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陸博雅看了她一眼。
韓嘉怡吸了口氣,說:「我未婚夫隋濱是徐釐的初戀,不管是相親還是交友,徐釐都是按照他的樣子在找對象,包括你。隋濱你見到了,你們有多像,你自己也很清楚。」
韓嘉怡說完這話,就準備看陸博雅臉色大變。
可陸博雅居然點了一下頭:「像……是有點像。」
「那就對了!」韓嘉怡憤憤道,「徐釐在找隋濱的替身,找到了你。我警告過她很多次,可她始終隱瞞你,這個世界上因為徐釐痛苦的人太多了,我不希望你也被卷進來。」
韓嘉怡始終強調的是替身,陸博雅卻問了句:「初戀……是什麼時候的事?」
「高一那年,」韓嘉怡不假思索道,「我和隋濱在一起後,發現了一張照片。」
韓嘉怡拿出手機,閉了閉眼,才打開隱藏相冊。
年代久遠,照片像素不高,但畫面一目了然。
兩個人,穿著校服的隋濱和穿著校服的徐釐。
兩人正站在一棵樹前對視。
徐釐眼中帶著笑意,隋濱則是滿眼柔情。
「蘇南附中初中部的校服,」陸博雅冷淡看向韓嘉怡,「他們是初中同學?」
「隋濱初三轉學到蘇南,徐釐因為家裡出事留級,他們勉強算是初中同學。」韓嘉怡心有不甘地說。
「從照片上看,他們感情不錯,你和隋濱又是怎麼回事?」陸博雅繼續問。
「我和隋濱——是隋濱主動追我的!」韓嘉怡調高了聲線,「初三的時候,隋濱被校外混混劫道,徐釐幫過他,後來徐釐就對他特別好,好到已經超出同學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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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範疇了。
「高一那年,我們三個成了同學,隋濱是因為喜歡我才對我告白,和徐釐根本沒有關系!
「可徐釐非要纏著隋濱,莫名其妙道歉,說什麼之前答應送他的手鏈,現在不想送了.…這明明就是還喜歡隋濱,明明就是因為隋濱對我告白,她不甘心!」
陸博雅「唔」了一聲,路燈下鏡片折光,藏住了深邃如淵的黑瞳。
韓嘉怡沒發現陸博雅的異色,隻咬唇道:「後來我發現了這張照片,確定徐釐就是喜歡隋濱,我接受不了,她爸害死我爸,她又要搶我喜歡的人——」
「所以,」陸博雅忽然問,「你做了什麼?」
韓嘉怡別開眼:「我沒做什麼,隻是厭惡她,恨她。」
「隻是這樣?」陸博雅抬眸,眼底冷銳似冰,「她讀了高中,已經高一了,離她家出事也過了幾年,她沒必要更沒道理輟學,除非有人逼得她念不下去書。」
「我沒逼她!」韓嘉怡驀地心慌。
「她很愛讀書,崇尚學歷,一門心思要讀大學,那甚至是她的夢想——」陸博雅幽幽的嗓音徹骨陰寒,「你做了什麼,讓她斷了自己的學業?」
「我沒..韓嘉怡慌亂避開視線,企圖扯開話題,「我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她把你當替身的事…..」
「說!」陸博雅嗓音陡然一冷。
過於出眾的容貌,可以是溫和優雅,也可以是冷漠壓迫。
韓嘉怡虛虛地往後退了一步。
和陸博雅較量過的人不少,韓嘉怡的自制力無疑是最差的那個。
幾度逼問後,陸博雅得到了答案。
那場事故,除了徐釐的父親和韓嘉怡的父親外,還有三人喪生,其中一人的孩子與他們同校,另外兩家人也住在蘇南。
在韓嘉怡的挑唆下,校內霸凌,校外騷擾,幾乎同時開始。
徐釐能頂得住壓力,也不怕欺壓,但她心裡始終對事故愧疚。
僵持許久後,徐釐最終輟學離校。
「我知道這件事我做得不對,」韓嘉怡色厲內荏,「可相比於徐釐和她爸對我的傷害,我也不過是有怨報怨!」
月夜風涼,陸博雅輕輕換了口氣,笑出聲來:「有怨報怨.…誰對你不好,你就報復回去,這也是我的做人準則。沒錯….」
