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千盈楚多麼善良,而我多麼惡毒。
他說周允辭雖然是個爛人,我卻配不上周允辭。
但最後,我嫁給周允辭的時候,他卻哭了。
拉著我的手,求我和他走。
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覺得我這個小姑娘長在了他的心尖上。
那時候,被磨平了所有稜角的我。
怯懦地推開他的手,嗫嚅著說對不起。
竟然是我對不起他們嗎?
愣神間,我手下動作重了一點。
謝逢嘶了一聲,捏著我的手腕,「給我上藥還走神?」
「我在想,誰把你打得那麼慘。」我語調輕輕柔柔,透露出一種似乎是心疼的口吻。
這時,我感受到了一道毫不掩飾的目光。偏頭,門外站著去而復返的裴砚斯。
他嘴角掛著一絲興味的笑,手抄在口袋裡,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我慌亂了一秒。
裴砚斯就聳了聳肩,離開了。
「看什麼呢。」謝逢順著我的目光也朝門外看。這時,我才發現,我們離得有多近。
近到我微微低頭,就可以親吻他冷峻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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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我以為醫生回來了。」我往後退了一步,掙開了謝逢的鉗制。他抓住自己短袖的衣角,笑道:「背後也有呢。」
我也笑,「那你脫呀。」
謝逢臉紅了。
本想找些話搪塞過去,卻發現我正直勾勾看著他。
咬著後槽牙咒罵了一聲,拎起衣領就脫掉了自己的短袖。蜜色的肌膚,清晰的線條,他的身體充滿著欲色。
引爆荷爾蒙一般,讓人著迷。
「別看了!」他惱怒地制止我,轉過身去,露出後背的傷口。
我一邊給他擦拭血跡,一邊在他耳邊問他:「身材真好,為什麼害羞?」
謝逢微微顫了顫,咬牙切齒:「周允辭知道你那麼野嗎?」
5
回來的時候,周允辭正在哄著臉色蒼白的千盈楚。
同學們看到我出現在門口,都不約而同靜了聲。
周允辭也看了過來。
我扶著課桌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位置上走。
路過的時候,被周允辭抓住手腕,「腿怎麼了?」
一句簡單的安慰,讓我早就醞雲釀好的眼淚輕而易舉地落下。
「你還會管我嗎?」
周允辭眉頭緊緊蹙起,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我倔強地偏開臉,卻正好和裴砚斯對視。
他單手支著腦袋,笑盈盈地看著我。
那雙勾人的眼睛裡,寫滿了「挺會演,愛看」的興味。
「顧落..」周允辭聲音很低。
「她中暑,你就瘋了一樣衝過去,籃球也不接。那你有看到過來給你送水的我嗎?你會在意我被籃球砸到受傷了嗎?」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才是陪著你長大的人啊。」
「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她不願意把位置讓給我,所以為什麼還要說你沒有喜歡上別人?我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如果你喜歡她,我現在就會放棄你。」
周允辭的臉色一轉再轉。
從愧疚到心疼再到蒼白。
他急切地否認:「落落,對不起。我沒有喜歡她,隻是普通同學,你誤會了。」
教室裡到處是同學的竊竊私語。
「千盈楚天天和周允辭膩膩歪歪不就是小三嗎?」
「人家未婚妻來了都不肯讓位置,可比小三還猖狂呢。」
「周允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眼睛還瞎。」
千盈楚的眼淚再也沒止住,她把驚愕的目光從周允辭身上移開。
看向我,難堪至極,又堅韌不屈,「顧同學,你誤會我和允辭的關系了,我也沒有不想把位置讓給你,不是你不要的嗎?」
