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正得寵,姐姐怕是爭不過他的。”妍姬眯著一雙狐狸眼,風情萬種的樣子與先前的嬌弱不勝力相去甚遠。
“可是我聽說,這兩日王爺宿在東苑可是什麼都沒做,”李氏笑著道,“洞房第二日他就病倒了,聽說傷得不輕呢。而且,依妾身看來,他與王爺之間定是有什麼約定。”
“此話怎講?”宋凌心這下來了精神,李氏與那些丫環關系好,王爺屋裡的人也會給她遞消息。
“聽說那日喝藥的時候,王妃與王爺在屋裡有爭吵,還說什麼休書。”李氏信心滿滿的說著打聽來的消息。
“這麼說的話,王爺是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好休了他?”妍姬適時加一把柴。
“哼,若是如此,一旦他持中饋,要休他的理由便好找了。”宋凌心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那麼這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要好好利用一下,給王妃留一個“完美”的攤子!
而被一群賢妾們惦記的王爺,正黏在他家王妃的身邊看人家畫畫。
“王爺昨日練武怎麼還要跑出去?”慕含章見他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找個話題與他聊。
“找人打架去了,”景韶趴在桌上,對他靈巧的筆尖很好奇,“你畫的是什麼?”
“祝壽圖,”指間的狼毫行雲流水般地在宣紙上揮灑,“下個月是我父親的生辰。”
“上次我沒讓他去涉足鹽引,我讓他去西北販馬了。”景韶想起來上次回門的事,順嘴告訴了他。
“販馬?”慕含章筆尖一頓,南山石上便多了個黑點,忙添了幾筆畫成青苔。
“嗯,”有些事現在還不能說,景韶便不打算多解釋,起身拿起一支筆,“畫個祝壽圖哪裡要這麼費事,我給你畫一個。”
慕含章給他鋪了張紙,看他要畫什麼。隻見景韶提氣揮筆,唰唰幾筆下來,一隻醜兮兮的龜便躍然紙上。
“這……”慕含章嘴角抽了抽,“這是祝壽圖?”
“千年王八萬年鱉,這不就是祝壽圖嗎?”景韶洋洋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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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雖然是對父親不敬,但慕含章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王爺若是把這圖送給父親,怕是要給人笑話的。”
“那就先送你畫的,等北威侯夫人壽誕的時候再送我這幅好了,”景韶舉起自己的畫作看了看,對一旁的雲竹道,“去給裱起來。”
“是。”雲竹憋著笑把畫卷了起來。
眼看著到了午時,景韶還賴在小書房裡不動,慕含章便催他出門去做正事。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就跟他交代兩句話,午後我帶你去城郊玩。”景韶想著帶君清去嘗嘗城南的小吃,再去看看哥哥莊子裡的桃花開了沒。這些他上一世喜歡的東西,醒來後還沒見過,他很想帶著君清去看看。
慕含章磨不過他,隻得換了衣服與他同去。
聚仙樓上,李延慶高興地搓著手:“王爺……這位是?”看到景韶身後的陌生面孔,臉上的笑便有些戒備。
“這是我府上清客君先生,不妨事,”景韶混不在意的拉著慕含章坐下來,“今日讓你來是要告訴你,以後這個生意做不下去了。”
“王爺!”李延慶大驚失色,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朝堂上有些風聲,今年還是收斂些吧,”景韶給自己倒了杯酒,“你去找任峰,具體的章程我都跟他說了,他自會告訴你以後怎麼做。”昨日去別莊,就順道把鹽引生意的事交代了。
待李延慶走後,慕含章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王爺在朝堂上遇到什麼事了嗎?”
景韶看向他,勾唇笑了笑:“現在還沒什麼事,不過,君清聽過京城裡的傳說嗎?”
慕含章垂眼想了想:“是說成王能治小兒夜啼的傳聞嗎?”
“嗯。”他的君清實在是聰明過人,景韶覺得跟他說話是最不費勁的。
“這件事得標本兩方分開治,眼下需先治標。”慕含章把玩著手中的酒盅,緩緩摩挲著杯沿道。
☆、第十四章 青梅
景韶眼前一亮,朝媳婦身邊挪了挪:“何為標?何為本?”謠言的事他確實一點頭緒也沒有,隻想著自己把罪證都收斂起來,最近低調些,謠言自然會慢慢過去。
“所謂標,就是流言本身;所謂本,就是散布這個謠言的人,或者說,一群人。”慕含章抬頭看他,見他明白,便接著說下去,“眼下要解決的是謠言本身,所謂眾口鑠金,傳的多了就成真的了,或許現在父皇會一笑置之,過幾年之後可就不一定了。”
“君清!”景韶一把抓住那隻握著酒盅的手,這一刻他差點以為君清也是重生來的了,但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否則他怎麼可能看不出自己與前一世的區別。但若君清不是重生的,那麼他的眼光、智慧就真的不容小覷了!