陸博雅笑得愉悅,嗓音柔和:「你做的,一點都沒錯。」
這人——韓嘉怡心裡顫了又顫。
陸博雅這樣光風霽月的人,為什麼會給她一種陰冷的感覺。
陸博雅笑著看向韓嘉怡:「有件事,不對,是兩件事,我也要告訴你。」
「什麼..韓嘉怡遲疑。
「第一件,你母親離開蘇南這件事,」陸博雅露出一點潔白的牙齒,笑得森冷:「是我做的。」
韓嘉怡倏地震住了。
「當然,我沒有用違規手段,我和她談了個條件,」陸博雅低頭看自己摩挲著的兩根指尖,悠悠然道,「我把我名下景園的一處房產過戶給她,她離開蘇南不再和徐釐見面,她很高興,也很爽快就答應了。聽說,我家樓下開始動工裝修,我想,你對那戶房子,應該算滿意吧?」
韓嘉怡臉色變幻莫測,喃喃道:「那是你的房子...!
「你恨徐釐,不接受她的資助,多少有點那麼骨氣在,可你母親就比你實際多了,她接受我的饋贈,把當年的事翻篇,急不可耐又欣喜若狂的嘴臉,哦,表情,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陸博雅眼睫低垂,唇角含笑:「你捏著道德人命的線頭,把徐釐綁死在木架上,一副錚錚鐵骨,有怨必報的架勢,何必呢?」
「我不要你的東西!我也不要徐釐的東西!」韓嘉怡大喊。
「那你可得和你母親好好談談了,」陸博雅淡漠嘲諷,「問問她願不願意把幾千萬的房產還回來,隻為了你那一點仇恨的傲氣——這麼說起來,你父親的命、你
所謂的情,折算下來也不過區區一套房,真廉價。」
「還有第二件事,也一起告訴你,」陸博雅的眉眼瑩瑩,笑顏如花,「徐釐要送手鏈的人,不是隋濱,是我。」
他慢慢抬起手,腕上是一圈並不名貴的石頭手鏈。
「徐釐受過傷,記憶出現了丟失,但她自己不知道。
「她忘了我,卻在隋濱身上找到了形似我的一點影子,於是對他格外地好。
「隋濱喜歡上徐釐,可漸漸地,他發現不對勁,因為徐釐並不喜歡他。
「徐釐不但對他好,徐釐也對很多人好,他是有點特別,但不是男女之情。
「然後,在某個節點,隋濱或許猜到了徐釐失憶,又或許隻單純發現徐釐把他當作我的影子..啊,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事實的隋濱惱羞成怒,選擇對徐釐有愧疚的、也在盡力彌補的妹妹告白,想用這種方式報復徐釐….
「至於徐釐,因為記憶出現了偏差,明明已經把手鏈給了我,卻忘記了。
「在明確自己對隋濱沒有任何異性感情後,她選擇收回自己的承諾,收回這條從來都不屬於隋濱的手鏈。
「順便一提,在徐釐的人生中,我是她忘記的初戀,而你和隋濱是自己跳出來刷存在感的人——實在很多餘。」
「你胡說!」韓嘉怡大喊,「都是你胡說的!」
「我是不是胡說,你去問問隋濱不就知道了嗎?」陸博雅勾唇笑。
「我一定會去問的!不隻是隋濱,還有媽——房子我不要,我會還給你!」韓嘉
怡吼道。
陸博雅輕飄飄地「哦」了一聲,沒再多給韓嘉怡一個眼神,轉身離開了。這麼好的月夜啊….…他抬眼看了看溫柔的夜空。
笑了一下後,他拿出手機,剛好響起了徐釐的電話。
「你在哪?」
電話那邊,徐釐朝氣清澈的聲音響起:「給你發消息看見了嗎?我在女生宿舍樓下。」
「剛看見你消息,」陸博雅笑著說,「來月亮湖,在女生宿舍後面。」
「好嘞!馬上到!」
掛斷電話,陸博雅眼中溫情消散,譏诮浮現。
剛剛那些話,幾分真,幾分假,除了他自己外,沒人知道。
韓嘉怡無論是和她母親爭執,還是和隋濱求證,最終的結果都是吵鬧翻臉。讓那三個人欺凌徐釐這些年,是他的錯。
韓嘉怡說得對做人是該「以怨報怨」的。可除了以怨報怨,他更愛不擇手段,玩弄人心。下一次……
下一次就告訴韓嘉怡,她和徐釐是有血緣關系的姐妹,她沒覺得她的眼睛很像徐
釐嗎?.…隋濱看著她的時候,心裡想的是她還是徐釐呢….
