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能這麼可愛!】
【不對,熙年身上這麼燙,該不會是剛剛著涼要發燒了吧?】【哎喲,我的小瓷娃娃,不行我要招御醫來看看。】我理智回爐。
等御醫來,丟人的最後隻會是我。「放我下來!我沒事!我要泡澡!」
「啊,好。」
蕭茗弘把我慢慢地放進池子裡,自己則坐在岸邊。
他把糕點往我面前推了推,便往手上抹了點藥膏,揉搓了幾下。「來,試試我新學的手藝,看看舒不舒服。」蕭茗弘的手附在我的肩膀上,我被燙得後縮了一下。
他不由分說地直接開按。
不同於以往粗獷的手法。
這次的按摩手法讓我渾身都酥軟了下來。
我滿意得悶哼了一聲。
蕭茗弘輕笑著,摸了摸我發燙的耳垂。
「看來這次學得對了,前幾次給你按得嗷嗷叫,整個皇宮都以為我對你實施暴行了,可真是冤枉死我了。」
「魏德財還整日勸我,熙年的小身板可經不起折騰,讓我節制適度,你可是我祖宗,我哪敢折騰你啊。」
「宮中誰還不知道我把你當我的寶兒,捧在手心裡都怕化了。」這幾日的疲憊仿佛一掃而空。
我昏昏沉沉地靠在蕭茗弘的腿邊,聽著他的念叨。
在馬上要睡著的時候,蕭茗弘扯著我的耳垂,有些委屈地看著我。「小年,你是真的要給我選秀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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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糊地睜開眼睛,趴在蕭茗弘的腿上,對著他笑了笑:「蕭哥哥不想要嗎?」也是,蕭茗弘想要的是秀男,想要的是齊肅。
蕭茗弘呆住。
他喉結滾動的一刻,我瞬間清醒。
一道驚雷炸在我的耳邊。
【朕等不及了,朕今晚就要召喚齊肅進宮。】
5
我像個落水鬼一樣逃出了皇宮。
等跑回到府上,絲毫不意外,半夜就發起了高燒。想起十歲那年,偷跑出去玩,被街上的混混圍住要錢。我不給,是蕭茗弘站在我面前擋住了那些拳腳。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
扎得歪歪扭扭的發髻,衣領外翻,腰帶也系得亂七八糟。天不怕地不怕的,張開雙臂,把我牢牢地扣在懷裡。直到侍衛趕來,他依舊抱著我不放手。
「妹妹別怕。」
看著他滿臉的青烏,我嗷嗚地咬上他胳膊。告訴他我是男孩子。
他忍著痛依舊擋在我面前,像個話痨一樣:「哥哥是不是很帥氣,說真的,哥活了七年半了,哥還沒找到比哥更帥氣的人。」
「弟弟妹妹都一樣,可千萬不要因為哥英雄救美就喜歡上哥,但是你可以嫁給哥,愛情這東西誰碰誰倒霉。」
「我額娘就是太喜歡….…嗯,暫且說是我爹吧,做了太多的壞事被我爹殺死了,還不如我皇額娘呢,看得開活得久。」
一語成谶。
我確實喜歡上了蕭茗弘。
在還不知道男孩子不能嫁給男孩子的年紀裡。
額頭被附上一陣清涼,我哭著抓緊了上方的手。
「蕭茗弘,你混蛋,全天下的人裡江熙年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了。」「我是弟弟,是個男孩子,我不能嫁給你了。」「混蛋,再也不想喜歡你了。」
「這次換我成全你了。」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
來人聲音喑啞,溫柔地拭去我滑落到耳邊的眼淚。「乖,朕是天子,朕想幹什麼,沒人敢說不能。」「江熙年最討厭蕭茗弘沒關系,但是蕭茗弘最喜歡的是江熙年好不好?」
「熙年你不能不喜歡我。」
6
我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病好了人也廢了。
