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何嘗不想接這個工作,可這幅畫是唐代的真跡,這破損程度一般人修復不了,萬一要是弄壞了他也賠不起。
綜合考慮,實在沒辦法接這個單子。
「能修復你這幅畫的那得頂尖的修復師,我們這確實辦不到。」
我走進來,認出了皺眉沮喪的錢寶寶,她也看見了我。
「姐姐,你怎麼在這裡?」
我盯著她手裡的畫看了會:「我可以修復,不過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可以嗎?」
錢寶寶眼冒金光:「真的嗎姐姐?」
我點頭嗯了聲。
老闆見狀趕緊介紹我:「你們認識啊?這是我們這裡新入職的文物修復師,她師承徐老,這幅畫你交給她保證沒問題。」
錢寶寶鬆了口氣:「那一周後我來取畫。」
等老闆把人送走後,我帶著畫走進專門的修復室。
先處理畫芯,用熱水燙後再用羊肚毛巾擠吸出髒水,這個過程不能傷到命紙和畫芯。
接下來就要修復揭命紙時帶起的畫幅等細部和纖維。
一周時間除了吃飯和必要的事情,我都待在修復室裡。
一周後。
我最後給畫芯上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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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完成修復好的作品,我會心一笑。
錢寶寶看到修復好的畫,驚訝得合不攏嘴:
「這,這修復得也太好了,我原本想著隻要能把破爛的畫紙修復平整就行,姐姐你也厲害了!這下我爺爺看到肯定會很開心的,謝謝姐姐。」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手機響了,這幾天我都將手機靜音,有不少未接電話。
看著來電顯示,我按了按眉心,接聽。
「爸。」
「你在哪?!這幾天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你趕緊回家,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想起上次的事情,我問了句:「江湛也在?」
「江總不在,你趕緊回來!不然你就見不到我和你媽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轉身抱歉地和老闆說:「我需要請半天假,突然有點急事。」
「這幾天辛苦了你了,不用請假,我給你放兩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工資照發。」
我淡笑:「謝謝老闆。」
家裡門沒關,我推門進去,越過一地的行李坐在沙發上。
「我早就和你們說過,靠別人施捨來的東西不長久,江湛要收回這個房子?」
我爸氣得喘粗氣:「要不是你,江總怎麼可能會收回這個房子,你趕緊去給他道歉,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都必須讓他原諒你,不然你就別喊我爸了。」
我戲謔地笑了笑:「那我喊你叔叔?」
「你!」他被我氣得不輕。
我從包裡掏出一串鑰匙扔在桌上:「這是你當年賣的老房子,那時候我就不支持你賣,你不聽。」
他拿起鑰匙:「老房子的鑰匙怎麼會在你這裡,我不是把它賣了嗎?」
「被我買回來了。」
一時間,沒人說話。
我爸坐在沙發上,盯著掌心裡的鑰匙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爸,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的生活真的自在嗎?靠人不如靠己,別人給的你用起來也惶恐,生怕哪一天被收回。」
江湛當年玩得一手好局。
在我不知情的狀況下安排好了我爸媽。
等我得知消息後,他們已經辭掉了工作,喜歡上了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再後來,我和爸媽之間的關係越來越遠,他們想要的我理解不了,每次見面,他們隻會讓我順著江湛,不要違背他的話,讓我抓緊時間懷個孩子坐穩江太太的位置,我聽得煩,後來除了每月給他們生活費基本不怎麼主動打電話。
偶爾他們給我打電話,也是催我要個孩子。
要不就是讓我哄著江湛娶我,儘快舉辦婚禮。
「冉冉,爸——」
我起身,看著一地的行李:
「是搬去老房子還是?」
其實根本就沒有第二個選擇,江湛那邊不會給我爸媽面子,他想要的是我去求他。
我爸猶猶豫豫地,我作勢走到門口就要走。
他趕緊攔住我:「回老房子,回老房子。」
我從手機上找了個搬家公司,一直到下午才收拾好東西。
江湛這步棋我猜到了,老房子那邊我提前僱保潔去打掃好了。
回到老房子,我爸看著熟悉的物件,眼眶有些紅。
他驚喜道:「這房子咱這麼多年沒回來,怎麼還能這麼幹淨?」
我媽從身後拍了他後腦勺一下:「肯定是冉冉弄的。」
7.
老闆打電話說來了個急單。
他不好意思地開口:
「抱歉,我答應給你放兩天假的,現在還要你回來加班。對方這幅畫除了你,其他同事都修復不了,對方要得又急,而且點名讓你去,你看..」
「我理解,是回古寶閣嗎?」
「不不不,對方在DW酒吧,你直接過去就行。」
我捏著手機的指尖一緊,DW酒吧?和江湛在一起時,他經常帶我去。
我擰著眉心,覺得這裡面有事。
我猜得果然沒錯,看到DW裡熟悉的面孔,以及坐在主位上的江湛…
「我是古寶閣的工作人員,要修復的畫在哪裡?」我全程沒看江湛一眼,卻能察覺到他的目光。
「嫂……顧小姐,畫在我這裡。」
說話的人叫傅硯,在家排名第二,熟悉的人都喊他傅二。
他是這些人裡和江湛關係最好的,兩人從小一起長大。
他改口稱顧小姐。
所有人腦海中不約而同想起那一千字小作文,都憋著笑。
江湛什麼時候吃過這種憋屈虧。
我拿起畫觀察一下:「修復價格三百萬,可以的話我就帶回去修復。」
傅二看了眼身旁的江湛:「確定能修復好?我這幅畫可價值不菲,找了那麼多老師傅都辦不到,你可以嗎?」
「這種程度的修復在我這連中等難度都算不上。」
「行,那開始吧。」
我疑惑地「嗯」了聲:「在這裡修復?」
傅二慵懶地往後一靠:「怎麼?辦不到?」
我解釋:「倒不是辦不到,隻是修復古畫我需要絕對安靜的地方,而且工具我也沒帶來。」
「這好辦。」他讓人關了音樂和耀眼的燈光,開了暖光燈。
「工具我也給你準備好了,顧小姐開始吧。」
「好。」
我拿出工具擺放在桌上,這比我給錢寶寶修復的那幅畫不知簡單了多少。
溫柔的光線打在我後背,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
江湛看到我認真的樣子,撥動佛珠的指尖一滯,盯著我看,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一幅又破又舊的畫在我手裡三小時就變了副模樣。
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訝。
本以為我不過就是江湛養的一隻金絲雀,沒想到還有幾分本事。
就連江湛都忍不住露出讚許,他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專業畢業的,他唯一了解的也就是我那張臉。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蘇瑾喜歡的也是我喜歡的。
修復好了,拿到酬勞,我準備離開,被江湛叫住。
「我準你離開了嗎?」
「江總警局沒待夠,想再進去一次?」
江湛抬眸看向我:「你爸媽搬好房子了?」
「這是鑰匙。」我放在桌上。
江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想要什麼?我們和以前一樣不好嗎,你乖乖聽話,我給你江太太的名分。」
傅二傻眼了,湛哥這是在給臺階?
