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天上完朝我得去一趟睿王府,把淮南王的事趕緊告訴哥哥。”景韶自己吃了一口,又舀一勺喂過去。
“去之前,先到鳳儀宮見一面母後,”慕含章搖了搖頭不想再吃,“那我明日去一趟北威侯府。”遠遊歸來自當先拜見父母,況且娘親許久不曾有消息,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景韶就自己把剩下的吃了,含糊的應了一聲。
次日,景韶穿上月白色的親王朝服,再次站在了金殿之上。
宏正帝對於景韶這次風卷殘雲一般的滅了兩個藩王,很是高興,難得沒有冷著臉,當著百官的面很是誇獎了一番。
“全託父皇的高瞻遠矚,兒臣隻是聽命行事而已。”景韶低頭謙遜道,並且將此次攻打的頭功推給了自己偶然得到的大將郝大刀。
宏正帝對於他這般表現很是滿意,覺得這個兒子出去徵戰一番反倒沉穩了不少,傳郝大刀觐見,聽說了他的先祖是前朝的郝大將軍,當即封了他勇武將軍。
朝中大臣也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四皇子景瑜低著頭,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大皇子攻打南蠻到現在還未歸還,景韶竟然已經平定了兩藩,況且如今又帶了一員猛將回朝!朝對面的官員使了個眼色。
景琛眸色平靜地望著站在大殿中央的弟弟,看不出喜怒。
“皇上,成王大勝歸來,可喜可賀,但賞要清,罰更要明!”一位官員突然出列道。
景韶站直身體,斂眸不語,不去接他的話。
那官員等了半天,也不見成王出聲呵斥,朝堂上突然靜了下來,使那人頗有些尷尬,隻得硬著頭皮接著說:“至於罰什麼,微臣以為,兵部侍郎想必更加清楚。”
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頓時一變,兵部侍郎宋安,那是成王妾妃的親生父親,如今把他推出來指正成王?
景琛看了顫顫巍巍走出來的宋安一眼,眸色漸漸變得深沉。
“啟稟皇上,成王正妃身為內宅家眷,竟私自跟隨成王上戰場,有違法制。”宋安滿頭冷汗道。
“沒錯,”永昌伯也站出來,朗聲道,“成王妃為妻者竟不顧禮法,將國家大事視為兒戲,臣以為,此舉應當嚴懲,否則成王開了頭,以後將士在外都要帶個家眷前去,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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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惡果
景韶轉頭看向永昌伯,當聽到“嚴懲”二字的時候,眼中浮現出了明顯的殺意。這群卑鄙小人,挑不出他的錯,就要拿他的君清開刀。
宏正帝斂了笑意,卻不發一言,看著景韶的應對。
“王妃隨軍,並非為了一己私情,”景韶想起昨晚自家王妃勸誡的話,壓抑著怒氣道,“王妃智慧過人,此行乃是軍中的軍師。”
“王爺是在說笑嗎?”永昌伯自以為很佔理,冷笑一聲道,“天下有識之士那般多,為何王爺挑軍師單挑自己俊美無雙的王妃呢?”這話中的惡意十分明顯,意指景韶不過是貪圖美色,連帶著慕含章也被侮辱了個徹底。
景韶一雙拳頭攥得咯咯響,聽到這句話,再也壓不住,一拳朝永昌伯的老臉揮了過去:“嘴巴給本王放幹淨點!”
永昌伯猝不及防,被成王一拳撂倒。
“景韶!”景琛見狀,忙上去拉著,一旁的茂國公趕緊來扶永昌伯,朝堂上登時亂作一團。
“都給朕閉嘴!”宏正帝揉了揉額角,冷喝一聲。
“皇上息怒!”朝臣頓時跪倒一片,站在中央的兄弟倆自然也跟著跪下來,隻是景韶明顯還很生氣,好像隻要讓他站起來就會再踹永昌伯一腳。
宏正帝又訓斥了兩句,讓景琛把景韶拉回原位站好,方讓眾人起身,不過訓斥的都是眾人的吵鬧,並沒有提成王打永昌伯的事。眾人心知皇上這是打算護著成王了,便都閉著嘴不敢多說。
景琛輕輕碰了一下弟弟,給了他一個“快去裝可憐”的眼神。
景韶會意,撲通一聲跪到陛階下:“父皇,兒臣今次平叛不要賞賜,隻求父皇莫要處罰兒臣的王妃!王妃為了護住大營中的兩萬將士,被東南弓馬兵砍傷,至今身子還未大好,受不住責罰啊!”說著連磕了三個頭,聲音也帶著些哽咽,想起君清被生生痛昏過去,至今讓他心如刀絞。
朝臣一時都靜默了,成王這次幾個月就平了兩藩,實乃奇功一件,他身為親王,封無可封也就罷了,但若以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抵消大功,著實令人心寒。想想成王身為元後嫡子,戰功赫赫,竟被逼著娶了男妻,如今認命了,卻又要這般才能護得住自己的王妃,就連那些中立的清流一派,也難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心緒來。
