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含章看它吃得正歡便沒有打擾,隻是把布巾攤開,讓陽光曬到那小身子上,好把毛毛曬幹:“大嫂這般勤儉持家,一輩子混下來也隻是個有錢的屠戶。不知大嫂可想過,若以後有了子嗣,難道還讓他們做屠戶嗎?”
胖夫人聞言,禁不住又開始生氣:“這話我天天罵他,哪怕去當個捕頭,以後孩子不也有個指望。這倒好,生個兒子還當屠夫,生個閨女都沒人敢娶!”
“大嫂想必也知道我們的來意,王爺乃是惜才之人,如今非世家出身的武將若想有所成,跟著王爺是最好的。”慕含章把吃飽了的小老虎抱在懷裡給他擦毛毛。
“呼……”小老虎趴在慕含章懷中,原本還有些抗拒,但當那柔軟修長的手一遍一遍撫摸它的皮毛,便漸漸安靜下來,不一會兒擔驚受怕了一天一夜的小虎崽就睡著了。
慕含章見時機差不多,有些話說多了反而不好,便抱著懷中的毛團起身,“此事王爺也並非強求,著實可惜郝大哥的才華,這才特意來了一趟。隻是行軍在途,耽擱不得,我們明日便要離去,郝大哥若實在不願,便也罷了。”說完,將一塊碎銀子放到藤椅上,算是幫忙清洗小老虎和那些碎肉的錢,不等胖夫人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待景韶二人走後,胖夫人便揪著郝大刀的耳朵把他拽進了屋裡。
“夫人,你說這些著實有理,但這成王為人暴戾,喜怒無常,去做他的屬下,到時皇儲之爭一旦端到臺面上,便隻有死路一條。”郝大刀苦悶的坐在椅子上,今日君公子的那些話他也聽到了,生而為大辰子民,就該報效生養自己的朝廷,而前朝於他太過遙遠,或許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不一定是對的。英雄無用武之地,他自己這些年也並非不覺的苦悶,但成王實在不是良主。
“話可不是這麼說,我看他待那位軍師就很好,還給他買老虎。把下屬當媳婦疼的主上,我覺得比那些假惺惺的文人要好得多!”這王爺單為他跑來一趟山下村,足見其誠意,況且明日他們就要走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胖夫人有些著急。
“哇唔~”躺在房頂上,小老虎興奮地在身下的床單上抓撓,景韶把不安分的毛團捏起來:“再搗亂就把你扔下去!”
小老虎掙了掙,扭頭去咬,奈何脖子太短,根本夠不著,隻得四肢亂揮。
“咦,是個小小子啊!”景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藏在腹部白色絨毛中的小虎鞭。
“是嗎?”枕著景韶胳膊的慕含章抬頭去看,看不清楚,就伸手把小老虎放到兩人之間的縫隙裡。
“嗷~”小老虎被仰放著,很不高興,抓著被子翻身,拿屁屁衝著在他身上亂摸的兩人。
“我們把它送到哪裡去呢?”握住那根晃來晃去的長尾巴,慕含章有些不舍地抿了抿唇,行軍途上帶著個沒什麼用的虎崽實在不像話,但又著實有些不舍。
看出自家王妃的不舍,本就打算買來給他玩的景韶勾了勾唇:“親我一下,我就讓你養。”
“真的?”慕含章轉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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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韶嚴肅地點了點頭,閉上眼指了指自己的唇。等了半天,也不見身邊人動作,正待睜眼,慢慢的感覺有熱乎乎的氣息越來越近,然後,一個微涼的、柔軟的、毛絨絨的東西就碰到了他的嘴角。猛地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雙無辜的琥珀色眸子“哇唔?”。
抬頭看去,抱著小老虎的慕含章笑得倒在了他的身上。
次日,待景韶再去的時候,胖夫人在豬肉攤上剁肉,旁邊多了一匹馬。
“你們來了!”胖夫人看到兩人,十分高興,她一直怕他們失了耐性今日直接走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我去叫他!”說完,轉身進屋,就聽得裡面一陣吵吵嚷嚷,許久之後,扛著家傳混元刀的郝大刀才被自家夫人拽了出來。
景韶忙走上前去,攬住頗有些不情願的郝大刀:“郝大哥肯出山幫我,小王真是三生有幸!”語氣誠懇,又不失武將的豪邁,讓人頓生好感。
“王爺謬贊了,郝某不過是塗有一身蠻力,真虧王爺看得起。”郝大刀有些不自在,暗道這成王年紀輕輕,說話做事卻十分沉穩幹練,想起那日在肉鋪中與他單獨詳談的內容,說不得他真的是個明主。且跟著他混一段時間再說吧。
“等我把這豬肉鋪子盤出去就去軍中找你們,”胖夫人衝騎上馬的三人揮了揮手中的殺豬刀,“老娘這兩把殺豬刀也是能打仗的!”
回程要盡快趕上繞道而行的隊伍,郝大刀便帶著他們走山道穿過大行山去截隊伍頭。
景韶得到了郝大刀這一猛將,心情好得不得了,三個藩王之中,淮南王是最難對付的,那個人謀略心計都不輸他,甚至在某些陰謀手段上更勝他一籌,即便淮南軍比不得朝廷大軍人數眾多,卻還是屢次讓他铩羽而歸。當年若不是有郝大刀相助,淮南封地怕是沒個十年八年打不下來。如今提前得了他,想必打西南東南兩地的時間,會大大縮短。
郝大刀怪異地看了一眼坐在王爺身前與其同城一匹馬的慕含章:“軍師為何不自己騎馬?”
