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不在,我就躺在他床上玩備用機。
他在的時候,我就玩他。
人類的身體很有趣,跟手機一樣,一玩兒就發熱發燙。
隻是宿曜很小氣,總是不讓我多玩兒,我隻能一天探索一點。
今夜,圓月高懸,我輕巧地從窗戶落地。
宿曜不在。
他的備用機放在書桌上,電是充好的。
我將充電線拔掉,毫不客氣地躺上他的床,打開TI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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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已經可以帶四個人機贏了。
打了一把,我覺得無聊,決定抱著枕頭小睡一會兒。 半夢半醒的邊際,我突然被腳步聲驚醒。
臥室門什麼時候開的?
逆著光線,我看清宿曜的輪廓。
他穿得很周正,外套、寶石、手套、戒指。
看起來剛剛參加完人類的宴會。
一抹月光凝在他眼裏,仿佛浸染著夜的寒氣。
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有些奇怪。
但我還是很高興,坐起來,「我——」
「我知道,你是小祈。」宿曜搶走話音,語氣中帶著一貫的懶散,我卻聽不出笑 意。
「你想我帶你玩,對嗎?」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又慢又穩,仿佛在試探我能承受的重量。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鮫人的直覺警告我趕緊跑,但理智告訴我得留下來給他灌人魚血。
不對,人魚血,為什麼失效了?
不,今天早上,他主動親吻了我的手指,或許這個狡猾的人類根本就沒喝!
監控,這個房間裏有監控。
他模仿了自己喝下人魚血的狀態,欺騙了我!
救命!人類陰險狡詐!我要回海裏!
「小祈,你大概是誤會了,覺得我可以隨便招惹,肆意玩弄。」
他低頭,摘下戒指,褪去手套,最後慢條斯理地解下領帶,纏繞在我的手腕上。
「現在,你玩了這麼久,也該到我了吧?」
10
我醒來時,清晨的陽光已經揚起金色的粉塵。
手還被捆在床頭。
宿曜打開門,就看到我的牙在跟領帶較勁。
「我就知道,下個樓的功夫,你就要跑。」
他將端著的餐盤放到一旁,上前解開我的束縛,聲音帶了一絲委屈。
「非跑不可?你都玩我了,就不能一直玩嗎?」
誰玩誰啊?
我恨自己不會說話。
手一解放,我立刻咬破嘴唇,將宿曜壓在身下。
他偏過頭,拒絕親吻我,語氣裏沒有商量的餘地。
「敢喂我血,我就去醫院洗胃。」
洗胃?這東西能洗?
聽起來很痛。
宿曜挑眉。
「心疼了?」
是挺痛的,被人類知道鮫人的秘密,我要被罵死了。
我頹然地坐到一邊,痛苦地捂著臉,思考該怎麼收拾爛攤子。
「吃點東西吧。」
宿曜將餐盤遞給我,上面是鹽水和生魚片。
我搖頭,鮫人永不為奴。
「一會兒送你回去。」
搖頭。
「不想我送也行,走正門,別翻窗戶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搖頭。
再抬頭時,眼裏充滿了堅定和決心。
我想好了,我得跟著他,隻要一直跟著他,總有機會給他喂血的。
之後我就再也不來了,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隱瞞我的罪行。
手機?
戒了。
TIMI?
垃圾遊戲,再也不玩!
11
宿曜白天很忙,很多人找他,很多會議要開。
我要一直跟著他,他毫不介意。
可他變得很謹慎。
跟人交談時,我坐在他旁邊,他握著我的手放在膝蓋上。
我趁他不注意將血滴進咖啡裏,他一口不喝。
秘書給他送來午飯,我偷偷將血擠在醬汁裏,他說是給我點的。
他不餓嗎?
我懷疑他去廁所偷偷吃東西了,因為他上廁所不讓我跟。
一上午,我愣是半點機會沒找到。
下午,他照例開會,我坐在他身側,神遊起來。
要不算了?
我自暴自棄地想,說不定宿曜根本不會將鮫人的秘密暴露出去。
我回海裏,再也不出現,他找不著我,就當這件事從沒發生過。
沒人會知道。
我福至心靈,坐姿也懶散下來,就等晚上他帶我回去,溜之大吉。
轉念又想,最後一個下午,與其白白浪費,不如放開了玩兒。
於是我捏捏他的手心,指尖在他腿上似有似無地劃弄著。
熱度很快傳遞過來,宿曜捏緊我的手,投來警告的一眼。
我正開心,秘書敲門進來,後面跟著的人,我這輩子都想不到——
月!?他怎麼在這兒?