宏正帝漸漸蹙起眉,目光掃過眾人的神情,最終落在低頭不語的四皇子身上,四皇子感覺到父皇的視線,卻不敢抬頭。
“兒臣以為,”景琛見沒人說話,便開口緩緩道,“成王妃身為男子,離了內宅也無可厚非。”
“啟稟皇上,微臣聽聞,此次幾個月便平叛了兩藩,成王妃作為軍師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兵部孫尚書見景琛開口,也跟著出列道,三軍統帥的戰後折子已經遞到京中,上面對這個軍師皆贊譽有加。
“皇上,郝大刀是個粗人,不懂這些個規矩禮節,但此次徵戰,若不是軍師的妙計,末將根本破不了虎牙鶴嘴,趙將軍也不可能幾日就破了勝境關。”郝大刀忍不住立時出言證明道。
“微臣可以作證,軍中賬目之事,完全是成王妃的功勞。”已經升為吏部侍郎的蕭遠也出列道,而新任的戶部尚書也出來說這次查賬多虧了親軍軍師抄錄的小冊子提點。
除卻茂國公和永昌伯,其餘朝臣竟都陸續站出來附和。
“成王妃離京之事,是朕特允的。”宏正帝淡淡地說。
永昌伯如遭雷擊地看向四皇子,宋安已經抖如糠篩,而景瑜自己也頓時白了一張臉。他明知成王妃離京這件事,父皇是知道的,今日擺這一出,原本是給父皇一個不重賞成王的借口,也打壓一下景韶囂張的氣焰,但如今看來,父皇是打算護景韶到底了。
“成王妃慕含章,十七中舉,聰慧過人,朕特命前往輔佐成王,”宏正帝眸色深沉地又看了四皇子一眼,掃過自作聰明的永昌伯,接著道,“今次四個月平兩藩,當記成王妃首功,擬封侯爵,禮部選個封號,擇日行加封禮。”
男子若是嫁入皇家,便相當於半個皇室子孫,立功可以封爵位,隻是開國以來甚少有皇室子孫娶男妻的,縱然是娶了也沒人立過功,人們都快把這條吏律給忘了。
這邊朝堂上風起雲湧,北威侯府之中的氣氛更是詭異。
慕含章下了馬車,走進府中,隻覺得闔府之中靜謐非常,連前院的下人們也各個斂息快步,甚是緊張。不由得蹙眉,問親自來引路的王管家:“府中可是有什麼事?”
王管家是前院的總管事,怎麼隻他一人前來迎接,其餘的下人都去哪兒了?
王管家左右看了看,悄聲道:“不瞞王妃,大少爺得了重病,一直臥床不起,夫人心情不好。”
慕含章了然,北威侯夫人如今定然十分暴躁,下人們怕成了出氣筒,一個個都生怕被挑出錯來,抬手給了管家一個翠玉佛:“這次出門給王叔帶的禮物。”
“少爺,這怎麼使得?”王管家立時笑開了花,雙手接了。
慕含章勾了勾唇,也不多言,繼續朝後院走。這個時候北威侯還沒下朝,自當先去拜見嫡母。
“少爺,這邊走。”王管家提點道,抬手引向北威侯的書房。
“父親沒去上朝?”慕含章蹙眉,當看到好好地在書房看書的北威侯,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今日景韶歸朝,正是奉上嘉獎的好時候,父親竟然稱病在家!莫非……這般想來,不由得開始擔心景韶。
北威侯慕晉見到兒子歸來很是高興,與他聊了一會兒,慕含章將一把寶劍送給了父親。
“這可是華鋒?”北威侯看著手中的利劍,甚是激動,拿著它與牆上的名器圖比對。
“兒子並不在行,但王爺是這麼說的。”慕含章溫聲道。
“好,好啊!”慕晉欣喜地觀賞寶劍良久,抬頭看去,就見到慕含章垂首斂眸,恭順的站在他身邊,隻是那周身的氣度,比之出門前更加清貴內斂,禁不住重重的嘆了口氣。
“父親可是有什麼煩惱?”慕含章親手給父親續了杯茶。
北威侯神色復雜地接了,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家中最近不安寧,你去看看你娘親吧,午時過來跟我喝兩杯。”
慕含章應了,話雖這麼說,但還是要先拜見嫡母。北威侯夫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還是硬撐著架子與他說話,看他眼神卻很是不對,帶著防備與怨毒!
不願在嫡母院中多呆,慕含章說了幾句,放下禮物就去娘親的院中了。
邱氏如今抬成側室,有了兩個丫頭,嫣翠和秋蘭,見到二少爺來了皆是欣喜非常。
“娘親呢?”慕含章蹙眉,心中的擔憂不由得越發濃重。
“側夫人身子有些不爽利,”秋蘭說著,見慕含章臉色凝重,忙補充道,“也不甚嚴重,少爺進去看看吧。”
冬日的屋子裡門窗緊閉,銅爐裡燒著火炭,很是溫暖。床上掛著暖色的帳子,邱氏靠在床頭繡著一個荷包,風韻猶存的容顏映著燭光,很是寧和美好。
慕含章看到這樣的娘親,提起來的心漸漸落了回去:“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