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一起七年多,我要給她最後的體面。
結果路上準備的措辭都沒說上,我隻是一邊吃飯一邊交代她。
「城西外郊那棟別墅,我已經找人過戶給你了。」
「上次你最愛的那輛跑車,我已經找人在國外訂購了,過幾天會送到你這裡來。
「其他的都放到你戶頭了,你可以看看你的賬戶。」
最後我問她:「你還有什麼需求嗎?無論什麼,我都滿足你。」
自從我開始說話她就低頭在剝柳橙,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樂衷給我用手剝柳 橙,在我印象中,女孩子一般都很寶貴自己的指甲,做各種各樣的美甲,但她 不,指甲剪得幹幹淨淨,有很健康的月牙,白裡透著粉。
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的那晚她就在給我剝柳橙,密封的房間裡,她局促地坐在餐桌 前,有些不安。她那個樣子很可愛,讓人忍不住想逗一下她,所以我故意一言
不發地望著她,她很忐忑,像是為了緩解緊張,她傻乎乎地從餐桌的果盤上拿出 一顆柳橙,強笑著說:「宋先生,我給你剝個柳橙吧。」
明明旁邊就是水果刀,但她傻乎乎的非用手剝,剝的兩手都是黃色的汁液,我忍 不住低沉的笑,然後湊過去俯身吻她,她下意識地想用手推我,但意識到自己的 手上沾著橙汁,所以無助地用手腕搭在我的肩上,在親吻的間隙中無力的掙扎呢 喃:「等等,我手上髒,宋先生。」
我笑:「那你等下要注意別沾到我身上了。」
那是她的第一次,因為太緊張,剝了一半的柳橙被她一直死死地握在掌心中,最 後滿室都是柳橙香,整個床單都是柳橙汁,我身上當然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而更
多的柳橙香從她的指尖發上頸間傳來,她縮在我的身下,光滑圓潤的肩頭裸在外 面,眼睛裡還含著淚,要墜不落地噙著,像是水銀,即羞怯又惶恐,問我:「怎 麼辦宋先生,都沾到你身上了。」
她簡直在要我的命。
食色性也,或許從那之後,我就愛上了柳橙香。
我並不喜歡吃手剝的柳橙,因為覺得髒,但我很喜歡看她低頭一點一點給我剝柳 橙的樣子。讓她給我剝過兩次後,她大概是以為我很喜歡這樣吃,所以每次
Advertisement
我去,她都會給我剝。
後來就養成了習慣。
現在分開的這一天,在我問完她還有什麼需求之後,她將剝的完完整整的柳橙遞 到我面前,和我說:「把這個柳橙吃了吧。」
5
我和董芸從民政局出來之後她拍拍我的肩,和我說:「學長,對不住你了,我請 你吃飯吧。」
我哭笑不得,其實我們倆人之間談不上誰對不起誰。
三年的婚姻於我們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的體驗,我一直以為我是喜歡董芸的,可 是新婚第一夜,董芸視死如歸閉上眼仰起頭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自己怎麼都吻不 下去。
我從不為難自己,所以很快放開董芸,揉著眉心,向她道歉,她也輕輕長籲一口 氣,睜開眼看我,說:「我也抱歉。」
檻尬的氣氛一掃而空,我們兩個人都忍不住笑出來。
有的人,可能就適合做朋友,不適合更親密。
後來我問自己吻不下去的原因,在某個我不願承認的瞬間,我想大概是因為我想 到了秦時。
我第一次吻秦時是在初次見面的隔天,她驚怯地閉著眼睛,緊緊地抓著我襯衫的 紐扣,渾身繃得緊緊的。我貼著她的唇低沉地說:「放松。」她就努力地想要放 松,但好像繃得更緊,臉上就是這樣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我不知道為什麼,在分開後,我會那樣頻繁地想起她。
和董芸在吃飯時聊到感情生活,她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和我說:「你還記得你 和秦時上新聞的那件事嗎?」
「當時沒幾天我們見面,她很鄭重地和我解釋她和你沒有什麼關系,在我們結婚 前一年就斷了,讓我不要誤會你。」
「學長,結婚這件事我一直感覺很對不起你,但是秦時我感覺是個挺好的人,如 果..!她欲言又止,最後點到為止的喝口酒掩飾過去,「哈哈哈我自己的感情 都一團糟,哪有什麼資格建議你。」
我記得這件事。
就是那個綜藝節目的招商會,我問完秦時新家地址她沒有回答後,我俯身去吻她 。當時我和董芸已經決定離婚了,但畢竟還沒有離婚,在即將要吻上去的時候
