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回頭,看到我也很驚訝:「你怎麼在這?」
我拎著工具箱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忘了我學的什麼專業了?」
他驕傲地笑著說:「對對對,我女兒是優秀的文物修復師,你快去忙,等下班再說。」
看他認真負責地巡視四周,我忍不住輕笑。
「冉冉你終於來了,你快來五號坑這邊看,這個最大的物件已經具備了提取條件,根據我們觀察,這個巨大的面具在掩埋前就遭到了損壞,所以現在提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你可以嗎?」
我瞧著面具上明顯的裂縫,仔細觀察一番,確定可以勝任後,才點了點頭。
10.
「那好,五號坑這個就拜託你了。」
談蕊是我學姐,這次A市修路突然挖出墓來,忙不過來就打電話讓我過來幫忙。
我戴好手套,拿出工具準備下坑就聽到:
「她行嗎?我之前都沒聽過她的名字,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她會不會有點草率了?」
談蕊:「她修復文物的本事在我之上,你覺得她可不可以?」
小姑娘閉上嘴。
從表情上看還是不服氣。
我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談蕊想說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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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你去忙吧,這裡交給我。」
這些文物埋在地裡的時間久遠,泥土和物件都融合在了一起,出土的時候不僅要小心翼翼,後期修復更是要謹慎,手中的刮刀不能輕不能重,否則都會給這些東西留下無法修復的痕跡。
我用毛刷先刷去表面的痕跡。
隨後輕輕整理上面的雜質。
小姑娘為了表現,試圖搶在我前面,卻不小心將她手邊的陶俑留下了一道痕跡,她害怕得不知所措。
我繼續手中的修復工作,用餘光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她沒開口,我也沒說話。
一下午,她明顯心不在焉。
到了晚上,帶隊的組長看了一圈。
看到這個陶俑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劃痕:「誰修復的五號坑?」
小姑娘立馬站出來指著我:「是她!也不知道談蕊學姐從哪裡找來的這麼一個人,我看到她下午修復的時候劃了這麼一條大痕跡,還試圖掩飾。」
隊長:「那你為什麼不說?」
「她是談蕊學姐的朋友,我擔心得罪人。」
「你胡說什麼呢,今天下午我一直在五號坑這裡,顧冉修復的時候一直小心翼翼地,根本就沒有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我爸說。
小綠茶憋著淚:「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是說我弄壞了文物,然後來陷害她嗎?今天上午她來的時候我聽到你們的談話了,你是顧冉的爸爸,當然站到她那邊說話了,可你們也不能這麼誣陷我吧。」
我爸沒見過這種牌子的綠茶,被氣得不會說話,一直在重複一句胡說八道。
小綠茶哭得更兇了。
我脾氣不好,可不慣綠茶,我抓起她的手腕,摸了把她袖子上的土。
「這個陶俑是灰土,你說下午沒有碰過這個陶俑,那你衣服上的灰土是哪裡來的?」
小綠茶:「我這一下午都在五號坑,不小心蹭上一點再正常不過了吧,就因為這麼一點土你就定我的罪,未免有點草率。」
「當然不會,我這裡還有一段視頻,是你下午毀壞陶俑的證據。」
我打開,遞給了組長。
組長看完臉色一黑,談蕊接過去,看完了恨鐵不成鋼:「我讓你跟著來是好好學習的,不是讓你搞這些歪門邪道的,你這次的表現還有犯的錯誤我都會一五一十地上報,現在你立刻給冉冉道歉,然後回去,這裡不需要你了。」
小綠茶嚇得臉色慘白。
談蕊大聲呵斥她:「還不趕緊道歉!」
小綠茶小踱步來到我面前:「對不起。」
我笑了笑,朝著文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把刀痕旁邊的泥土弄掉。」
小綠茶不明所以,還是按我說的做了。
泥土剝掉後,文物毫髮無傷。
談蕊走過來拍了下我的胳膊:「行啊你,這塊泥土和文物融合在了一起,我都沒有看出來,竟被你發現了。」
「這裡的工作量這麼大,你讓她回去誰跟著我弄五號坑,你想怎麼處理她等回去以後再說吧,這幾天先讓她跟著我。」
談蕊:「你確定?」
11.
翌日,五號坑。
「對不起。」小綠茶彆扭地給我道歉。
她不會以為我是在幫她吧,我是純粹想找個人幫我幹粗活。
接下來的時間,小綠茶跑這裡跑那裡,一上午的時間沒有了開始的驕縱,幾縷頭發沾著泥,身上也都是,手指還磨出了好幾個泡。
她欲哭無淚。
「你去拿鐵杴,在那裡給我挖一個坑。」
我指著不遠處的空地。
小綠茶把淚往肚子裡咽。
挖好了坑,又去搬大件,一天下來,到了晚上她累得隻想睡覺。
嘴裡還嘀咕著想回家。
12.
結束這一批文物出土已經是兩個月後了,我們回到京城。江湛打來電話:「一起出來吃個飯?」
我想起那天他差點給我文身的事,眼底的報復欲一閃而過:「好啊。」那頭的江湛莫名地打了個寒戰。
13.
我剛坐下,江湛將一個平安符放在我面前。
我:「???」「這是什麼?」
「聽說你最近在接觸一批墓裡出土的文物,這個平安符可以闢邪,就當是我用來感謝你的。」
「多謝。」
「應該是我謝你,你說得對,小瑾隻有一個,獨一無二,她不會希望看見我那個樣子。」
我沒接這個話茬。
「服裝品牌的事情弄得怎麼樣了?」
說起這個,江湛臉上的笑意加深:「逐步走向正軌了,品牌名Bel。ved,走高端奢飾風,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負責這個品牌?」
我喝了口湯,拒絕了。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合適的人選。
「我不太適合打理這些,不過我有一個人可以推薦給你。」
江湛:「嗯?」
錢寶寶出現在餐廳的時,江湛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這不是說他社會敗類的那個?
