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成婚五年,琴瑟和鳴,在我生病後,他卻把我苦尋來的藥轉手送給我的 胞妹。
他說:「事有輕重緩急。」
後來宮宴上有人行刺,我和胞妹一同被刺客挾持,刺客要我的夫君二選一。
父親顫著聲說:「不可傷我麼女。」
母親哭倒在地:「救芍兒!」
而我的夫君眉也不皺,做了選擇:「放了二小姐。」
我苦笑出聲,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揚著脖子就朝刀鋒上撞去
但很可惜,我沒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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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病了許久,快活不長了。
尋了半年的藥,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半道卻被我的夫君截胡,送給了我身嬌體弱 的妹妹謝芍。
我貼身的侍女書墨為了這事,獨自一個人跑回謝府求藥。
卻被狠狠地罰了一頓。
我不得不親自回謝府領人。
我匆忙趕到謝府的時候,母親正在喂謝芍服藥,沒空見我。
還是管家把書墨帶到我面前。
「大小姐。夫人說了,您該管束好身邊的奴婢。」
說完這話,他就走了。
我看向一臉淚痕的書墨,她一雙手血肉模糊,一點兒藥都沒上,低垂眼抽抽噎噎 對我道:「我都和將軍他們說了,夫人急需藥丸……」
半年前我得了病,心臟肺腑出了毛病,古醫書上有藥方,隻需要用上面的藥材制 作成藥丸即可。
可有的藥材,早已在這世間消失不見,後來尋了半年的藥有了眉目,反被我的夫 君半路截胡,送給了同樣患有心疾的妹妹謝芍。
我從袖中金瘡藥替她撒上,又用帕子幫她包好手,淡聲道:「他們的心眼本就是 偏到天邊去的,你何必來受這一遭罪?我們回去,我幫你叫大夫。」
剛說完這話,我抬頭就看見一個不合時宜的人,我的夫君李獻。
他穿著黑色的鑭衫,勁瘦的腰被白玉帶束住,淡漠的眉眼看著我:「書墨謊稱你 身患重疾,想要奪藥,以下犯上,我便懲治了她一番。」
他目光一頓:「你不該玩這等拙劣把戲,隻為給二小姐心裏添堵。」
倒成我的不是了。
我涼涼地笑了一聲,攔住想為我辯解的書墨,路過李獻身邊:「倘若我真有重疾 呢?」
李獻低首瞧我,沉沉眼眸思量片刻:「你瞧起來很是康健,不必這樣咒自己。」
「事有輕重緩急,難得有藥能愈二小姐心疾,自然以她為重。你如果真患了病, 我會向陛下求個恩典,請太醫院為你診脈,再去尋藥。」
果然。
他一向是以謝芍為重。
我低笑一聲,然後一巴掌摑在了他臉上。
「書墨是我的人,你傷了她,我自要給她個公道。」面對錯愕的李獻,我最後
說 :「至於你說的那些,都不必了,我的確很是康健。」
康健的不知能再活多久。
或是半載,或是一年。
但總之,我活不過我的二十歲。
「阿槿。」李獻叫我的名字,可我沒有回頭。
2
回到將軍府,我讓書墨去看大夫。
銀杏為我端來今日的藥。
她輕皺著眉,無不憂愁:「將軍為何要這樣..」
我喝了口藥汁,明明是十分苦澀的味道,但如今我卻嘗不出什麼味兒。
一個月前,我的味覺已經退去。
聽到銀杏的話,我輕哂道:「他隻是不喜歡我而已。」
因為李獻喜歡的人是謝芍。
京城人人都知道,謝家有雙生女,但相貌不同。
長女謝槿從小被送往邊塞,和家人不太親厚,而次女謝芍天生體弱,父母愛甚。
他們不知,不僅是父母對謝芍愛甚,連我的夫君也愛謝芍。
半年前,我無意中闖進李獻書房裏的密室,裏面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幅女子的畫 像掛在牆上。
畫像裏的女子是謝芍。
看到那幅畫像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和李獻成婚三年,他一直都與我相敬如賓,甚 至是冷淡。
為什麼我為他縫製的軟甲,在他出徵後也被他放在角落。
為什麼我給他求的平安符,會在下人們清理的雜物堆裏。
為什麼我和他喝合巹酒的那夜,我笑得歡喜,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因為他心裏有了人,那人是我的胞妹。
當我瘋了一樣把畫像投入炭盆裏時,李獻一把奪走畫像,我的手不慎被炭火灼 傷,他卻絲毫不顧,隻是小心翼翼地卷起畫像。
然後冷然對我道:「我已經是你的夫婿,你還有什麼不滿麼?」