“王爺?”慕含章不明就裡,不知道這人怎麼就突然握住他的手了。
“你肯幫我,我太高興了。”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突兀,景韶忙解釋了一句,卻沒有放開人家的手。
被抓著的人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我已經嫁給了你,不幫著你還能幫誰?”
“君清……”景韶看著眼前的人,這個人有著濟世之才,卻委身下嫁給他,非但沒有害他,還肯這般幫他出謀劃策,前世的自己真的是蠢不可及。忍不住伸手,把慕含章緊緊抱進懷裡,“此生,若你不棄,我景韶定不負你。”
慕含章楞楞地靠在他胸口,不明白這人為什麼突然這般激動,心道莫非這裡不是說話之地,他才故意打斷自己的?想想這裡是酒樓,人多眼雜的,自己接下來的話著實不能輕易說,於是也止住了話頭:“我們,先吃飯吧。”
“對,你肯定餓了,來先吃飯。”景韶這才想起來他倆還沒吃午飯,李延慶點了一桌的好菜,自己未動一筷子便急吼吼的去找任峰了,這菜再不吃該涼了。
兩人用過飯,並不急著回府。景韶拉著自家王妃在大街上優哉遊哉地散步消食。兩人皆是俊美非凡之人,一個冷冽清俊,一個溫潤如玉,還在街上手拉著手,(雖然是景韶強行拉著人家不放,)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我們去哪兒?”慕含章無奈地任由他拉著,在外面又不好叫他王爺,隻得略去了稱謂。
“去城南。”景韶說著拐進了一家店鋪,稱了兩斤炒瓜子,又拉著他在小巷裡七拐八拐,終於找到了一家看上去頗為老舊的店鋪。
店鋪沒有名字,隻有一塊木匾掛在牆上,上書兩行字:“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越過門檻,進得店中,店內的東西皆是由竹子所制,擦得一塵不染,店內的地面也沒有鋪磚,全是土地,屋子的四角竟然種著活的竹子,看起來十分高雅寧靜。
“好地方。”慕含章忍不住贊了一聲。
“哈哈哈,公子不嫌棄小店簡陋,定然是風雅之人。”一個頗為爽朗的女子聲音從後門傳來,隻見一個身著梅紅色宗裙、約三十多歲的婦人抱著一個壇子從後院走進來。
“梅姑娘,別來無恙吧。”景韶似乎對這裡很熟悉,笑著跟老板娘打招呼。
梅姑娘?慕含章有些怪異的看了身邊人一眼,這女子明明穿著婦人才穿的宗裙,況且,已經徐娘年紀,怎麼還叫人家梅姑娘,當真是輕佻無度!
景韶回了他一個無辜的眼神,拉著他走到酒櫃前。
“你小子,還是這麼沒大沒小。”老板娘放下酒壇子走到高高的櫃臺後面,“要點什麼?”
“一小瓶青梅酒,再來兩個酒盅。”景韶拿出一塊銀子放到竹制的櫃臺上。
“拿著!”老板娘收了錢,把一瓶酒並兩個酒盅裝進小竹簍裡扔給他,抬頭又看了慕含章一眼,笑了笑道,“這位公子有些眼生,不過公子的氣度非凡,定然是個讀書人,下次你來買我定給你算便宜些。”
景韶頓時不樂意了,把身邊人一把摟進懷裡:“他是我新娶的妻子,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快滾快滾,下次收你兩倍的錢!”老板娘頓時變了臉,拿著竹條在櫃臺上抽得啪啪響,景韶笑著帶自家王妃快步離去。
“這家店……”慕含章蹙眉,感覺好生奇怪。
景韶笑了笑,把抱著瓜子的紙包塞到他手裡,自己提著青梅酒,騰出一隻手來繼續拉著他:“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這位女子姓梅,乃是個孤女,而他鄰家的男子也是個孤兒,兩人從小相依為命,女孩有家傳的釀酒手藝,便在家裡釀酒,男孩就拿出去叫賣,用以維持二人的生計。男子十六歲從軍,說好了建功立業之後便來娶她。在景韶從軍的時候,男子已經成為了先鋒,總是傻呵呵的把發給他的銀兩都存起來,說是回家好娶他的青梅姑娘。可惜,在景韶從軍的第二個年頭,那個男子便戰死沙場,而梅姑娘就一直沒有嫁人。
說完這個故事,兩人已經走到了一片桃花林中,三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待慕含章回過神來,就看到滿目桃花灼灼,一望無際的豔粉色,一直延續到天邊。
“很美……”慕含章輕聲說,景色很美,故事也很美,隻可惜故事結局如同這滿目桃紅,最後隻能隨風零落。
景韶見他有些鬱鬱,從後面抱住他,把下巴擱到人家肩膀上:“王大哥是個好人,我剛進軍營的時候吃不得軍營裡的粗糙飯菜,餓了好幾頓,他並不知我是王爺,卻還是偷偷捉了小鳥來烤給我吃。”所以,他一直暗中照顧著這位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