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將軍,和丞相謝謹安是政敵。
沒人知道,下朝後,車輦裏。
丞相冰冷的腳踩著我的小腹,口吐狂言:「火這麼旺,燒死我了。」
不檢點的東西,燒死他算了。
前朝剛吵完,謝謹安就敢把我薅上馬車。
踢了鞋就伸著腳往我懷裏鑽。
說:「火藥罐子,給我暖暖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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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把前襟挑開,冰冷的腳心貼上我的小腹才甘休。
他向來不會老實。
腳心貼著我火熱的皮子慢慢地蹭。
無視我冷若冰霜的神色,舒服的歎了一聲:「瞧把我們大將軍氣成什麼樣兒了。 火氣這麼旺,燒死我了。」
騷東西,燒死他倒好了。
謝謹安一手抱著火爐子,一手支著頭,看著我輕笑:「多年未見,你倒是一點兒 沒變。」
腳下重重一踩,他咬圓了字音:
「還是這麼..熱。」
一個熱字,比勾欄院裏的姐兒念得還勾人。
年輕的時候我給謝謹安做過馬夫。
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讓我跪在他的榻側,赤著腳挑開我的衣服,把一雙千金足 塞進我懷裏,叫我給他暖腳。
暖腳也不安生,捂熱了就磨著我的皮子在衣服裏亂踩。
那時候我才十七歲,剛懂事。
直叫他踩得面紅耳赤,吞著口水,悶悶地喘粗氣。
謝謹安倚在榻上,一邊在我腰窩上蹭,一邊故作驚訝地問:「昀奴怎麼這麼燙? 是不是發熱了?我給你叫個醫師來看看嗎?」
我支支吾吾地說不用。
看什麼?
血清方剛的小夥子,醫師來了也沒轍。
謝謹安就是純壞,撩火玩兒而已。
每次撩得我紅著臉,遮著開,倉皇又局促地逃跑,他就跟在後面朗聲大笑。
那時候我沒出息,白天給他當馬夫,晚上給他暖床。
謝謹安身體不好,畏寒。
整個人跟塊兒玉一樣,精緻,白皙,又冰冷。
他說我是個湯婆子,外頭熱,裏頭也熱。
頂著一張謫仙的臉,一本正經地咬著我的耳朵說葷話:「昀奴要把三爺燙死了。
從後面摟著我,親親我的耳朵,低聲玩笑:「燙點兒好,爺喜歡燙的。」
那時候,謝謹安什麼都不用做。
一聲「昀奴」我就軟了。 給親,給摸,還給玩兒。
他把我當馬,當狗,當湯婆子。
唯獨不把我當人。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老子也是個人物了。
再玩兒我。
老子弄死這狗娘養的小浪蹄子。
謝謹安的腳越蹭越沒體統,刻意撩人。
我扣住了他的腳踝,說:「謝大人,別蹭了,再蹭我今兒得去勾欄院叫姑娘。」
謝謹安靠在車壁上,也不掙扎,垂著眸子,目光順著我大開的衣襟,往深處流, 半真半假地說:「去什麼勾欄院?勾欄院還得花錢。去三爺家,三爺不要錢。」
我扔開他的腳,冷笑一聲:「你是不要錢,你他娘的要命。我命薄,玩兒不起。
謝謹安浮在臉上輕薄的笑意淡了。
凝了我片刻,涼涼地勾起唇。
「厲昀,你怨我。」
不怨。
以前是我賤。
我攏上衣服說:「謝大人要是沒正事,在下就告辭了。」
不欲多言。
我和謝謹安之間,舊情早就盡了。
再相見,我不殺他,都是我善。
撩開車簾,聽見謝謹安慢吞吞地說:「銀子不要了?」
我放下車簾,又坐了回去。
錢得要。
我和謝謹安今天在前朝吵架,說白了就是為了錢的事兒。
仗是打完了,將士們的工資和撫恤金開不下來。
謝謹安說國庫空虛,沒銀子。
他就是在放屁,工部要銀子他批得痛快,皇帝沒修完的承和宮撥了三百兩。
到我這兒沒銀子了。
針對我呢?