頹廢地拿著碗就往前廳走。
前廳裡熱鬧極了,我探出個腦袋。
我娘看見我,急忙把我拉到一旁,給我整了整領子。語氣中還有些埋怨。
「怎麼也不收拾收拾再出來,好讓客人看笑話了。」
Y鬟心直口快:「少爺昨晚發燒了,剛剛才醒來,現在迷糊著呢。」我娘這下可急了,火急火燎地把我往椅子上按。
「這不巧了嗎?我這侄女兒會點醫術,讓她來看看。」
沈常州說完,身後穿著黃色袄子的少女走了出來。
溫芪朝著我點了點頭,把上了我的脈搏。
不多時就眉頭緊鎖,我有些緊張,咽了咽口水。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低頭笑了笑:「公子身體無大礙,隻是近日思慮過重,多出門走走,服些養心丸即可。」
她轉頭又看向碗裡的粥,我娘為了給我補身體,粥裡放了許多當歸、人參、茯苓…
「虛不受補,夫人不能急於求成。」
我娘立馬把碗裡的粥扔了,又急切問道:「溫姑娘,我兒這燒會復燒嗎?」
「令公子應該泡了古書上的金湯,此湯驅寒效果極好,昨晚的發燒也應該是排毒,並無大礙,就是此湯會讓人陷入夢魘,照顧他的人是受了大罪了。」
刷刷刷,目光齊齊轉向心直口快的丫鬟。
Y鬟:「當然不是我,還能是誰啊?哈哈哈哈!」
得此一事,我娘更是看中了溫芪。
也有意無意地推敲,我到底是喜歡溫芪還是照料我一宿的丫鬟。
「爹娘不強求她的身份地位,若是兒子真心喜歡,就是天上的星星爹娘也給你求來。」
可是爹娘,兒子真正喜歡的早另有心儀之人了。晉城的跨年前夜是有花燈集市的。
以往我都是在府上等蕭茗弘過來,再偷摸地和他跑出去。今早我出門買魚,就聽到搬貨的腳夫們坐在岸邊感嘆。「聽說齊肅那小子昨夜被召到宮裡,現在還沒出來呢。」「想當年我和他還是一起拉貨的伙計,轉眼人家都成了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了。」
「這種賣屁股的紅人你想當?說出去不怕別人笑話。」
「還不知道誰賣屁股呢,若是宮裡的那位,養得白嫩想著就爽。」
「就是,總比這幹苦力強吧。」
「周禮八刑,造言居一,看來各位兄弟們也想去吃吃這牢飯了。」
我把魚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怒目切齒地看著這群光著膀子的腳夫。
蕭茗弘自打繼位以來,勤於政業,減少賦稅,體恤民情,可謂明君。
反倒在背地裡,被他深愛的子民以如此不堪的玩笑話提起。
其中一個急忙打馬虎眼:「哎哎哎,都是說笑的,這位小少爺何必和我們一群大老粗較真?」
我以往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今日氣頭上來了,抓著說蕭茗弘最狠的那個就要往官府走。周圍的人圍了幾圈,指指點點。
結果走到人跡罕至的拐角,他們幾個把我拖了進去。
「老子憋了一肚子氣,草,兄弟們往死裡揍他。」
「老大,這不太好吧,看他打扮像個小官,別惹出別的事端了。」
「搜他的身,把錢財都拿走,這裡是不能待了。」
「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爾等豈敢如此!」
我大喊著,可也無濟於事。
十年前沒落到我身上的拳腳,現在變本加厲地還回來了。身上疼,胸口疼,哪哪都疼。
直到我緩過勁來,盯著房頂上缺了個角的鳥窩,喃喃自語。「蕭茗弘,你說得不錯,誰遇到愛情都會倒霉的。」
「可是,我本來就是個短命鬼,活一天就少一天,還不如活得自在些。」「蕭茗弘,你想要的我都會幫你實現的。」
7
「哎喲,我的少爺,怎麼搞成這樣了?」「摔了一跤,給我拿身衣服來。」
Y鬟一邊換著衣服,一邊看著我的臉色:「今年還是申時再準備餃子嗎?」我心口一疼。
那腳夫說齊肅昨夜至今尚未回府。
我準備餃子豈不是自取其辱?
