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真千金認祖歸宗後,我這個冒牌貨樂顛顛地收拾好行李回了我親父母的乞丐窩裡。
半個月後,我親爹成了皇帝,娘成了皇後,哥哥成了太子。
我白撿了個公主身份,相府千金悔得臉都綠了,發誓要把她錯過的一切拿回來。
我笑了,這次我可不會再上當了,畢竟這輩子我重生了啊。
1.
我叫裴之歡,是左相府裡最小的女兒,一直過著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生活。
直到我十八歲的這一年,一個乞丐窩裡走出來的女孩沈冰蘭手持月牙玉佩來相府認親。
她說她才是相府的真千金,而我是個被抱錯的冒牌貨。
所有人都震驚了,丞相夫人抱著親女兒痛哭流涕,心疼女兒在乞丐窩裡遭了那麼多年的罪。
丞相爹爹一臉為難地看著我。
我很快反應了過來,跪地磕頭感謝爹娘這些年的養育之恩,然後收拾東西就要走。
所有人都以為我受打擊過度了,沈冰蘭沒想到我這麼主動自覺,更是抹著眼淚勸我:「冰蘭不是要趕走姐姐的意思,姐姐就留下吧,那乞丐窩裡的生活著實不是人過的日子。」
聽了沈冰蘭看似懂事實則拉同情的話語,丞相夫人哭得更兇了。
我熱切地握住她的手:「沒事,你就放心地讓姐姐去承受那些苦難吧。」
於是丞相府設宴為真千金小姐洗塵,闔家團圓,而我今夜就回到乞丐窩去找我的親爹娘。
我轉過身去,盡量控制自己不要樂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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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苦難啊,隻有我知道,半個月後我那個乞丐窩裡的爹娘就會搖身一變成為當朝新帝和皇後啊。
而我則會成為當朝最尊貴的公主,真正的金枝玉葉。
畢竟,我是個重生者啊。
我正樂得開心的時候,丞相的弟弟,我那俊美的小叔叔復雜地看了我一眼:
「要離開相府了你就這麼開心?」
我湊到小叔叔的身前:「不,我還是舍不得你的,小叔叔。」
小叔叔不自然地撇過了頭。
2.
前世,我的死既有沈冰蘭的推波助瀾,又是我自作自受。
前世沈冰蘭認親後,我聽她說乞丐窩都是一些色鬼和雞鳴狗盜之徒,死活不願意從相府回到那裡,於是賴在相府不走。
最後相府所有人都覺得我貪慕虛榮,品行不端,把我連夜請了出去。
我回到乞丐窩後,面對笑臉相迎的親爹親媽和哥哥,我害怕得哭了,他們對我很失望。
再加上沈冰蘭後來挑撥離間,我覺得親爹娘隻疼沈冰蘭後又大鬧幾場,結果我和真正的家人關系也處得不好。
其實我就是想得到親人真正的關心而已,不管是誰。
結果半個月後,我的親爹娘居然被召入宮內,我這才知道我爹居然是前太子流落在外的兒子,因為躲避追殺才用乞丐身份偽裝。
先帝無子,我父親便被召回了宮,而我也白撿了一個公主的身份。
沈冰蘭恨得牙痒痒,而我那時心花怒放,並沒察覺到隱藏在我身邊的危險,以至於死於沈冰蘭之手。
如今重來一世,我正好回到了認親這個時間點上,一切都能重新來過,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我收拾好行李,樂顛顛地剛出府,卻意外地發現我的親爹親娘和親哥哥已經在府外等著我了。
他們衣裝褴褸,卻努力將自己收拾得幹淨利索,即便落魄,也能看出他們端正好看的容貌。
娘親看見我,淚流滿面,想抱住我卻見我一身華衣錦服,不敢上前。
見狀,我主動上前抱住了我的娘親。
我們一家人傻乎乎地哭成一團,哥哥在一旁溫聲勸導。
我哭的是,原來前世我爹娘便已經在府外等我了,而我當年又哭又鬧不知好歹不
肯回去,說的那些傷人的話語他們肯定也聽到了。
爹爹為難道:「冰蘭.不,之歡,你願意和我們回去嗎?」
我點點頭:「當然願意,從此以後,我就是沈之歡。」
3.
