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目光閃了閃,勾唇道:“好。”撫了下我的臉,“回去吧,太冷。”說著就要轉身,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老公,昨晚的月色很美,等你回來,還和我坐在營房前看月亮。”
說完,不等他回答,我慢慢松開他的手,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整裝待發的戰士們。
“嫂子,首長讓我送您回去。”警衛員跑了過來,恭敬的對我說道。
我注視著他的背影,點點頭,轉身,兩行淚水終於再也無法控制的順著臉頰滑落。
“戰士們,這次,我們要遠離國土,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作戰,甚至可能沒有後援,你們怕嗎?”
“不怕。”
“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著!”
“犯我國土,雖遠必誅!犯我國土,雖遠必誅——”
“登機!”
我沒敢回頭,耳朵裡伴著呼呼的風聲,聽著他鏗鏘有力的聲音,還有戰士們的士氣如虹。
“同川,劉同川!”
馨夢!我扭頭望去,見王馨夢從招待所的方向跑過來,雙手用力的揮舞著。
正在準備登機的劉同川回頭看過來,我看到上官逸朝他走過去,不知道說了什麼,隻見他搖了搖頭,扭頭上了飛機,在機艙門口,突然又轉回身,大聲吼道:“等我回來……”
飛機的螺旋槳發出嗡嗡的響聲,掩蓋了他聲音,除了“等我回來”後面他說了什麼,完全聽不到,隻看到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然後揮了揮手,毅然的轉身。
機艙的門關閉,飛機在寒風中起飛,升空,然後,越飛越遠。
Advertisement
我仰望著那綠色的直升機,腦海中全是上官逸的那句話“遠離國土”,怪不得軍部親自來人,怪不得他要親自帶隊,原來是要遠離國土作戰。
我真傻,真笨。
後來我才知道,我更傻的是讓上官逸帶著那條圍巾。他們作戰的地方是公海的一個小島,那裡現在雖然說不上多熱,但也是暖和如春。
也是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此去,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走的,對手是有組織的狠角色,而且,對於戰士們來說,不隻是國仇,還有戰友的仇,肖寧,就是死在這些人的手裡。
“嫂子,首長不會有事的。”警衛員看著已經消失無影的飛機,對我說道。
“嗯。”我點點頭,“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回去。”
警衛員有點不放心,我對他揮揮手,“去吧。”便朝著王馨夢走過去,她已經哭成個淚人。
我的心裡也不好受,這不是我第一次送上官逸上戰場,可這一次連我自己都難過的要命,我又怎麼安慰她。
看了眼四周,也難怪,跟劉同川的事情,剛有一點進展,就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去執行一個有生命危險的任務,任誰都接受不了吧。
“跟我去家屬院坐坐。”
“嗯!”她點頭,跟我往回走,警衛員一直站在那沒離開,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我說道:“麻煩你幫我把楊柳和暮雪帶過來。”
“是,嫂子。”
沒一會兒,有人敲門,我以為是警衛員帶著暮雪和楊柳來了,開門一看,是一個炊事班的戰士,他手裡抱著一個保溫杯。
“這是?”
“嫂子,是首長走之前讓警衛員交代的,首長說了,你一定得把姜湯全喝了。”
我抿了抿唇,從他手裡把保溫杯接過來,“謝謝,辛苦了。”
打開蓋子,濃濃的姜糖水泛著紅色,居然放了紅糖。
這幾年,他比我還注意天氣的溫度,比我還細心我的身體,深怕我冷到一點。
以前喝姜糖水我都捏著鼻子灌,今天卻感覺太少了,一口一口的,舍不得一下子喝掉。
不多時警衛員把暮雪和楊柳都接來了,這一晚,我們四個女人就窩在我和上官逸這套房子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甚至有時候都沉默著不說話。
從傍晚一直坐到天亮,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今天我要去幫忙送送那些遠道而來的軍嫂。
有幾個軍嫂的老公,這次隨了上官逸出任務。她們隻好離開軍營,因為不知道自己的老公什麼時候回來,而假期又隻有這麼幾天,等是等不了了。那幾個戰士估計也是臨走前安排了讓她們回老家。
看著她們依依不舍的離開軍營,我心裡堵得厲害。
一年到頭就盼著這過年的時候能見一面,在一起待個三五天的,可這倒好,來軍營三天還不到,統共就在一起也就頭一天來的時候熱乎了一會兒,除夕夜都沒過好,大年初一都是自己過的。來了軍營又如何,這舉國歡慶的節日,還不是自己守著空蕩蕩的屋子。
這樣的春節,這世界上,除了軍營,再找不出第二個地方,明明近在咫尺,卻要一個人過。
送走了軍嫂,暮雪他們幾個也走了。四個人裡,除了我之外,都有事可做。暮雪和楊柳要上班,王馨夢這次不顧家裡反對,一個人去了冰城照顧劉同川父母,回來了直接來了駐地,到現在連家都沒回呢。