「不必了,告訴爹娘,我去老師家送些年貨。」
丞相府上,今年早早掛了紅燈籠。
我把年貨給了一旁的小廝,坐了許久,沈常州這才出來。
「熙年久等了,溫芪要走了,你師母在裡屋裡哭呢。」
「既然老師家裡有事,熙年便不多坐了。」
本來渾身就疼得厲害,我行完禮後轉身離開。
沈常州跟在我身後:「熙年,你那天的問題,老師想了很久,今日給你解答。」「老師曾教過你,君為臣綱,為人臣子當鞠躬盡瘁為君主擔憂。」
「可是也教過你,國民社稷遠比君主重要,為人臣子要有所為有所不為,熙年向來聰明,懂得老師的意思嗎?」
「老師,學生受教了。」
國民社稷大於君主,我想起白日那幾名腳夫粗俗不堪的話,心中就憋著一口悶氣o
甚至連禮數都顧不得了就怒氣衝衝地往外走。
溫芪從側門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抓住我的袖子粲然一笑:「江公子,這就要走了嗎?」
我悶悶地回了句。
「溫姑娘,回見。」
「別回見了,現在見吧。」
她的眼神極其真摯,拿起身後的藥箱:「臨走前,不知江公子可否陪我去看看這晉城的花燈集市?」
我平復下來心情,欣然答應。
行至河邊,早有信男信女買了花燈,嘰嘰喳喳地點燃,興奮地看著越漂越遠。我疲累地靠在圍欄上,旁邊遞過來一個白瓷藥瓶。
「江公子脖子上紅腫了一塊,應該是擦傷發炎了。」
「多謝。」
溫芪看向岸邊,攏了攏身上的外衣:「聽姑父說西南出了水災。」「確有此事。」
溫芪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靠在我的肩上。
「西南水災如果處理不當,恐有瘟疫滋生,民眾將苦不堪言,江公子,我過幾日就要走了。」
「說來可笑,明明醫者要義不容辭,這次我竟然有些猶豫,但是江熙年,如果我說喜歡你,你會挽留我嗎?」
我側身,回摟著溫芪。
目光看向早就沒了花燈蹤影的河邊。
「溫姑娘,江某有心儀之人,你很好,是江某不值得。」有些人不屬於這裡,也不應該被困在這裡。
就像有些人本就不屬於你,你該盡責,不應該去隨便招惹他。寒風襲來,我解開披風,披在溫芪的身上。
「話說出來,心裡舒服多了。」
「江熙年,姑父的話我聽到了,臣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心之所向便是有所為,開心點,人活這一世誰都不容易。」
她笑著拍了拍我。
我煩悶的心中豁然開朗,恭敬一拜。「溫姑娘大義,在下便祝溫姑娘得償所願。」
8
尚書府的牌匾被雪糊了一半,我踮起腳擦了擦。
Y鬟看見後,神色焦急,拉著我進去。
「少爺,貴人來了。」
我揚起笑臉飛奔過去,絲毫沒注意到身後Y鬟焦慮的神色。在對上蕭茗弘陰沉的臉色後,我的腳步猛地頓住了。難不成他知道了我的心思,所以拋下了齊肅來找我對質?
蕭茗弘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桌上的燭光忽明忽暗,映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清。我本來想聽聽蕭茗弘心裡想的什麼,但除了我倆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聲音了。我原來聽不到他的心聲了。
他從椅子上緩慢起身,把身後的披風往地上一扔。我瞬間瞪大眼睛。
這是我的披風!
那溫姑娘呢?遇到危險了嗎?我瞬間渾身發涼,有些焦急地看著他。
「溫姑娘呢?」
「你倆親了嗎?」
蕭茗弘冰涼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手指用力地摩挲著我的下唇,動作狠厲。「集市好玩嗎?」
「和誰一起去的?」
「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嗎?」
「江熙年,我問你話呢!」
我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疼,從被打的地方到心口蔓延出來,再到五髒六腑。
最終淪為一聲苦笑。
「蕭茗弘,你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呢?」
有了喜歡的人,還要過來招惹我。
我的心也不是鐵做的啊。
我本來都已經打算好,就算拼盡這條命,也要成全他和齊肅了。
可是,我又怎麼甘心啊。
蕭茗弘怔住,半張臉藏在陰影裡,又重復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