“他馬術不好,平日行軍途中都是坐馬車的。”景韶解釋道。
慕含章用手肘扛了他一下,他馬術很好,但景韶從不許他自己騎馬,總覺得他會摔下去。
郝大刀不甚贊同地看了他們一眼,既然王爺已經娶了正妻,卻與軍師這般曖昧行狀,著實不好。於是眼不見為淨的先行在前面開道。
“這小老虎還沒起名,叫什麼好呢?”見郝大刀走在前面,慕含章便放松身體靠在身後人的胸膛上,摸了摸被他按在懷裡卻一直蹿著想去捉小黑鬃毛的小虎崽。
“叫小黃。”景韶騰出一隻手,彈了一下那毛絨絨的圓腦袋。
“哇唔!”小老虎甩了甩腦袋,不滿地抱住景韶的手使勁啃,奈何牙齒沒長齊,總把手指卡在兩個牙之間,急得小家伙嗚嗚叫。
“這名字聽起來像是給貓起的。”慕含章蹙眉。
“王府的牲口都是小字輩的!”景韶用下巴指了指悶頭走路的小黑。
“小……”慕含章把到了嘴邊的小勺咽了下去,“小黃,也好。”
有了小道抄近路,不足一日,三人就穿過了大行山,在官道旁的小鎮上稍作休息,就直追著軍隊而去。
回到軍營,慕含章有些擔心趙孟他們會排斥郝大刀,誰知趙孟看到他的混元刀,就拉著要比試一番。景韶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所謂人以類聚,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們其實最易相處,隻消一頓比試或是一壇烈酒,很快就能稱兄道弟了。
兩人很快就在營帳前的空地上比劃起來,引來許多人駐足觀看。
在一旁看熱鬧的右護軍看到軍師懷中的黃色小毛頭,興衝衝地湊了過去:“軍師,這是什麼?”
“哇唔?”正睡得呼呼的小老虎被吵醒,睜開一雙朦朧的大眼睛看他,圓圓的毛耳朵被睡得翻了過去,頗有幾分滑稽。
“喲!虎崽兒!”右護軍驚訝地叫出聲,一把將小老虎抱過去,舉在面前仔細看。
“嗷~”小老虎認生,掙扎不已,奈何虎小沒力氣,掙不開,便揚起小小的毛爪子,照著右護軍英俊的臉就是一爪子。
“哎呦!”右護軍猝不及防被抓了,嗷嗷呼痛,下意識地手一松,小虎崽就朝地上摔去。
說時遲那時快,慕含章正要去接,一道殘影劃過,黃色的毛球已經安然落在了葛若衣的懷中。
50第五十章 虎牙鶴嘴
“好身手!”被抓了三道血印的右護軍顧不得自己的臉,看到葛若衣的步伐禁不住贊嘆,難怪軍師上戰場還要帶個丫環,卻原來這丫環是個高手啊!
慕含章微微驚訝,葛若衣跟鬼九刀學暗器不過數月,怎麼就有如此身法了?
“這是我家傳的步法,名為‘赤腳踏浪’,小手段而已,讓右護軍見笑了。”葛若衣安撫著懷中的小老虎,笑著道。
“哎呀,這可是個好東西,有空你也教教我吧!”右護軍笑嘻嘻地湊過去,拿手戳了戳她懷中的小虎頭,“小東西,性子還挺烈!”
“若衣都說了是家傳的,右護軍若是想學,得先成為葛家人才行。”見葛若衣面有為難,慕含章上前去把虎崽抱回來,調侃道。
“行啊!這我願意……哎呦!”右護軍嘿嘿一笑,還想說什麼,腦袋忽然被呼了一巴掌,憤憤地轉身,正對上左護軍沒有表情的臉,“你又打我幹嘛?”
“你臉上出血了。”左護軍道。
“是嗎?”右護軍摸了一把,果然抓痕已經滲出血了,還挺疼,“沒事,這小口子一會兒就好了。”
“上藥。”左護軍拉著他就要回去上藥。
“這有什麼好上藥的,臉上有疤可是男人的象徵,說不得皇上還能因為這傷給我記一筆軍功呢!”右護軍掙扎不已,這點小傷就上藥,肯定會被趙孟那孫子嘲笑的。
“那你怎麼跟皇上報這個功,說西南王撓的嗎?”左護軍不耐地抓住他的衣領把吵鬧不休的人拖進了帳中。
周圍總算安靜了,慕含章笑著揉了揉小老虎的腦袋,心道得給這小東西剪剪爪子才行。
不理會外面那些人的吵吵鬧鬧,累了一路的慕含章回到軍師帳中就趴到了寬大柔軟的床鋪上,睡了兩天屋頂,還真是想念這幹淨柔軟的床了。小老虎在床上巡視了一圈,開始對著那此起彼伏的柔軟被子撲來撲去,玩的不亦樂乎。
葛若衣端著飯菜進來時,慕含章已經快睡著了,小老虎抓著他的一縷青絲啃個不停,輕笑著把盤子放到了帳中的小桌上:“公子吃些東西再睡吧。”
飯菜的香味讓吃了一天幹糧的慕含章頓時餓了,把頭發從老虎口中拉出來,拿過布巾擦了擦上面沾的口水,起身坐到了小桌前,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不禁有些驚訝:“這是你做的?”軍中的伙食雖然有所改善,但絕不會達到這種程度。
“公子累了,當吃些好的。”葛若衣笑了笑,王爺剛才特意交代她親自炒兩個菜給王妃吃。
“你有心了,但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好,我是軍師也當與將士同食。”雖這麼說,慕含章還是拿起了筷子,“你去拿些碎肉來喂虎崽吧。”小黃此名,他還是叫不出口,總覺得叫一隻老虎小黃有些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