她買了當天南疆到冰城往返的機票,把劉同川的父母送回家,自己又坐晚班飛機回家,給自己的父母拜個晚年。
軍營裡,立刻冷清下來,隻剩下我。
原本熱鬧的招待所和家屬院,也空了下來。
忙活了一天,我坐在房間的窗邊,看著越來越暗的天,心裡,瘋狂的想念上官逸。
☆、第284章 你的遺書我不會看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不知道他們都怎麼樣了……
以前看那些影視劇,女主人公送男主人公上戰場的時候,淚流滿面,哭的稀裡哗啦,甚至在走以後因為思念擔心鬱鬱寡歡,最終沒等回愛人自己先死的,我都覺得那是哄觀眾眼淚,騙人玩的。
現在心裡卻真的能體會到那種心情,也理解了那句:“號角聲裡,英雄壯志當激烈,莫忘深閨,有人忘穿雲和月。”
我幾乎數著秒在過日子,三天,五天,上官逸他們依然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我開始慌了,記得他走的時候跟我說,順利的話三五天,不順利……
不順利的話,他們可能——
我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我安慰自己說,一定有什麼事耽擱了,他們二十人,都是以一敵百的精英,絕對不會有事。
可是時間一天一天的又過去了,依然等不到他們任何消息。
我跟戰士們打聽,他們也都不知道。
我開始焦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寢食難安。
直到,八天以後,我看到軍事新聞裡播報一條消息,“長期駐扎在XX島上的國際恐怖特工組,被一隻秘密小隊一舉殲滅,無一人逃亡。
根據衛星傳回來的照片可以看到,雙方在島上有過異常激烈的交戰,目前,所有人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我木然的看著電視屏幕上,那一張張照片,一片狼藉,還有交戰留下的火苗,滿地的凌亂,到處是血。
“砰!”我一失神,打破了茶幾上的水杯,水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水花四濺。
“下落不明,什麼叫下落不明。”我嘴裡喃喃的念著,“我們遠離國土,到陌生的環境作戰,甚至可能沒有後援……”上官逸臨走前的這句話,在我耳邊一個勁的重復著,他們真的出事了嗎?
不,這不可能。
“嫂子。”一陣敲門聲,我打開門,是上官逸的警衛員。
“嫂子,你哭了。”
我這才抬手,發現自己竟然又哭了,抹了把臉,扯出個笑容,“什麼事?”心裡暗罵自己亂哭什麼,隻是下落不明,可能是上官逸他們完成任務後在哪個角落歇息,或者是為了不引起他國注意,正在秘密返回的路上,畢竟是在公海上。
“林少將來了。”
“等我一下。”我轉身回到臥室,換了身衣服,又洗了把臉。
林少將和上官逸軍銜一樣,但是分管不同,林少將已經調到軍部工作。
現在這個時候他來,我心裡明白,他不是來敘舊的。
“好久不見。”一見面,林少將便是這樣生疏的客套,這不像他,我們也算是老熟人了,而且依照他的性格,這種話根本沒必要,除非,他有話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我心房直顫,表面依然故作鎮定,扯出一個微笑道:“林少將,我們也認識這麼多年了,我於君悅也是經歷過風風雨雨的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林少將目光一滯,隨即搖搖頭,“的確是不用繞彎子。”他的臉色很嚴肅,與其說是嚴肅,不如說是沉重,“上官逸去執行任務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我點點頭,“也知道,也不知道。”
“M國特工組織潛入我國,竊取了重要的軍事資料,這其中的曲折我不方便說,肖寧就是為了奪回這份資料犧牲的。
這次我們得到消息,他們並沒有死心,又派遣了一支特工小分隊來我國,綁架了重要人物,還制作了一種生化毒氣,對我國是非常大的威脅。
我想,事情的嚴重程度,不需要我多說了。所以,上官逸親自帶隊,去了XX島。”
“被綁架的人平安回來了嗎?”我的聲音毫無波瀾,連我自己都聽不出任何情緒,好像脫離了我的身體一樣。
“回來了。”林少將一愣,他是沒想到我這個時候問出口的第一句話,會是關心那個人回沒回來。
“那就好。”我說:“該救的救回來了,該殺的人殺了,該報的仇也報了,這次,上官逸他們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了。”
“君悅,你……”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我突然抬起頭,扯著嘴角問他,“你來,不就是想告訴我這些的,然後呢?衣冠冢?烈士?呵!”我搖頭低笑,“我不懂那麼多規矩,我也很不理解,他們做了這麼多以後,祖國卻必須要拋棄他們,連收屍都不可以。”
我的聲音依然平淡如水,甚至好像不是從我喉嚨裡發出來的一樣。
林少將的臉色也不好,他艱難的對我說:“你跟上官逸在一起這麼多年,應該知道,為了不挑起不必要的爭端,我們必須這樣做,這不是拋棄,是他們為祖國和人民做出的奉獻,無名碑上,有他們的一席之地,我們也不會忘記。”
“夠了,一句不會忘記,一句無名碑上有他們的一席之地,就可以抹殺了二十一條生命的存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