我張開五指:「五百兩,一分不能少。」
謝謹安修長的手指敲著幾案:「國庫一分都撥不出來,別說軍中的俸祿,京畿二 品以下的官員,已經半年未發俸祿了。」
我譏諷道:「幹活兒的不給錢,工部要修大殿,你給錢倒是痛快。」
「大殿延工,聖人會不高興。那三百兩便是省出來,也落不到兵部頭上。」
「沒錢你說個屁。」
我準備走人。
謝謹安說:「國庫沒錢,但是我有。」
我再次落座。
謝謹安笑了一聲,估計是笑我沒骨氣。
他支著頭,目光在我臉上細細撫摸:
「厲將軍陪我睡一覺,我給你一百兩。能拿走多少,單看你的。」
我氣笑了,真想抽謝謹安一個大嘴巴子。
「謝謹安,你看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馬上要過冬了,你手底下的將士,可是等著這筆錢制寒衣,過新年呢。」謝謹 安不緊不慢地為我分析局勢,「這京城中,除了我,沒人會拿出這麼多錢去解你 的難。」
「厲昀,你想好了再說話。」他恰到好處地停了一下,「跟我不跟我睡,要 不要這筆錢。」
我抓起案上的茶杯砸他臉上:「死斷袖,身上癢了去南風館,少跟老子發騷!」
我很有骨氣地下了車輦。
被北風吹得一激靈。
百步之後又折回來。
謝謹安的車輦還停在那兒。
我撩開車簾,謝謹安拿著帕子壓額上的傷口,緩緩抬眼,望著我。
不說話,又仿佛說了無數話。
他料定了我走不掉。
我說:「謝謹安,一次一百兩,你若騙我,我扒了你的皮。」
謝謹安笑了一聲,扔下帕子,突然探身,揪住我的衣領,磕上我的唇。
我怔了一瞬,用力把他推倒,踩上馬車,扣住他的後頸,拼命吻咬。
我聽到他漸重的呼吸。
揉按著我的後腰,喚我:「昀奴。」
「我的昀奴。」
冰冷的手被我暖熱了。
仿佛那顆千年不化的心也熱了一般,在我耳邊顫聲說:
「叫三爺好想……」
有什麼好想的?
當初我跪在國公府門前,把頭磕爛了,他也沒出來看我一眼。
我埋在謝謹安的頸窩,咬他的脖頸,直到鮮血淋漓。
有一瞬間,我想咬死他。
我恨謝謹安。
曾經有多愛,就有多恨。
3
我十六歲那年,在國公府當馬夫。
那日,有客送來了一匹西域烈馬。
賓客散盡後,謝謹安出現在馬場。
彼時剛過暮秋,我蹲在地上給馬洗澡,熱出了一身汗,乾脆脫了上衣打赤膀。
謝謹安裹了厚重紫貂披風,手上揣了個暖爐,懶懶地倚在欄杆上看。
剛開始是看馬,後來是看我。
晚上,我就被小廝領到了謝謹安面前。
跪在他的榻前叫:「郎君。」
謝謹安倚在榻上,用腳抬起我的臉,皺眉道:「去把你那一身馬味兒洗乾淨。」
我一身的汗腥,謝謹安卻是香的。
連那雙腳,都是香的。
不僅香,還白。
我盯著謝謹安看了好一會兒,吞了口口水。
想把這一身汗臭蹭那玉白矜貴的公子一身,叫他再也嫌不起來。
但我也就想想,乖乖跟著小廝去洗澡。
謝謹安讓給我他暖床。
我心甘情願。
頭開始,是我暖熱了被窩,謝謹安才去睡。
後來入了冬,謝謹安便留了我在床上,抱著我睡。
挨得緊了。
謝謹安越涼,我就越熱。
同一張床上,那點兒動靜,很快就被謝謹安發現了。
他裝作不知道,一個勁兒的逗我:「昀奴身上揣了火爐子嗎?給我摸摸,我冷得 厲害。」
謝謹安到處找「火爐子」。
我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摁住他的腕子說,啞聲說:「郎君,別作弄我了,要了 命了。」
謝謹安就笑,說:「不要你的命,郎君救你的命。」
他一雙千金堆出來的玉手,撫琴,作畫,執筆,握簡。
也下作的「救我的命」。
但是謝謹安卻喜歡我的手,他說我的手糙。
在我耳邊低語:「糙的才爽。」