不知道要挑撥幾次才能讓他們分手,他可真是太期待了。
22.
【番外-兩條手鏈】
徐釐是在一個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晚上,忽然驚醒的。
後腦勺疼得撕心裂肺,她捂著腦袋,嘶嘶抽氣,不想驚動身邊熟睡的陸博雅。
仿佛要炸開顱骨,輕薄鋒利的記憶片直插腦海。
徐釐死死抓著枕頭,幾乎要把枕芯抓破。
終於忍受不住的時候,徐釐狠狠撞了床頭一下。
「咚」的一聲悶響後,徐釐滿臉冷汗,眼瞳動蕩。
「徐釐!」
陸博雅驚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坐起身抱住她:「怎麼了?做噩夢了?」
徐釐慢慢扭頭,看向黑暗中不清晰的輪廓。
「陸...」她聲音微啞,喘息不定。
陸博雅一手抱著她,另一手擰開了臺燈。
柔和的暖光鋪滿室內,徐釐眼睛通紅,盯著陸博雅的臉一動不動。
「沒事了,」以為她被夢魘了,陸博雅親了親她的額角,「別怕,隻是夢..
「不是。」徐釐搖著頭,空洞地說,「不是夢...」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推開陸博雅,掀開被子赤著腳跑下了床。
「徐釐!」陸博雅大驚失色,立刻追了上去。
他們在蘇南的新房還在裝修,兩人住在徐釐舊宅。
徐釐跑出了臥室,跑出了客廳,打開大門,直衝庭院。
「徐釐!」陸博雅邊追邊喊,可在門口時,卻猛地停下了。
院子裡,徐釐抓著一把鐵镐,在玉蘭花樹的樹樁下,用力挖創。
土被帶上來了一堆又一堆。
一個漆黑的木盒子露出了邊角。徐釐丟開鐵镐,用手挖出木盒子。
深埋地下多年,盒子上的木銷早已經脫落,徐釐捧著髒破的木盒,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陸博雅。
陸博雅雙手攥緊,失去了往日的溫和灑脫,宛如一張被拉開弓弦,緊緊繃著身體。
在陸博雅注視下,徐釐打開了盒子。
一串瑩潤油白的玉石手鏈被她拿了出來。
「這是什麼呀?」
「羊脂玉。」
「羊脂玉是什麼?」
「石頭的一種。」
「有點醜,我爸工地上的石頭比這個好看多了..!你扔了幹嘛呀!」
「我媽給的生日禮物,我不稀罕。」
「不稀罕也別亂扔啊..下回我給你穿串手鏈,也用石頭,保證比這個好看一萬倍!」
「嗯。」
「那這條怎麼辦?——你可別扔啊,好歹是心意..要不,埋樹底下吧,我給你找個盒子,等以後你想要了,就再挖出來,還挺有紀念意義呢….」
「這條手鏈,」徐釐遙遙望向陸博雅,眼中有淚,唇畔帶笑,「幾十萬呢。」
陸博雅走過來,把手鏈套在徐釐腕上,又舉起自己一隻手,晃了晃上面那串雜色石頭:「這條手鏈,無價之寶。」
【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