我用了最大的力氣克制自己偏過頭,因為她握著我前襟的手,怕的發抖。
我不能這樣無恥。至少也要等到離婚後——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後來我授意媒體將我和她在房間裡的照片流出,因為那個綜藝背後的某個投資 商,在我上樓的時候,我聽見他對身邊的人說:「哎,那個秦時,以前不知道,
近看覺得,哇,長得真帶勁。」
我當時冷冷瞥他一眼,後來就授意媒體放出那張照片。她仰頭閉著眼,我埋頭在 她肩頸間,頭發垂下來,很好的遮住了我的五官,但足夠我張開一張保護網,不 動聲色地將她納在我的羽翼下,不動聲色的警告那些不懷好意的窺探的視線。
隻是不知道她怎麼會遇見董芸,又為什麼和她說這樣一番話。
但是一切都晚了,我一直篤定她不會走,我沒想過她這麼快就決定嫁給別人。
這樣失控的情緒隻是一時的,和董芸分開後我回到住處,點上一支煙,站在平臺 俯瞰市中心的風景,在心裡這樣默默地告訴我自己。
我天生性格冷淡,確實很少對什麼東西上心,如果和董芸離婚之後,秦時身邊沒 人,我會去找她,但我確定我不會娶她。
如果我不能娶她,在她即將要有一個完美的婚姻時,我不會去打擾她。
因為我負不起這個責任。
畢竟七年了,怎麼還是有點念舊吧。
我準備送她一份新婚禮物,禮物清單一張一張的送過來,我挑了很久都覺得不 滿意。展崎過來看見還笑我:「搞什麼呢你,阿城,不就一個女人,你大張旗鼓 地到處搜尋,就為了送個新婚禮物?」頓了頓他故意膈應我,「人家給你送結婚 請帖了嗎?反正我是沒收到。」
我沒有坦白說出心裡的那絲想法,而是找了個理由:「畢竟七年,好聚好散。」
最後我決定送她水晶球,是因為晚上有人在黃浦江邊放煙花,我在漫天的煙火中 想起一件事。那是有一年,我帶她去世貿頂樓看煙花,她當時感慨了一句:「琉 璃易碎彩雲散,這世上美麗的東西,都是轉瞬即逝。」
當時她眼底的悵然和遺憾那樣的明顯,讓我想起來恍然隔世。
我突然就想送她一場永不逝去的煙花。
水晶球是我自己親手做的,我大學本科學的化學,煙花的色彩小點太繁雜多,尤 其是放在水晶球中,顏色不易顯形。我試了大概有上百種材料,才勉強挑出一
種,然後就是一點點的描點上色。當年華爾街並購戰,也比這個容易。
不過到底還是做出來了,在她婚前我讓人將這個水晶球拿給她的經紀人,讓經紀 人轉交給秦時,另外親手寫了一句新婚賀詞:
「願你如這煙花一樣,璀璨長久,幸福美滿。」
她收下了,並讓人轉達給我一句謝謝。
又是一夜未眠。
6
他們結婚那天我在美國,從早忙到深夜,說不上來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展崎給
我轉了一段她結婚的視頻。很多年前展崎被一個女人騙財騙色騙心,還被人戴綠 帽子,當時我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嘲笑,時隔多年,他終於報仇成功。
其實在這之前,我從來從來、一次都沒有想過秦時穿婚紗是個什麼樣子,但是視 頻很直觀且猝不及防。她很美,哭起來也很美,穿著雪白的婚紗,戴上另一個男 人給她的戒指。
她拍過很多場的結婚戲,不止一次穿過婚紗,隻有這場是最真實的。
叉掉視頻的時候,我抬手摸上自己的心髒,似乎在默默地告訴我自己:這隻是一 場戲,一場逼真的戲,等他們交換完戒指,會有人給這場婚姻喊上一聲「卡——
我努力忽視心口處的隱痛。
我說過,我討厭一切能令人上癮且失控的東西,秦時就像我的煙癮,我相信我能 控制住這種失控。
我做到了。
至此,她從我的生活中徹底消失。
但是,還有後續,隱痛並沒有消失,而是在你忽略它很久很久以後,又突然冒出 來一下。
我第一次正視她是真的已為人妻,是在三年後。
當時剛好百無聊賴有點興致,所以陪著一個女伴逛街,買包買鞋買化妝品,走到 童裝區的時候,她做作的看著小孩子的衣服,然後掩著唇角笑:「好可愛啊。」
當真是愚不可及,我臉色一沉,轉身就走,然後就看見秦時。
她和她的丈夫拉著手,她丈夫懷裡抱著一個粉妝玉砌的女童,眼睛很像她,圓溜 溜的漆黑,一眨不眨地望著我,而她和她丈夫彎腰湊在一起,在給他們的女兒挑 裙子。
我站在原地,腦子嗡的一下,像被雷劈了一樣。
偏偏我身後的那個女伴看不懂顏色,牛皮糖一樣的貼過來,狐疑地看了一眼秦 時,然後問我:「宋先生,怎麼了?」
秦時大概是被動靜驚到,朝我這邊望過來,我感覺自己無所遁形,但所幸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