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激靈差點把拐杖給扔了。
好家伙,說謊話正好讓人給抓了個現行。
我定在原地,180°轉動腦袋掃視周圍。見肖暘手中提著一隻購物袋,從拐彎處走了過來。
我立刻一臉討好地笑道:「肖,肖暘哥哥,你怎麼回來了呀?」
他的臉陰沉得嚇人:「出差公幹。想給你個驚喜。」
得,驚喜變驚嚇了。
我捏著鼻子說:「哎呀,怎麼也不先跟人家說一聲呢~」
肖暘完全不吃我這一套:「林蔚蔚,你的腳是怎麼回事?」
我低頭,看向自己被石膏包裹著的腳。五個腳指頭頑皮地從石膏殼裡探出頭來圍觀我這瞎話還怎麼編。
我招了:「就上班的時候被車碰了一下。肖暘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話沒說完,肖暘就直接把我打橫抱了起來。
「走,先回家。」
我從肖暘口袋裡摸出鑰匙把門捅開,這鑰匙是上回他走之前我給他配的。
肖暘很輕地把我放在床上,讓我把腳搭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看著我腳上的石膏殼子,生怕把我弄疼了。
「還疼嗎?」
我搖搖頭:「都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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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暘低下頭,有些沮喪。
「蔚蔚,我覺得我不是個稱職的男朋友。」
我最怕他說這個了。
「肖暘,你別這樣。從我決定要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要面對什麼的準備了。你不用對我愧疚,我也沒覺得委屈,隻是受了點小傷而已,會好起來
肖暘掐了掐眉心,強顏歡笑道:「我買了菜和肉,我先去給你做點東西吃。」
肖暘做了紅燒排骨和清炒荷蘭豆。這是我養病這段時間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晚上,我和肖暘躺在床上,我要他讀故事給我聽。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我被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著,很快睡意漸濃。
半夢半醒的時候,我聽見肖暘在我耳邊輕輕說道:「蔚蔚,如果我不當軍人了,回來陪你好不好?」
我以為自己是又做了什麼美夢,呷呷嘴說:「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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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出差公幹,肖暘隻有一天自由活動的時間,第二天一早就好要返回去了。
我拄著拐杖把他送到門口。
其實隻是一次很普通的分別,但了這根拐杖的存在,總帶了那麼點虐文女主的意思。
即便我在外面再堅強,再獨立,在這種場景下,要說一點都不難過,那肯定是假話。
我努力藏起來發紅的眼睛,挽著肖暘的手臂:「走,我送你到樓下。」
肖暘說什麼也不肯讓我下去。
我故作輕松:「哎呀我沒事的,正好也下樓吹會風,天怪好的。」
「蔚蔚,你別送了。不然我就真走不了了。」
一句話破防。
我摟住他的脖子,深深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肖暘,一路平安。我愛你。」
肖暘在我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我也愛你,蔚蔚。」
肖暘走後,房子裡一下子空了下來。門一關上,我忽然就覺得特別委屈,兩行眼淚唰就落了下來。
別人連來個生理期都有男朋友噓寒問暖。就我,腳骨折了都沒人陪著。
等哭夠了,又覺得自己丟人。看著鏡子裡花貓一樣的自己,癟癟嘴又笑話自己起來。
幹嘛啊林蔚蔚,精神分裂。
又過了一個月,我基本恢復了正常走路的能力,正式返回了工作崗位。
我體內大概還是潛伏著一些社畜之魂的,不到一天時間,迅速找回了工作狀態。
忙起來,讓事情把生活填滿,才不會矯情,才不會在深夜想肖暘想得睡不著。
我和瑩瑩又搭伴出差了。
在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瑩瑩被迫扛起了直面主編的大任,能力突飛猛進地進步了起來。
我覺得這孩子有點跑偏。她好像把工作當成自己男朋友了。
又是一個加班的深夜,我在賓館房間裡整理白天採訪的素材,薅著頭發想稿子應該怎麼寫。
肖暘的視頻電話這個時候打了進來。我掐指一算,上回我們視頻,都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肖暘。」我慘兮兮地叫了他一聲,讓他看看正在辛苦工作的我。
他的背景卻是在外面。昏黃的光亮照在他臉上,身後是無邊的黑夜。
「你在哪呢?」
他開門見山:「蔚蔚,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我心裡忽然有些緊張。
「嗯,你說。」
「我決定退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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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突然了。
我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我每天做夢都想著,他的工作隻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我們每天下班都可以見面,每天晚上都可以抱在一起入睡。
可當他真的說出這個決定時,我卻又覺得有些太不真實。
我有很多想問的話,可到最後隻問了一句:「你想清楚了嗎?」
肖暘一個人坐在路邊上,隻有一根路燈陪著他。
他點了下頭:「嗯,想好了。蔚蔚,從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其實就在想這件事了。我想給你一個正常的家,而不是讓你的另一半一直都活在電話線的那一邊。
我的眼眶有點發燙。
「肖暘,我想讓你回來,特別想。但是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我而不得不犧牲什麼,更不希望是因為我給你的不得已而讓你在將來某個時候後悔這個決定。」
肖暘微笑著搖了搖頭:「你放心,不會的。我已經考慮得很明白了。」
他深深呼了口氣,眼眶也有些發紅:「要是說沒有一點舍不得,那肯定是騙你的。但蔚蔚,你才是我更加向往的生活。隻要一想到我和你的距離會從幾千公裡縮短到每天都在一起,我就會義無反顧地奔向你。」
我沒忍住,哭了。
肖暘在那頭,眼睛也湿潤了。認識他這麼多年,我似乎是第一次看見他流淚。
「不過蔚蔚,還有件事,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我的心又一次被提了起來。他這樣嚴肅的口吻,總讓我覺得是天大的事。
「嗯,你說。」
肖暘抿了抿嘴:「我能不能,把墨嘰一塊帶回去?」
嚇死我了,我以為是啥事呢!