他顯然一下子注意到我,危險地眯了眯眼。
我身體緊繃,趕緊把手抽出來。
可宿曜似乎察覺到異樣,根本不給我抽走的機會。
手上用力,面上卻鬆散地笑著:「望總,坐。」
什麼望總,那是我哥,是個鮫人啊啊啊。
月笑著坐到對面,雙手交叉放在桌上,露出昂貴的手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 眼神掃過我。
「這位是?」
我瞬間感到冷意四起,如坐針氈,隻想離宿曜三米遠。
宿曜若有若無地睨了我一下,從容地伸手攬過我的肩膀。
「女朋友,打王者認識的。望總有興趣,我可以給你講講我們的戀愛故事。」
不是?你要害死我呀?
「哦?」月的眼神仿佛黑色的漩渦。
我生怕他真有興趣,近乎哀求地看著他,微不可見地搖著頭。
還好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看向宿曜。
「您時間寶貴,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12
「哥,你聽我解釋。」
一到無人的地方,我立刻滑跪道歉。
「所以你每天夜不歸宿,就是來找他?」
月的語調毫無起伏。
「你倒是有本事,你知道,自己招惹上了什麼人嗎?」 我雙手合十,態度懇切,就差沒哭出來: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錯了哥,我馬上喂他人魚血然後乖乖回海單再也 不上岸了。」
月冰冷的手指勾起我的下巴,我才發現,他在笑。
「不,祈,你做得很好。這是你長這麼大,最有用的一次。」
「..啊?」
「我謀劃了三年都沒能取得他的信任,沒想到你一個月就做到了。」
我越發迷惑。
「你可以理解為,宿曜是人類的下一代首領。控制他,就幾乎控制了整個人類。
月近乎溫柔地笑著,我卻覺得他瘋了。
「控制人類,幹什麼?」
「不控制他們,他們就會控制我們!你想被人類控制嗎?」
我輕輕搖頭。
「嗯。那就繼續待在他身邊,如果他要娶你,就嫁給他。必要的時候,我會讓你 出手。」
我下意識搖頭,這件事給我很大的壓力。
仿佛看透我的想法,月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是鮫人公主,就應該為種族擔起責任。你的能力毫無作用,大家已經很失望
了。」
他的話讓我垂下頭。
還想說什麼,月的手被重重打開,我被宿曜攬進懷裏。
他的聲音帶著讓人陌生的冰冷。
「你在強迫她做什麼?」
月輕鬆地聳聳肩,「您誤會了。我怎麼敢強迫您的女朋友?」
我低著頭,被宿曜包裹在懷裏,一路帶回辦公室。
百葉窗被合上,屋子裏沒有開燈,我被放上辦公桌,熾熱洶湧的接吻。
我想,或許我該借這個機會偷偷咬破嘴唇,結束這一切。
可月的話讓我又猶豫了。
宿曜雙手撐著我兩側的桌面,抬眼凝著我。
「你認識望月?你也玩他了?」 玩月?
話裏的酸味讓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13
「還笑?」
宿曜哀怨地看著我。
「你都不知道我剛剛有多生氣。」
生氣?
我捕捉到這個關鍵字,卻沒有哭。
或許是此刻,生氣有了不同的意味。
我捧著宿曜的臉,低頭親了一會兒。
然後突然發現,他似乎不避了。
宿曜笑著解釋:
「我跟秘書說了,每小時問一次我記不記得小祈,如果不記得,就帶我去洗
胃。」
瘋子。
忘了就是忘了,洗胃可沒用。
我問過月,人魚血唯一失效的可能,就是他根本沒喝進去。
一想到月,我又忍不住情緒低落起來。
宿曜笑著凝視我的眼睛。
「小祈,你似乎有了新的秘密。是關於望月的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抱住他,腦袋伏在他肩上,避免眼神接觸。
耳邊的聲音輕而認真:
「離望月遠一點,他是個危險的人類。殺人放火的事都幹過,追查他的人都失蹤
了。」
看來他對月是人類的事深信不疑,畢竟月的能力是對人類施加幻術,偽造身份輕 而易舉。
「嗯。」我輕聲答應。
「小祈。」
「嗯?」
「結婚好不好?」
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我放在他背上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宿曜輕笑:「別緊張,我隻是以為說什麼你都『嗯』。看能不能騙到你。」
「嗯。」
「但求婚是認真的。我會慢慢等你。」
.…嗯。
目光凝合,他又親了我一會兒,我從他的吻中感受到了一些不安,連帶著我也不 安起來。
我對海起誓,絕對沒有對宿曜使用過幻術。
如果他不是心機深沉,就是那種上岸第一天被人類騙走變成泡沫的笨蛋鮫人。
所以我跑了。
紮進海裏,頭也不回。
14
笑死,壓力這麼大的事,我才不做。
隨月怎麼說,我也不出來。
他是我哥,還能殺了我?