「你對不起我。」我才講出一句話,他就打斷了我。
他說:「阿槿,若非是你回京,我應當一直待在二小姐身邊。」
李獻本是謝芍的護衛。
我回京的第五日隨母親去山上禮佛,半途中遇見了匪徒,母親帶著謝芍先逃了, 卻落了一個我。
是李獻從天而降護衛在我身前,一把橫刀收了匪徒性命,即便身上處處是傷,也 帶著我逃入山林裏,並對我道:「大小姐別怕,隻要我活著,便能護您周全。」
之後匪徒是殺光了,可他也因為力竭暈了過去。
我隻能半背半拖著他在山林裏走了一天一夜,直到遇上了好心的獵戶把我們送回 了謝府。
回府後我才知道,那天謝芍被擄走,謝府的人都去尋她,所以才沒顧得上我。
父親對我慚愧,允了我一個願望。
我對他說:「我要李獻。」
母親危急之際選擇了謝芍,父親也隻為謝芍心急,唯有李獻……唯有他一心護著 我。
於是李獻成了我的護衛,他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我特意每日去探望、照顧他,直 至他醒來。
但我不知他其實是謝芍的護衛。
我剛回謝府那天,謝芍因為風寒燒得厲害,隻有一個嬤嬤帶我回居住的院子裏, 後來再見到謝芍,就是母親為了她的病要上山禮佛,順道帶上了我。
可李獻在我發覺真相那日對我低聲道:「禮佛那回是二小姐讓我救你。如不是為 了救你,二小姐也不會被擄走。」
「這幾年午夜夢回,我很後悔。」
他一句後悔,把我的心燒成了一片灰。
3
我喝完藥汁,把碗遞給銀杏。
她和書墨是從小就跟著我的Y 最,從江州千裡迢迢來到京城,我身邊唯二可信的 人 。
「人都道落葉歸根,這京城不是我的家,我打算回江州了。書墨手有傷,明日你 去清點我們院子的庫房,把我的陪嫁都點好…..」
我囑咐銀杏到一半,眼看著她眼圈泛紅,還沒來得及說完話,就聽見了李獻的聲 音:「你清點那些做什麼?」
不速之客。
我看向走進門的李獻,他第一眼就看見了銀杏手上的碗,目光愣了一下:「這是 什麼?」
看來他隻聽了後半截。
我懸起的心落下,卻又有一種失落感。
假如他知道我身患重疾,甚至比謝芍更嚴重,他會怎麼樣?
算了。
明知結果,不必自取羞辱。
「最近氣血有點虛,抓了方子補一補。」我對銀杏使了個眼色,讓她先下去,然 後抬眼看著李獻:「我們和離吧。」
李獻面色變了變:「就為了藥的事?阿槿,別任性。」
我的嘴角一動,他難道沒發現嗎?我其實瘦了許多,去年的衣衫都寬鬆了半圈。
「郎君無意,我何必繼續自取其辱?」我話說得平淡,李獻眼眸微沉,神情不悅。
他盯著我半晌,突地哂笑:「謝槿,當日是你不顧生死、挾恩圖報非要嫁給我
的,如今你後悔了?」
我心弦一顫,的確是我一心要嫁給李獻的。
李獻成為我的護衛後,一直沉默寡言,但也在履行職責。
我在江州長大,自幼愛騎馬射箭,所以總會讓李獻教我。
因為他的技藝高超。
我也漸漸習慣他的陪伴,常帶他出入各個場合。
在他生辰那天,正逢朝廷欲對東戎動兵,我把他的身契文書給了他,求著哥哥推 薦,讓他去尋前程。
那一戰李獻出了事,我偷偷策馬前去邊境,獨自一人在充滿血腥味的屍山裏找到 了李獻。
我把昏迷中的他帶回大營,匿去姓名,趕著回了京城。
隻有哥哥知道這件事。
哥哥看出了我的心思。
朝廷大勝,李獻立了軍功被封了官銜,而哥哥身上也有軍功,他換了我和李獻的 姻緣。
沒想到如今李獻隻覺得我挾恩圖報,忘了我的不顧生死。
我不知該怎麼回話,李獻又開口了,他的話像刀刃一樣:「謝槿,不要小題大做。
不過是顆藥,我回頭再為你尋就是。」
他掃了我一眼,眼色淡淡:「你好好做我的將軍夫人,我自會給你體面。對了, 芳華宴二小姐也有去,她好不容易願意出門,你在女席那多照顧點她。」
是了,過幾日的芳華宴,是京中貴女郎君們結交好友的宴席。
自從禮佛的事發生後,雖然謝家把消息封鎖的嚴實,但謝芍心裏生了陰影,這些 年從不出門。
好不容易願意出門,自然是要我多照顧點。
我呵笑出聲,看著李獻:「你來我這就是為了說這事?」
他神情一頓,毫無猶豫:「是。」
講完這話,他不願多待,轉身就走了。
4
芳華宴舉辦在京郊的靜園。
早晨我身子不適,嘔了一口血,銀杏勸我別來,但我還是堅持來了。
謝芍數年來頭一回願意出門,我作為她阿姐,也要照料她。
她性子柔和,和我頭一回見面時就會軟綿綿地喚我阿姐。
想起當年的事,我到底心中有愧。
被李獻戀慕也不是她的錯。
不過我到得晚了些,入席時謝芍已經坐好了,她今日氣色很好,打扮得清麗,額 間點著一朵花鈿,見到我時便對我笑著招手:「阿姐,我在這。」
她偏頭時,鬢間的南珠對簪暈著柔柔的光,看得出價值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