「我看你都快要哭了,我的家教不允許我這麼做。」
「那我把位置還給你!」千盈楚聲音高了兩度,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用啦,對不起,是我誤會你們了,周允辭解釋清楚就好了。今天是我冒犯了,但我實在太傷心了,希望你不要記恨我。」
千盈楚被我的突然退讓和示弱搞懵了。臉微紅地說了句沒關系。
我輕輕拉住周允辭的指尖,聲音綿軟:「既然想賠禮道歉,今天陪我吃晚飯好不好?我特地學做的你愛吃的,你看我的手,都燙傷了。」
我翹起貼著創可貼的手指給周允辭看。他心疼地捏了捏,溫柔地應好。
但是,周允辭居然從抽屜裡拿出飯卡遞給了千盈楚。千盈楚羞憤地拒絕著。
「拿著,你又沒有錢。」
我維持著最後的溫柔,「周允辭,你不應該管別的女孩子吃不吃得了飯。」說著,我拿出口袋裡的飯卡遞給千盈楚。
她直直地看著我,黑漆漆的眼睛裡終於冒出了一絲憤恨。「不用!」
飯卡被推開,我低下了頭,「下周一就是月考,我會考進年級前三拿到獎學金的。那不是父母給的錢,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到時候我幫你充飯卡,就算是為我今天的冒犯賠禮道歉,你看可以嗎?」
千盈楚咬著唇,忍住眼淚,倔強地看著周允辭。
周允辭煩躁地收回了飯卡,「好了,顧落,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衣食無憂,所以可以優秀得理所當然。不要再羞辱別人了。」
我真的難以想象這句話是從周允辭嘴裡冒出來的。
第一次知道自己從三歲開始就被父母安排學習各項技能、語言、藝術,並且保持優異的成績。
無數次累到昏倒。
也無數次在失敗時被父親關禁閉。最後換來的優秀。
叫理所當然。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僅有的一滴眼淚落在了周允辭手背上。
燙得他瑟縮了一下。
他也許是想再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解。
但我已經扶著課桌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裴砚斯趴在桌上看著我笑,「入戲太深,把自己都弄哭了呢。」
我瞥了他一眼,「我沒演戲,也沒有哭。」
他突然伸手到我的課桌裡摸出了一塊巧克力遞給我:「白巧克力,很甜。」
我明明已經把情書和禮物都扔了。
低頭發現自己的課桌裡又零星放了一些。
推開面前這隻好看得過分的手,我有些生氣,「你能不能把你課桌上的字擦掉!」
裴砚斯的好心就像城市朦朧的星,就那麼點兒。
他隨手把巧克力扔在我桌上,又開始看起了書。
語調淡淡的:「很抱歉,擦不掉呢。」
一聽就是生氣了。
我彎腰在他抽屜裡找馬克筆。
他低頭看著我,那眼神幾乎把我看得著火。
終於找到馬克筆,我拿出來塗掉了他桌上的字,心滿意足地遞給了他。
裴砚斯垂眸看著筆,輕輕笑了一聲,「跟我倒是挺橫。」
白巧克力很甜,融化了理所當然的苦澀。
我當著周允辭的面將兩個精美的飯盒扔進了垃圾桶。
看著他臉色漸漸慘白,離開了教室。
他是想追上來的,卻被千盈楚拉住了衣袖。
學校後街很熱鬧。
各色小店,攤位。
我隨意進了一家地道的山城火鍋店,點了辣鍋涮起了牛羊肉。
白熾的燈光下,通紅的鍋底不斷地吐著泡泡。
我辣得滿頭大汗,喝完最後一瓶冰水,結賬離開。
天幕已經暗沉,小巷各色的燈光交映。
路過一家臺球店,在吧臺我看到了謝逢熟悉的背影。
跟進去就看他正往包間走。
對視間,他勾起唇角笑了起來,「看上我了?天天跟我。」
「哭過了?」謝逢朝我走近了兩步,低頭打量我微紅的眼睛。
是辣出來的。
我輕輕哼了一聲,「嗯。」
「看來你想讓周允辭回心轉意的計劃不太順利啊。」謝逢撩著眼皮嘲笑我,一把攬住我的肩,「算了,進來,哥教你打臺球樂樂。」
我握著臺球杆,半趴著身子擊球。
謝逢站在我身後,彎腰附上我的手,「手肘壓點下去,手指別那麼翹。」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後,暖昧到氣溫都升高。