錢寶寶一看是江湛也不樂意,我趕緊把人拉到一邊:「你不是和我說不喜歡去你爸的公司上班,想完成你服裝設計師的夢想嗎,這個機會對你來說太合適了,你看,江湛把整個品牌交給你打理,你可以設計你自己喜歡的衣服,一舉兩得,你想想是不是這麼一回事,再說了你看不慣他就不用慣著,覺得不爽直接罵他,不需要忍。」
錢寶寶一想,答應了下來。
這邊剛散了局,江湛接到傅二的電話讓他去酒吧。
江湛側頭看著我:「一起?」
「行。」
我倆站在酒店門口等司機開車過來。
「江總,你低低頭,你後背有個東西。」
我一掌拍過去,故意用了十成的力氣。
「哎呀,蟲子跑了。」
江湛挑眉:「故意報復我?」
「我可沒有,愛信不信。」
到了酒吧,江湛聞到包廂裡的煙味,立刻讓人滅了煙,開窗通風。
傅二見到我,嘴裡的煙掉在了腿上:「你倆複合了?」
我拿起手邊最近的一個蘋果朝他扔過去:「想什麼呢,我倆現在是朋友。」
朋友?
傅二驚呆了。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聽說你剛剛去隔壁市參與出土了一批文物修復,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本事這麼大呢。」
我一點也不避諱:「因為以前你們把我當成了蘇瑾,覺得她擅長的就是我擅長
的,怎麼會願意去了解我真正喜歡的是什麼。」
傅二後悔幹嘛提起這個話題。
江湛轉了兩下佛珠,一個眼神過去,傅二立馬噤聲,換了個話題。
江湛:「喝兩杯?」
我把玩面前的酒杯:「我忙了兩個月好不容易可以放鬆下,今晚要喝個盡興。」
我和江湛一杯一杯又一杯地喝著,他每一杯都幹了。
就在我懷疑他是不是千杯不醉的量時,他起身踉踉蹌蹌地出去,還不讓人跟著。
我藉口上廁所跟著一起出去。
看到男廁沒人,我鎖門,拿起掃帚就往江湛身上招呼。
他喝得不少,除了最開始掙扎,後面好像睡過去了,也有可能是暈過去了。
我毫不猶豫地朝他身上揍,嘴裡還嘀咕著。
「誰讓你給我弄文身的!」
「誰讓你把我當成替身的!」
「不過這個我也不吃虧,我和你在一起也是貪圖你這樣容貌,但凡你長得醜點,我都不會和你在一起。」
我揍他的時候沒留情,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明天起來怕是會查是誰揍的。
但我不怕!
發洩完了,我呼了一口氣。
打人還挺累。
我把掃帚放回原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離開。
隔天我就聽說江湛去了醫院。
後來見到他,我以為他會提起那次受傷的事情。
結果他閉口不提。
他不提,我不會主動給自己找麻煩地去問。
後來我偶然間聽到傅二問江湛:
「你是怎麼能夠忍了那一千字小作文的,不報復回去可不是你的性格,還是說你愛上了顧冉,其實蘇瑾已經離開這麼多年了,你可以試著去接受其他人,付出真心的那種,不是替身。」
江湛還是佛珠不離手。
「我本來以為顧冉和其他女人一樣,選她這麼個乖巧的人當替身能省去不少麻煩,可相處下來才發現,她不是甘於受人掌控的人,如果小瑾還活著,一定會和她成為好朋友。」
傅二搖搖頭。沒救了。
張口閉口就是蘇瑾。
14.
文物局接了個大活,隔壁A市修路,挖出來的墓一個接一個,人手不夠用,談蕊打電話希望我能再過去幫忙段時間。
這邊剛開始出土漢朝物件,有人忍不住調侃:
「天天在老祖宗頭上踩!老祖宗不樂意了,得出來遛遛了。」
「A市地下的人都比地上的人多。」
一開始說好幫忙段時間,結果這一幫忙就是四年。四年了,我們還沒撤離A市,墓弄完一個接一個。四年了,A市修個地鐵到現在還沒通車。
這天,我剛準備去二號坑工作。看到熟悉的身影,是小綠茶。
我朝她擺擺手,看清楚是我後,她連忙低頭,一路小跑去了談蕊那。
小綠茶現在見到我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15.
江湛視角。
蘇瑾墓地。
小瑾,自從你離開後,我整個人渾渾噩噩失去了目標。
我們都已經說好了,等你成為優秀設計師就結婚。
你設計的婚紗我讓人做出來了,你卻留在了那天晚上。
小瑾對不起,我找了個和你長相相似的女人,我想讓她當你的替身,陪在我身邊。
她表面乖巧聽話,可我知道她原沒有表面上這般乖巧。
我不在乎,不是你,娶誰都一樣。
小瑾,她丟了你給我求來的佛珠,我想殺了她。
可我又擔心殺了她再也找不到長得這麼像你的人。
我決定徹底把她變成你,變得一模一樣,連同那個文身。
她說沒有一個人願意讓別人變成她。
她說我用錯了方法,如果我一錯再錯,你不會原諒我的。
我開始按照她說的做。
好像真的有成效,我晚上不失眠了,還能夢到你。
小瑾,我完成了你的夢想,把Bel。ved品牌發展起來了,我用賺的錢成立了一個救助組織,用來幫助和你一樣生病的人,我知道如果你在,一定會支持我這麼做的。
小瑾,你在那邊還好嗎?
墓地下起了小雨,我緊緊握著手中的佛珠。
不久後迎來蟬鳴喧囂的夏天,可這次再也沒有了心愛之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