說實話,我愛死謝謹安那副頂著禁欲的臉悄悄跟我發浪的樣子了。
我原以為他是個矜貴公子,後頭才發現,他隻是面上端方,私底下,離經叛道得 厲害。
他讓我一個低賤的馬夫騎那匹西域的烈馬。
晚上,扣著我的臉問:「爽嗎?」
親親我,抵著我汗津津的額頭,輕聲再問:「昀奴,告訴三爺,爽嗎?」
我不知道,他問的是騎馬還是別的什麼。
不過,西域那匹馬,確實很爽。 當然,謝謹安也很爽。
和那匹千金的名馬一樣爽。
我看出來謝謹安也很想騎馬,問他:「郎君也想騎馬嗎?我可以教你。」
謝謹安呵呵一笑,將我的腦袋攬在懷裏:「三爺不想騎馬。三爺有昀奴,昀奴騎 了,就是三爺騎了。」
那匹馬,謝謹安連碰都沒碰過一下。
就像他的書房擺了百策劍譜,兵法。
但他從不看,他讓我看。
讓我練劍給他看,讀兵法給他聽。
他甚至給我找了武師父。
跟一個馬夫在榻上廝混,教他讀書武術和兵法,斷不是一個世家公子應該做的。
但謝謹安做了。
我以為他和我是一條心。
我愛他,願意縱容他,趴著給他當馬。
他也愛我,所以,給我一份殊寵。
但我錯了。
謝謹安是貴人,手指頭縫裏漏出來一點兒,對我來說就是潑天的富貴。
我以為的殊寵,其實隻是他無聊時的逗樂而已。
安慶二十八年的冬天,國公夫人丟了一塊玉,從我的身上搜出來了。
國公問謝謹安怎麼處置。
謝謹安未看我一眼,捧著火爐子說:「打出去吧。」
國公問:「打多少?」
謝謹安說:「六十仗,留一口氣。扔出去,生死看天。」
沒有辯解的機會。
六十仗,皮開肉綻。
謝謹安倚在門框上,都看瞌睡了。
我像抹布一樣被扔到國公府外。
我人軸,不肯認。
一廂情願地認為,謝謹安是因為誤會我偷東西才這麼對我的。
隻要我解釋清楚,我就還能見他,還能待在他身邊。
我不想走,我是真不想走。
身上的疼我能忍。
但想到離開謝謹安,我的心就像被人給生剜了一塊兒。
才剛入冬呢,謝謹安晚上睡覺會冷。
沒我他不行的。
他不愛喝藥,每次都叫人好一會兒哄。
那些小廝鬥不過他,我不看著,他會偷偷把藥倒了。
他總忘記穿鞋襪,這麼冷的天,寒氣入體就遭了。
我在國公府磕頭,求謝謹安再見我一面。
謝謹安沒出來,倒是出來了一隊護院,奉他謝三郎的命令,打我十仗。
一個時辰不走便再加十仗,直到打死為止。
我還是不死心,藏在國公府外等了二十天,終於等到謝謹安出府辦事。
我推開侍衛攔在他面前,說我沒偷東西。
謝謹安看了我半晌,笑了一聲:「我知道,所以呢?」
「你死纏著不走,就是為了說這個?」謝謹安歎了口氣,「不重要,昀奴,偷東 西隻是個由頭。我膩了,你也朝前看吧。」
府內追出來一個小廝,急急地為他披上鬥篷,嗔道:「郎君怎麼連衣服也不穿好 就出來了?」
又瞧著我,捏著鼻子問:「郎君,這個乞丐是做什麼的?」
彼時我傷口潰爛,滿身髒汙,腥臭難忍,確實像個乞丐。
謝謹安瞌目說:「以前我拿來逗趣兒的玩意兒,偷了母親的東西,被趕出府,來 求情的。」
又笑著看那小廝:「你可別學他。」
謝謹安扶著那小廝上了馬車。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回不了神。
馬車裏的聲音傳出來。
「嘶,郎君,你的腳好涼。」
又說:「郎君,該喝藥了,奴婢喂您吧。」
我被冷風嗆了,捂著肚子咳得直掉眼淚。
他娘的。
老子上次掉眼淚,還是老爹死的那陣兒。
我脫了鞋,狠狠砸到馬車上,大聲喊:「謝謹安,你他娘的去死吧!」
唇齒間的血腥味兒越來越重。
謝謹安抱著我,不再動了。
良久,我鬆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