我回到了乞丐窩,這裡說是乞丐窩,其實隻是一種對貧民聚集地方的形容。
爹娘自然不是乞丐,他們都有自己的營生。
爹爹飽讀詩書,為人寫字帖戶口。娘親會女紅,經常自己繡點東西拿到市集上賣。
而我的親哥哥沈攸,溫潤如玉,面目俊秀,隻有我知道,在他當上皇帝後,是一個多麼冷酷無情的人。
前世他因為沈冰蘭的緣故素來不喜歡我,如今對我雖然客氣,但也能感覺出疏遠。
可是沒關系,多爹和娘親疼我啊。
我娘給我手制了好幾套貼身衣物,四季換著穿,比相府的還貼身舒服。她還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美食,一個野菜也能做出十種花樣,生怕我相府裡嬌慣的胃吃不習慣。
熟不知,我在相府吃什麼都是定點定量的,且不能表現出對某種食物的特殊喜好,若我表現出來,下次就再也吃不到了。
哪兒有這般暢快自在!
我爹雖然貧窮,但每日給人寫完字帖一定會帶來一些市井小玩意兒哄我開心,什麼竹蜻蜓啊,糖扎小人啊,完全把我當小孩子對待。
這些對窮人家的小孩來說確實很幼稚,對我這種沒見過世面長大的剛剛好。
前一世,因為輕信了沈冰蘭的話,我從一開始便對他們有偏見。
我剛來便和哥哥吵架,娘親不敢拿出她為我親手縫制的衣服,我也無數次看爹爹帶著小玩意兒回來,娘問他為什麼買這些,他不解釋,卻將那些玩意兒放在桌子上,我卻理都不理一眼。
原來是給我的。
原來我也能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4.
我和娘親上街一起賣手工繡品的時候撞見了沈冰蘭。不,她如今叫裴冰蘭
裴冰蘭和幾個京城貴女渾身穿金戴銀坐在馬車上,身後跟著幾個僕人,手裡捧著無數東西,都是裴冰蘭買的。
我們的小攤擋了裴冰蘭馬車的路,小廝下來找碴兒,我正據理力爭的時候,裴冰蘭探出了頭:
「怎麼了?吵什麼呢?」
我們都愣住了。
娘親巴巴地看著她:「蘭蘭?」
裴冰蘭輕蔑地看著我們,連車也不下,鼻腔裡哼出一口氣:
「喲,瞧瞧,這是誰啊?想不到也有看你穿這身破爛衣服的一天。」
裴冰蘭還沒認身份的時候,曾入選裴府的侍女,當時我挑丫鬟的時候就沒看上她,她記恨到如今。
結果一朝麻雀變鳳凰,自然要奚落我。
娘親詫異道:「蘭蘭,你怎麼這麼說話?」
我笑道:「娘親給我做的衣服又舒服又暖和,我很喜歡。你覺得破爛,不也穿了十多年嗎?」
娘親意外地看著我,眼裡全是感動。
裴冰蘭不屑地看我一眼:「若不是你,我生來便該錦衣玉食。」
裴冰蘭身邊的侍女桃枝幫腔道:「就是,你若現在肯跪下來求我們小姐,我們小姐說不定還發發好心,給你在府裡找個差事,吃剩飯剩菜也比嚼野菜強。」
說罷兩個人一起大笑。
娘親不安地拽著我的衣服,意思是我不要和她們說了。
我卻不慌不忙道:「桃枝,當初你當我丫鬟的時候我可曾讓你吃過剩飯剩菜?怎麼換了主子了,便狗仗人勢了?」
桃枝氣急,裴冰蘭卻攔住了她,下巴高抬:「不需要和這樣的賤民說話。」
她瞥了娘親一眼,便上馬車走了。
娘親不可置信道:「蘭蘭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5.