他帶著我推杆,由於用力,我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整個落進了謝逢懷裡。
他那隻擱在球桌上的手,順勢掐住了我的腰。
偏頭望去,投入他那汪深潭般的黑眸中。
「知道你撞哪了嗎?」謝逢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咬牙切齒。
角落突然傳來易拉罐被打開的響聲。
我和謝逢同時轉頭看過去,裴砚斯正懶洋洋地坐在沙發裡。
他仰頭喝了一口可樂,罐壁的冷凝水順著他的指縫滑到凸起的腕骨上,別有欲色。
「繼續啊。」裴砚斯單手撐著臉側,笑得很陽光。
我猛地推開謝逢,微紅著臉半靠在臺球桌旁,欲蓋彌彰:「他是在教我打球。」
裴砚斯應該是熱極了,一口喝光冰可樂,捏扁易拉罐,扔進垃圾桶裡。
聳了聳肩,聲音很淡:「抱歉,他好像約了我打球。」
是逐客的意思。
謝逢拉住了我的手腕,「你坐那,等我把他打服了再教你。」
裴砚斯笑著挑了挑眉,沒出聲。
默認了。
牆上的鍾表不停地轉動,他們兩人打得有來有回,很焦灼。
手機上不斷地有微信彈窗,都是周允辭的道歉:
「顧落,接電話。」
「顧落,你去哪裡了?」
「落落,我錯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我練習跳舞跌個跟頭,都會心疼的周允辭了。
終於,裴砚斯以微弱的優勢贏了謝逢。
時針指向十,很晚了。
謝逢臉色有點不好看。
我將剛剛買的冰可樂遞給他:「很厲害,可惜運氣有點不好,送你一聽可樂,安慰獎。」
面前的人,耳尖明顯燒了起來,像傍晚的雲。
「哼,輸了就是輸了,我可不喜歡賴。」謝逢哼了一聲,但聽語調,明顯心情由陰轉晴。
裴砚斯懶洋洋地支著球杆靠坐在一旁,笑得很散漫。
眼神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我身上飄。
似探究似打量。
已經被撞見兩次了,我知道瞞不住他,還不如不瞞。
裴砚斯在故事裡是白月光一樣的存在。
千盈楚剛進校的時候,由於校服太貴,是她母親給她親手做的。
看起來就和京大校服做工差別很大。
所有的同學都在笑她。
還沒睡醒的裴砚斯恰好從正門就來,和同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在笑什麼?」
「看千盈楚的校服,好醜好窮酸,不知道哪來的盜版。」一個瘦猴似的男生聲音很大。
裴砚斯抬眼打量,「唔,還行吧,挺好的。」
隻一眼,千盈楚就喜歡上了這個漂亮的男生。
後來她鼓足勇氣寫的情書,和其他人的情書一起混作一團。
那跳動的、隱秘的心,才漸漸停歇。
但這個人的存在,為周允辭和千盈楚之間埋下了隱患。
也許,是挫敗,才讓故事的終章,周允辭回到我身邊,也說不定。
7
京大的學生少而精,宿舍都是公寓樓,一人一戶。
在二樓分別了謝逢以後,我和裴砚斯沉默著一起上了七樓。
他是我的對門。
明明看出了我和謝逢之間的親昵,也知道我表現得有多喜歡周允辭。
裴砚斯卻好像失去了所有興致,完全懶得多問。
「走了,早點睡。」裴砚斯衝我揚了揚下巴,開門進去。
家裡阿姨已經來公寓幫我打掃好了,還留了兩份我愛吃的檸檬蛋糕。
衛生間停水了。
我拿著桌上的一份檸檬蛋糕敲響了對面的門。
沒一會,門被打開。
裴砚斯裹著一件黑色浴袍,頭上搭著一條毛巾。
水從他的額發滴落到他挺立的鼻尖,順著薄唇,滑入精致的鎖骨。
他很白,猶如清晨看見的第一捧雪。
此時此刻,沒有人不想弄髒他。
我微微錯開眼,將檸檬蛋糕遞過去,「我那邊停水了,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嗎?」
「這樣啊。」裴砚斯語調微微拉長,帶著股戲謔。
似乎並不相信。
看到了我的千人千面。
他大概覺得,我也在想什麼主意釣他。
但他接過了檸檬蛋糕,讓開了身子,挑眉看著我笑,「進來吧,同桌還用那麼客
氣?」
「謝謝,就當是還你白巧克力。」
這個澡,我洗得很快,裹著浴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