月不放棄,每天在房間門口遊說我上岸。
「宿曜找我問你的去向。」
「你說了嗎?」
「我要隱藏身份。」
「嗯。」
「人類很危險,族人需要你。」
「你就不擔心我的安危?三年前失蹤的事你忘了?想給我收屍?」
月眉頭緊蹙:「你怎麼這麼沒用。」
我第一次跟他頂嘴:「我都沒用這麼多年了,多沒用兩年怎麼了?」
月沉默了一會兒,諷刺地勾起嘴角。
「那你就沒用一輩子吧,反正你的價值隻剩王室血脈了。」
我抿了抿嘴。
「恰巧有些東西,某些人努力一輩子也沒有。」
這話脫口而出,說完我就後悔了。
月不是親生的,他是爸媽撿到收養的混血鮫人。
有時候我覺得他過分在意此事,老著急想做出一番成績。
但終究他是為了鮫人族。
這句話果然深深刺痛了月,他白著臉走了。
之後也沒再提讓我上岸的事,甚至不樂意跟我講話,任憑我怎麼示好他都不冷不 熱的。
直到一個月後,他才舊話重提,帶著罕見的笑。
「宿曜要結婚了,你不想去看看?」
我原本根本不信,隻覺得月想了新的主意,騙我上岸。
「這種事怎麼騙你?岸上隨便哪個人類都知道,宿曜要舉辦一場世界級的盛大婚 禮,和他的未婚妻。」
他重重地咬了「未婚妻」三個字。
我知道,月最近派了好幾個雌性鮫人去宿曜身邊。
說不定宿曜就是有戀鮫癖,隻要是個雌性鮫人就想結婚。
我能用一個月拿下他,為什麼別人不能?
想到這,我心中燃起一股憤怒。
如果他真的前腳向我求婚,後腳就找了個新的,我不管用什麼方法都會喂他喝下 我的血,讓他的秘書每小時給他洗一次胃。
洗到我高興為止。
婚禮當天,我隨月一起上岸,易容改名,混入現場。
月沒騙我,宿曜的婚禮確實是場舉世無雙的盛宴。
月作為新娘的「哥哥」,在門口迎賓,萬年的冷臉也染上幾分喜氣。
看到我,更是得意洋洋地揚了揚眉,假裝關懷。
「如果你受不了,可以先回去。」
我把火氣塞進牙縫裏,「我不走,我要往宿曜的交杯酒裏吐口水。」
月表示支持,「嗯,哥哥幫你。」
婚宴開始前,我舉著酒杯,四處狩獵,如果看到宿曜,我就潑他頭上,再踩兩腳。
我知道,一個月前我不告而別,是我的錯。
那又怎麼了?難道他宿曜就一點兒錯沒有?
我都沒正式說分手,他婚都結上了。這還沒錯?
我一路罵罵咧咧,終於在白玫瑰盛開的庭院,遇到了宿曜。
他穿著潔白的西裝,好像玫瑰叢中最耀眼的一朵。
我懷著黑色的嫉恨,重重地撞在他身上,酒灑了一身。
「哦,對不起。您沒事吧?」
我假裝驚訝地捂著嘴。
他絕對想不到,我在一個月的惡補中,已經掌握了很多人話。
宿曜低頭打量了一下被酒漬沾濕的衣服,抬眼看我。
鏡子般的眼眸裏映著的女生穿著粉色禮服,漂亮,但絕不是我的臉。
「怎麼,見到帥哥就緊張手抖?」他聽起來一點沒生氣。
那我就要生氣了。
我眯了眯眼,裝作滿臉歉意。
「非常抱歉。我帶你去換衣服。」
我走在前面,準備把宿曜引到無人的角落,狠狠地暴打。
宿曜不緊不慢地跟著,走了一段,突然扯著我的手腕向後一拉。
我跌入熟悉的懷抱,掙扎著向後肘擊。
宿曜悶哼一聲,卻未放手,反而俯身親吻下來,混雜著香檳和白玫瑰的氣息。
我的憤怒簡直要衝翻天靈蓋。
分手一個月就結婚,婚禮上還公然強吻陌生女賓。
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他是這種人?
「渣男!混蛋!去死!」我把會說的都罵了。
「小祈,一月不見,你就對我說這些?」宿曜低聲笑了笑。
我身體一僵,忘了掙扎。
他怎麼認出來的?
「嗯。長相是變了。」
仿佛看出我的想法,宿曜單手支著下巴,目光鬆散地打量著我。
「但除了你,還有哪個活人能不被監控拍進去?」
嗯,我的能力涉及所有電子產品。
我有幹壞事的想法,監控自動包庇我了。
看來我並不是月說的半點用沒有,我簡直是先天犯罪聖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