「我明天,不我馬上就去下單狗窩!」
一個月後,肖暘辦好了所有的手續,訂好了回來的機票。
他這次回來,是徹底地回來了。
當一個退伍的老兵,牽著一條英姿猶存的大黑狗出現在我面前時,我覺得,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在他們倆身上了。
墨嘰大概是從出生起就從來沒有見過城市是什麼模樣,回家的路上,兩隻爪子一直扒在車窗上,新奇的看著外面的車流和高架橋。
對於樓房裡的新家,它還是有些陌生,剛進門的時候顯得有些拘謹。不過很快,它就喜歡上了我新給他買的狗窩。
我在廚房裡洗菜,肖暘給我打下手。我隨口與他聊道:「肖暘,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要不去當攝影師吧,你喜歡,時間也比較自由。」
肖暘沉默了一會,才說:「蔚蔚,我其實,有想接著讀書的念頭。」
我放下手中的菜:「啊?」
肖暘攤了牌:「蔚蔚,我想試試考研。」
他想考哪個學校,我不用問也知道。果然,人永遠忠實與自己最初的理想,無論時間過去多久,總會要去嘗試的。
既然這樣,那我願意無條件地支持他。
為了心無旁騖的復習,肖暘搬去了次臥。很快,我就被他可怕的作息震驚了。
每天早上五點,肖暘準時起床,出門遛狗。
帶著墨嘰從樓下跑兩圈後,他上來背一輪的書。等我起床的時候,熱騰騰的早飯已經做好擺在桌上了。
我看著他的復習資料漸漸記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做的模擬試題堆滿了厚厚的一沓。
他考的是理工科的專業,大概也是與軍工方向相關的,上面的符號我看都看不懂。
我端了杯熱牛奶給他,坐在寫字臺旁邊的床上,看著桌上滿匝匝的卷子,恍然回到了我們還在上學的時候。
我託著下巴看他:「有點想念咱們上學時候一起刷題的時候了,那個時候活得多簡單啊。」
肖暘喝了牛奶,笑道:「誰能想到,過了十多年,我還能坐在你旁邊刷題。」
是啊,誰能想到。我與他就像從南北兩面攀爬同一座山的登山者,相識於山腳,重逢於頂峰。
隨著考試的日期越來越近,肖暘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了起來。
有天我睡了一覺起來喝水,聽見衛生間裡有水聲。
推門進去,看見肖暘正在洗澡,可浴室裡卻一點水汽都沒有。「呀,你怎麼衝涼水澡呢!」
我趕緊扯下浴巾去裹住他的身子。
肖暘頭發上滴著水,胸肌上滿是晶瑩的水珠,瀟灑地擦了把頭發。
「醒個神,一會準備接著看書了。」
我把浴室的暖風打開:「那也不能這麼折騰自己啊!感冒了怎麼辦!」他笑了下:「沒事,我之前也老用這種方法提神,身體好著呢。」
我板起臉對他說:「肖暘,考不考得上那都是次要的,但你不能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啊!」
肖暘也嚴肅了起來:「蔚蔚,我這次真的不想再辜負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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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暘以初試成績第三的排名進了復試的名單。
復試那天,我開車送肖暘去清華。時隔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這所學校的校門。他穿了一件白襯衣,簡單而幹淨,環顧這所學校的眼神,依然如他最開始的那樣,清澈而熱烈。
復試結束後,肖暘回家倒頭睡了一整天。仿佛是放下了一件很重的心事。
錄取結果公示的那天,我陪著肖暘一起在電腦上查詢。
屏幕上清晰的顯示著,他面試成績第一,總分第二,成功拿到了錄取的號碼牌。
我激動得尖叫了出來:「肖暘,考上了,咱們考上了!」
肖暘隻是盯著屏幕看了一會,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去了客廳。
我沉了片晌,才走出去看他
肖暘坐在沙發上,墨嘰安靜地臥在他腳邊。我想,如果肖暘現在還抽煙的話,他一定很想狠狠吸上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