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道:「看看吧,說不定你感興趣呢。」
他這才回頭,緊鎖著眉頭,星星點點的憂傷從他眼睛裏漫出,他看著我,近乎祈求的語氣:「辦完手續我再看。」
我插在兜裏的手拿出來舉著,示意口袋裏空空如也。
「我連身份證都沒帶。」我說,「沒法復婚,我騙了你。」
這個時候,賀敏應該在網上被口誅筆伐了。
她當初在校時,為了出名勾搭系主任,遇到星二代後反口汙蔑系主任強迫她,為愛沖昏頭腦的星二代因為揍了人扯上了官司,丟死個人,之後為了嫁給前夫,逼前夫的前妻落了胎。
挖出這些東西,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這也是我一早準備曝光的東西,樁樁件件,足夠網友淩遲她一萬次。
相信這個時候,BW 應該跟她提解約的事情了,她還要付一大筆違約金。
「為什麼?」陸鑫南顫抖著嘴唇問我,「就算我不幫她離婚,你也可以對付她,不是嗎?為什麼還要我多此一舉。」
看來他看到熱搜了啊。
幾個月前,在他跟我說已經將賀敏的事轉交給其他律師的時候,我就在想,為了知知,和陸鑫南復婚也沒關系。
畢竟和他做夫妻十幾年,還挺舒服。
拋開賀敏這件事他太過糊塗,這十幾年,陸鑫南始終會給我提供情緒價值,他是個合格的丈夫。
如果他不是把賀敏的官司交給周秦的話。
周秦,他的徒弟,剛進事務所不到一年,能指望他什 麼?到最後賀敏的事還是得落在陸鑫南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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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惡心。
真真是惡心。
我朝著陸鑫南聳聳肩,笑得開懷:「是你說你做事有始有終,我不是成全你嘛!」
陸鑫南做不做賀敏的離婚律師,對我的計劃影響不大。
BW 隻要向賀敏拋出需要做一期婚姻不幸女子自立自強之路的橄欖枝,賀敏就一定會接。
一來是 BW 是面向國際的,指不定就能打開她的知名度;二來這種正向雜志請了她,也能挽回點她失去的口碑。
條件是賀敏得離婚把人設立起來。
名氣與口碑是一個明星的地基,有了這兩樣,何愁築不成高樓大廈。
怎麼看都比她家暴丈夫那摳不出來的錢劃算。
所以這個婚她肯定是會離的,陸鑫南不幫她,她也會請別人。
隻是我啊,睚眥必報。
陸鑫南惡心了我,我自然也要惡心他。
9
我與陸鑫南相識在二十五歲。
那時已成為一線小花的陳綺作為助力嘉賓參加一檔《Offer letter》的職場真人秀綜藝,我是她的御用化妝師。
第一季節目組請的實習生是法學生,陸鑫南在內。
在第一期拍攝結束後,節目組安排助力嘉賓和實習生見面,花絮拍到一半,陸鑫南的舅舅急匆匆過來,絲毫不在乎一個大男孩會在眾人面前失了臉面,上去就是一個巴掌。
隨後笑著花點錢平息了這事。
當時,另一位助力嘉賓賀敏,將後面十幾期錄制全推了,個中原因沒人知道,這瓜吃得我挺難受的。
也是當時單純,壓根沒想過明星能和素人扯上什麼關系。
陸鑫南腫著臉,挺影響後面的拍攝。
而陳綺在聽到我誇了陸鑫南一句「長得挺帥」後,將我推過去給他做化妝師,用我這神乎其神的化妝技術還給觀眾一個完好無損的大帥哥。
哪能做到一點痕跡都沒有,我傾盡才能,也隻是讓他左半張臉看著不那麼腫,五個指印給遮擋了去,劇組最後找了個「智齒發炎」的理由搪塞觀眾。
我和陸鑫南漸漸熟悉起來,言行中,我能感受到他良好的教養,殷實的家底,他自己能力也強,見識獨到,我倆一個數學專業一個法律專業,也能侃侃而談。
好感悄然而至。
是陸鑫南先跟我表的白。
與他父母見面後,我明顯感覺到他父母不是很想看得上我,但陸鑫南態度堅定,讓我十分感動。
陳綺總說,陸鑫南是我退而求次的選擇。
實際上不是,我喜歡陸鑫南身上的拼搏勁兒,也喜歡他的紳士風度,喜歡他在戀愛中提供的細節,喜歡他給予我的情緒價值。
我跟他坦白了我有過一段親密無間的戀愛的時候,他回:「成年男女,很正常,我也有。」
情感上我們是對等的,物質上我也配得上他,家世上的差距,我相信通過我的個人能力可以彌補。