接連幾天,我們的小攤都有鬧事的人來搗亂,不是街頭惡霸就是地痞流氓。
我好幾次都看見桃枝在遠處得意地看著我們小攤被掀翻的窘態。
娘親回去哭訴,哥哥甚至不相信裴冰蘭一朝得意後居然是如此忘恩負義。
但是娘親也不會說謊。
哥哥喃喃道:「難道一直以來是我錯看她了。她回丞相府之前曾與我說,之歡你瞧不上我們這個地方,說這裡都是卑賤的貧民,我答應她隻有她一個妹妹,才對你有些隔閡,如今竟是我錯了。」
我一臉冷笑道:「我不但沒說過這話,我還可以告訴哥哥,她在丞相府是如何說的。」
正好,我把裴冰蘭當時在丞相府裡的話也如數說了出來,在她眼裡,這就是個充滿著雞鳴狗盜的乞丐窩,到處都是蟑螂和臭蟲,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很喜歡這個家,爹娘哥哥都對我很好,比起冷冰冰的丞相府,我更願意和親人在一起。」
哥哥喟嘆了一聲,摸了摸我的頭。
爹嘆了口氣道:「那麼以後便各得其所,不來往就是了,可我們從沒對不起冰蘭,她為何要做得這麼絕?」
我知道為什麼,因為她一朝得勢,便自然想炫耀。
她恨我,因為我她錯失了十多年的榮華富貴。更恨沈家,恨沈家貧窮卑賤,讓她
自卑地活了那麼多年。她也看不得我和娘親那麼快就感情親近,因為她無法從丞相夫人那裡得到一絲愛。
丞相夫人得體大方,可是除了兒子,她誰都不愛。
跟隨娘親擺攤的第七天,那群混混又來了,他們早就蹲守在那裡,見我們過來就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我擋在娘親身前,冷冷地看著這幫素日我最瞧不上的人:「你們有完沒完?」
為首的地痞啐了一口痰:「那自然是沒完,怪就怪你們得罪了個貴客,貴客花錢讓兄弟幾個教訓教訓你們,兄弟們也得收錢辦事啊,兄弟們,砸!」
鄰裡街坊都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幫我們,卻被地痞流氓一個個掀翻了攤子。
我想攔著,卻被一把推翻在地,其中一個地痞捏著我的下巴,嘖嘖了兩聲:
「好一個小美人,比那青樓的花魁還美上十倍,不如你跟了哥哥,哥哥保護你,怎麼樣?」
6.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的動作都愣住了。
我一巴掌扇在了那狂徒的臉上。
從小到大,無論何種處境,我都不允許這種腌膜之人碰我。
眼前的地痞愣了一瞬後怒道:「你他媽的敢打老子?」
在我娘親的尖叫聲中我閉上了眼睛。
但是想象中的痛苦沒有到來,反而我身前的人似乎被人拎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一陣聲音響起:「禮部小裴大人在此,哪個敢造次?」
小裴大人?我睜開了眼睛。
抬頭望去,一個一身玄衣,相貌俊美,眉眼清冽,左眼下有顆淚痣的男子就站在我的身前。
陽光在他的碧玉抹額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輝,瞬間一切美麗之物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是小叔叔!
我瞬間眼眶一紅,撲到裴黛的懷裡,委屈哭道:「小叔叔!嗚嗚嗚..」
我和小叔叔隻差五歲,小叔叔從小就性情孤僻,隻有我喜歡黏著他,即便他生來高貴自矜,也不拒絕我的親近。
裴黛墨眸一瞥,他的隨從們便立刻將那些地痞流氓收拾得幹幹淨淨,直接移交官府。
「可以松手了。」
「小叔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裴黛語氣毫無波瀾:「你有事,我自然會來。」
我愣住了,我們的距離那麼近,他與我對視著,我不自然地放下了手。
他默然打量著我和我娘,臉上閃過一絲心疼,道:「你若願意,我可讓你回到裴府。你若不想回去,我也可以為你安排…..」
我拒絕了小叔叔,我告訴他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裴黛默默地注視著我,點了點頭,又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你以後可以不必叫我小叔叔了。」
我抹了抹眼淚:「好的小叔叔。」
裴黛嘆息道:「你好好保重自己,至於這裡的事情,我替你處理。」
7.
自那日見到裴黛之後,我家那個「乞丐窩」門口就總有人送來金銀細軟等東西。
小攤也沒有人敢搗亂了。
我心知這一定是裴黛暗中做的,即便在前世,所有人都背棄我的時候,隻有裴黛在最後一刻都守候在我身邊。
可惜我還是把他弄丟了。不知道這一次重來,有沒有機會彌補他。
一天,裴冰蘭哭哭啼啼地出現在我家門口,她穿著素白色的梨花裙,清秀的臉蛋上滿是淚痕。
她說她是來請罪的,不該一時糊塗,聽了那侍女的蠱惑為難我和娘親。
她已經責罰了那個侍女,將侍女趕出了相府。這次她是來專門請我去相府為老太
太賀壽的。
我聽了覺得事情不妙,我現在這個身份為老太太賀壽是什麼道理?
可惜裴冰蘭一口一個爹、娘、哥哥地喊著,不過幾句話語便讓所有人都忘記了她的不好。
我心下一澀。
最後我哥哥開口道:「之歡,裴家養你一場,你還是要去看看的。哥哥會在外面等你,什麼時候想走了你就來門口找哥哥。」
裴冰蘭的笑容凝結在臉上:「不用吧哥哥,我會讓人送之歡姐姐回家的。」
沈攸道:「那不一樣,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還是我親自接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