怎麼作踐自己,傅行之都懶得給她一個眼神。
後來,薛沁和盛焰在操場親密時被教導主任抓到。
按照校規,在學校早戀,必須強制退學一個人。
薛沁的養父母和盛焰父母在學校走廊大打出手。
盛焰父母的話難聽至極。
「你們家是怎麼教女兒的,來學校不讀書,就會發騷勾引男人!」
「要退學也是你們那個狐媚子女兒退學,她留在學校,還指不定要禍害多少單純男生呢,我們家兒子都是被你們那個騷貨女兒帶壞的!」
薛沁的養父母更是不服。
本來薛沁是他們給智障兒子養的童養媳,現在被人捷足先登不說,還被倒打一耙。
氣不過的薛沁養父母直接就和盛焰父母在走廊上扭打起來。
「搶我們家兒媳婦你們還有理了?」
薛沁的智障哥哥張著嘴巴,流著哈喇子,追在薛沁屁股後面,不停地喊著。
「沁沁寶貝,沁沁老婆。」
盛焰的面色比鍋底還黑,卻不敢上前阻止。
畢竟,薛沁的那個智障哥哥比他高,比他強壯,打人還不犯法。
全校都在看他們的笑話。
最後,盛焰並沒有主動承擔起一個男人該承擔的責任,而是把過錯都推到薛沁身上。
他拿出薛沁給他寫的情書,不要臉道。
「是她先勾引我的。」
薛沁養父母追著她打,大哭大叫。
「我們家怎麼就出了你這個浪蹄子!就這麼騷這麼缺男人?怎麼在家裡叫你和你哥睡你又不肯?」
最後,薛沁被學校退學了。
傅媽媽因此放棄了繼續資助她的念頭。
「一個人,如果放棄了自救,那麼我再怎麼幫她也是無濟於事。即便我願意為她提供最好的沃土,可她也無法在這片沃土中開出花來,因為她根本不願意做紮根的努力。」
而我再次聽到薛沁的消息,是從盛焰口中。
那天放學,正好輪到我值日。
傅行之在教室裡幫我擦黑板,我拎著汙水桶正準備去廁所倒汙水。
在廁所門口,我聽見了盛焰的汙言穢語。
「焰哥,你和那個薛沁到哪一步了?」
盛焰指尖夾煙,朝天上吐了一口煙圈,表情不屑。
「那臭婊子在公共廁所就給我上了,一點挑戰都沒有,現在還懷孕了,沒意思。
「我靠,真的假的?」盛焰旁邊的男生用手肘輕捅了他一下,佩服道,「還得是咱焰哥。」
「她身上一股子魚腥味,噁心死了。」盛焰得意洋洋地炫耀著,「女人都賤,你越不理她們,她們越送上門來,你越舔她們,她們越裝腔作勢。」
嘩啦一聲,我把手裡的汙水潑到盛焰身上,笑著問他。
「你媽是不是女的?你媽賤不賤?」
薛沁這種戀愛腦雖然可恨,可盛焰這種踐踏他人真心、玩弄女性的渣男更噁心。
盛焰皺眉,抹了抹臉上的汙水,繃緊下頜線,對我破口大罵。
「薛柔,你他媽以為你又是什麼聖女?
「全校誰不知道你和你哥不清不楚的,沒準你早就被他睡爛了,你這麼關注我,該不會也想和我睡吧?」
我沒說話,趁他沒有防備,直接抬腳朝他襠部踢了過去。
對於這種張口閉口就是床上那點爛事的賤男人,不把他踢得不孕不育都對不起他這滿口的汙言穢語。
我就想不明白,薛沁到底看上這個人渣哪一點了?
盛焰捂著襠部倒在地上縮成了一團,發出了嗷唔嗷唔的慘叫聲。
他憤怒地罵道。
「蠢貨,幫我揍她啊。還看?看什麼看?」
他身邊的男生聽到指令後,掄起拳頭就朝我沖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本能地用汙水桶擋在了我和那個男生之間。
下一秒,預計中的拳頭卻沒落到我身上。
我一抬頭,傅行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
身形高大的他擋在我身前,不僅接住了那個男生的拳頭,更是將他的手一折,順勢把他摔到了地上。
「你們找死是不是?」
這幾年,傅行之的個子長得飛快,校服剛發下來,褲腿就短了一大截。
他的側臉愈發稜角分明,看起來很是斯文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