而我在李謙序身邊,不管是情感還是物質,永遠不對等。
我和陸鑫 南很默契地沒有問過彼此的前任。
白月光嘛,你一個我一個,如此公平,再多問就不禮貌了。
到三年前,陸鑫南接了賀敏的離婚官司。
或許,他是覺得,當年他沒有敢反抗的事情,如今他已經有了能力,可以做主。
陸鑫南是有些叛逆在身上的。
比如他家裏人逼他大學學金融,他不喜歡,和父母吵了很多次,最後也隻是退而求次選擇了第二討厭的法律。
到後來,他工作,家裏人勸他做證券市場、跨境投資方面的律師,他不願意,跑去當了離婚律師。
他喜歡上賀敏,或許是因為賀敏身上有他所嚮往的東西,就比如自由。
哪怕不擇手段,也要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10
「行了,就到這吧陸鑫南。」
離民政局不過百米的距離,我沒有再向前一步。
一如當年,我和李謙序好聚好散,誰都沒回頭,誰也沒挽留。
我當年算命,人家說我命裏無官星,女子的官星可指丈夫。
人嘛,都喜歡揀好聽的聽。
算命的說我能發財,我信。
算命的說我緣難求,我不信。
我這麼優秀,怎麼可能嫁不出去。
現在看來,一語成讖。
陸鑫南似乎還不死心,我看著他眼底的不解與難過,心裏沒有半點起伏。
他想和我復婚,說不上有多愛我,隻是千帆過盡,他回頭,發現我很適合做他的妻子,而他的兒子,也需要一個母親。
「別擺出這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陸鑫南,你知道的,我從不走回頭路,你不會是我的例外。」
我說著絕情涼薄的話語:「你該慶幸我們有個孩子,我呢,已經掙到了知知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但我這輩子也隻能掙掙錢了,萬一知知要走的路需要你們陸家來鋪......或許你得好好想想,怎麼將這平京城的路修得四通八達,以後不管知知選擇哪一條,都是陽關大道。」
他眼皮子倏地抖了抖,我瞧著他眼底的希冀一點點化開,消失不見:「所以,你不報復我,是因為我對知知有用。」
我抬眼,無比冷漠地看著他,反問:「不然呢?」
任何讓我不高興的人,在我心裏都是死罪。
11
陳綺在知道菩提手串存在的時候,向我感慨:「李謙序還挺癡情。」
哪裡癡情,明明是我有本事。
漂亮的女人太多了, 他為何獨獨對我念念不忘,因為我聰明、好學、知分寸。
我始終對他有所圖謀, 清醒地沉淪。
又在他最迷戀我的時候全身而退。
我給他男女之情的歡愉, 也給他師徒之情的自滿。
至少,他這輩子不會遇到第二個讓他滿意的豐晴霖。
我會是他最念念不忘的那個。
我爸的公司位於平京最好的地段, 十九層的董事長辦公室, 透過落地窗向下俯瞰, 街道上的車水馬龍如同螞蟻一般微不足道。
我特意挖過來的經紀人許晟將賀敏的簽約合同遞給我。
「按照您說的, 對賭合同, 十年。」他說。
為什麼挑許晟, 大概就是偶然間遇到他一次, 總覺得他像當年的我, 忙著一股勁兒想要留在紙醉金迷的平京,為此變得市儈、心狠手辣。
隻不過他沒我這麼幸運,出來工作幾年處處碰壁。
我終於也成了李謙序,體驗了一把帶徒弟的快樂。
他很聰明,很多事情我隻不過開了個頭,他就立刻知道我要做什麼。
賀敏的小作坊賠不起 BW 的違約金,她需要找個靠山, 可她名聲臭成那樣, 誰敢與她沾上?
這時候我讓人忽悠她簽約我這個剛起步的小公司, 黑紅也是一種紅, 隻要有流量, 何愁掙不到錢,她也不信自己命該如此,成功陷入我的圈套,做著以後再次翻身的夢。
李謙序教過我, 想要一個人徹底翻不了身, 就得斷了他所有的路。
簽了賀敏,不給她資源, 不捧她, 她欠我的錢會越來越多。
十年後, 她人老珠黃, 姿色不再,靠賣身也還不起,徹底成為一個老賴。
晚節不保,窮困至死。ӳż
「豐小姐, 需要去見見她嗎?」許晟問我,「讓她知道,您是董事長的千金。」
不愧是我選中的人, 殺人誅心這一套玩得挺好。
我再次看向落地窗外,天晴,一覽無雲。
十八歲到三十七歲, 平京十九年,我到達了一個自己做夢都夢不到的高度。
已經夠了,有些命,還是要認的。
「再等等吧, 」我聽到我說,「等到明年公司執行董事變更成我,給她個驚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