他從沒見過江湛會主動給別人臺階下,哪次不是別人把臺階搭好,恭恭敬敬地請他下來。
江湛不顧他人驚訝的表情:
「你喜歡修復古畫,江家老宅有一堆,我可以讓你修復個夠,隻要你喜歡的,我都可以弄來給你。」
「江湛,你根本不了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修復古畫是想盡我所學讓它們
得到保存,是想幫助那些真正喜歡的人,在面對毀壞的畫不至於束手無措。可在你眼裡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和金錢畫等號,江湛,你除了有錢還有什麼?」
江湛面如寒霜。
「顧冉,輪不到你來置喙我。」
8.
我被江湛帶回了別墅。
他想把我打造成另一個蘇瑾,不顧我吃草莓過敏,硬逼著我吃。
「你自己吃還是我來餵你?」
我把蛋糕拂到地上:
「江湛,蘇瑾要是知道你把別人當成她,玷汙你們的感情,她不會原諒你的。」江湛盯著地上的蛋糕,轉身走出臥室,再次進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根針管,還有一個小安。
我忍不住想罵人:「你他媽想幹什麼?」
「小瑾背後有一朵桔梗花,你沒有。」
他又補充了句:「打了麻藥睡過去後不會疼的。」
我內心打鼓,蘇瑾有文身關我屁事。
我想逃,房間裡避無可避,我看到江湛掰開安瓿就知道他是來真的。
我退到窗邊,手裡摸向桌上的檯燈。
江湛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嗤笑了一聲,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我深呼吸一口氣:
「江湛!蘇瑾已經死了,是你親自把她下葬的,我不是她,也永遠不可能變成她!你說你愛蘇瑾,可你又把我當成替身,讓我變得和她一樣,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愛她,蘇瑾隻是你心中的一點執念而已,因為得不到,所以忘不掉,偏執地想要找一個替身。」
江湛手上的動作沒停。
「你口口聲聲說愛她,你有問過蘇瑾願不願意這個世界上多出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嗎!說到底,你不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如果你真的愛她,就應該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去打造第二個蘇瑾,蘇瑾隻有一個,她已經去世了,你要認清現實!」
這次,江湛手上的動作停了。
漆黑的眸底不辨喜怒。
「她沒死,以後你會替代她活下去。」
「江湛!我了解女人,如果你真的把我當成她,和我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等你死的那天,蘇瑾也不願意見到你!無論我們兩個人再怎麼像,我也不是她。」
我快被他逼瘋了,髒話都被逼出來了。
江湛陷入了猶豫掙扎中。
我繼續說:「如果我是蘇瑾,我不會希望你這麼做,沒有人會希望心愛之人把別
人當作她,如果我愛的人這麼做,他一輩子都別想見到我!」江湛扔掉了針管,坐在沙發上卸掉了渾身的力氣。
最近這段時間小瑾都不來他夢裡了,是因為生氣了嗎?
江湛從蘇瑾去世後精神失控了一段時間,後來靠藥物才控制住。
「如果你是她,你會希望我怎麼做?」
經歷了一場「生死時速」,我坐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煙想來根壓壓驚。
江湛輕輕抬眸掃過來:
「你吸菸的動作和她一樣,你們倆不僅長得像,很多動作也相似。」
擔心他又想不開給我文身,我趕緊放下。
以前我沒有菸癮,自從知道我是蘇瑾的替身後,我就染上了。
「如果我是蘇瑾,在不去傷害別人的前提下,我希望你活得開心快樂。還有,帶著她的夢想活下去。你應該知道蘇瑾的夢想是什麼吧?」
江湛靜靜地看了我一眼:「她想成為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還沒來得及完成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那就幫她完成夢想,還可以以她的名義成立一個救助基金會,幫助和她一樣的人,讓蘇瑾活在大家心中。」
江湛沒說話,一顆顆地撥動佛珠。
時間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嗯。」
9.
離開江湛的別墅後,我投入到工作中,忙著修復剛出土的一批文物。
江湛則忙著創建屬於蘇瑾的服裝品牌。
圈內的人對於我和江湛之間的事情好奇得緊,突然間取消了婚約,江湛對外還說
以後當朋友。
怎麼想都覺得驚悚。
我接到電話讓我帶著工具去現場一趟,有個棘手的問題。
我買票趕到A市。
警戒線旁,我看到一個眼熟的背影,穿著工作人員的衣服。
我盯著那個背影試探性地喊了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