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秀莊將頭抵在顧言溪額頭,他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突然認命說:“顧言溪,我真是…那你沒辦法啊!”
顧言溪咧嘴傻笑。
“我冷,我們回去,好不好?”
閔秀莊扣著顧言溪下巴看了他臉色好一會兒,才說:“臉都凍成紫青色的了。”他的指腹,來回摸了顧言溪嘴唇好幾遍。“嘖,嘴唇都動僵了。”
“是…是啊!這麼久了,不凍僵,都…都對不起我自己…”顧言溪還在說,閔秀莊突然俯下身,將他的唇堵住。
他用的,是自己雙唇。
顧言溪凍成冰渣子的睫毛狠狠顫了顫。
這…
他若沒記錯,這是閔秀莊第一次主動親他!若不是真的凍成狗了,顧言溪絕對會跳起來歡呼的。閔秀莊細細品嘗著青年冰涼的唇,瞧出顧言溪在走神,閔秀莊略有些不樂意。
他松開嘴,責備說了一句:“專心點。”
顧言溪呆了呆,接著,又被那對溫潤的雙唇堵住了嘴。他將自己冰涼的雙手伸進閔秀莊大衣裡,閔秀莊隻是皺了皺眉,便隨了他。
一吻結束,被閔秀莊抱在懷裡往住處走去,顧言溪腦子還在短路狀態。
—*—
2月11號,農歷臘月二十七。
距離春節,僅剩下三天。
今天,又下起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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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洋灑,像是被撕扯碎裂的枕頭裡,飄灑出一朵朵棉花。
白色燈籠掛在南無山上的每家每戶。
墨明熙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套裝,溫箱裡的孩子,肩膀上系了一條白色的孝不。靈堂內,列荊柔的遺像選的是她二十二歲嫁給墨明熙那一年,穿著一件綠色禮服,站在花叢中的照片。
列荊柔巧笑嫣然,站在花叢裡,萬花抵不過她眉眼下一絲風情。
墨明熙收回放在遺像上的目光,他轉過身,看了眼棺材內的列荊柔。臘月濃冬,她的屍體保持的十分完好,沒有一點腐敗的跡象。
“請所有親朋好友,向前一步,做最後的告別!”
閔秀莊第一個上前,他將一束白玫瑰放在列荊柔的肩膀上,隻說了一句:“答應你的,我會盡量做到,小柔,放心去吧!”閔秀莊最後看了眼小柔的臉,這才直起身子,走到顧言溪身旁。
所有人做了最後的告別,小桃才抱著列荊柔的女兒,走到棺材旁,往裡面看了一眼。小女孩眼睛隻能虛眯開一條縫,她對著棺材咿咿呀呀哼了幾聲,最後,伸出小手,探向棺材裡面,哇哇大哭。
見到這一幕,有心軟的人,當場落了淚出聲。
閔秀莊看了看時間,對墨虛銘長老說:“時間快到了!”
墨虛銘點點頭,他說了一句:“蓋上棺材蓋!”男人們抬起棺材蓋,正準備蓋上棺材,這時,墨明熙突然出了聲:“等等!”
所有人看向短短三天時間內,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墨明熙,都噤了聲。
墨明熙走到棺材邊,他在所有人驚詫視線下,彎下身,將棺材底躺著的女人,抱了起來。
“明熙你做什麼!”閔秀莊見到他的做法,神色跟著一冷。他就怕,墨明熙會在這個關頭亂來。墨明熙悲傷的目,掃過閔秀莊。“小莊哥哥,讓我抱著她,送她走完這最後一程吧!”
剛還氣勢冷冷的閔秀莊,突然間喪失掉所有力氣。
聽到這話,靈堂裡抽抽啼啼的哭聲,全部控制不住,放聲大哭。
顧言溪看不下去了,他拉了拉閔秀莊的袖子,才說:“你就讓他送完這最後一程吧!”閔秀莊目光復雜盯著墨明熙看了好幾秒,最後才點頭。
“隨你。”
墨明熙抱著列荊柔轉過身,他站在棺材前方,才說:“時間到了。”
墨虛銘一愣,他回過神來,示意抬棺人合上棺材蓋子,這才扯開喉嚨,吼了一嗓子:
“起靈了!”
伴隨著葬樂,族內好友,一起出發。
那溫箱裡的孩子,手裡把玩著孝布,竟也跟著悲傷的葬樂,嚎啕大哭。小桃一個女孩子承受不住這樣的畫面,哭得眼睛都腫了。
墨明熙抱著列荊柔的遺體,亦步亦趨跟在人群中。他一直低著凝視著列荊柔的泛白的臉頰,目光一貫的寵溺溫柔,從來就沒有變過。
“黃泉路冷,小柔,我抱著你,你別怕。”
墨明熙一個字念念叨叨,狀若癲狂。
…
下葬地址,就在後山那片雪松林裡。
墨明熙抱著列荊柔站在墳坑旁,任由他們怎麼勸說,也不肯放下懷中列荊柔的遺體。
最後,閔秀莊看不下去了。
“明熙,松手!”
閔秀莊試著將列荊柔的遺體從墨明熙懷中奪出來,可墨明熙抱得死死地,他竟沒能成功。
“墨明熙,你看清楚,小柔已經死了!”
閔秀莊突然沉下聲音吼了一句,被他這一吼,墨明熙這才大夢初醒。“死…死了…”他訥訥低下頭,盯著懷中人那張已經開始屍變的身體,突然就紅了眼睛。
“怎麼就死了呢?”明明三天前,他的小柔還有說有笑的,還說,怎麼也看不夠他的呢!
“她死了,明熙,她真的死了。你接受現實吧…”閔秀莊趁墨明熙出神,一把奪過列荊柔的遺體。他將列荊柔放進棺材裡,然後對下人說:“蓋上!”
下人抬起棺材蓋,一點點合上棺材。
棺材蓋的縫隙越來越小,列荊柔的遺體,一點點被遮蓋。墨明熙眼睜睜看著棺材蓋合上,隻要想到再也不能見到他的小柔了,他突然瘋了似的,作勢就要跳進墳坑裡,跟列荊柔殉葬。
顧言溪及早發現了他的意圖。
他第一時間摟住墨明熙的腰,將一隻腳已經踏進墳坑的男人拽了上來。“攔住他!”閔秀莊一聲喝下,走出來三四個族人。他們將墨明熙四肢拽住,不讓他做傻事。
睜眼看黃土一抔抔灑下,蓋住紅色的棺材木,墨明熙驀地放聲大哭。
豆大的淚珠子從四十歲的男人眼裡流出,他瞪大淚眼看著墳坑裡,逐漸被黃土蓋住面貌的棺材,突然喊了句:“黃泉路上莫要回頭!小柔!你可不許忘掉我,來時,我會去找你的!”
傳說,黃泉路上莫回頭,回頭了,就會忘記今世所有的記憶。
…
閔秀莊在回家的路途中,一直沒有說話。
他一直在想,列荊柔跟墨明熙兩人自相識到相愛以來的種種。
列荊柔自十二歲入族,第一次見到完美溫柔的墨明熙,從此,心裡再也住不下其他人。她十六歲與他在一起,二十二歲嫁給他,三十六歲為他誕下一個孩子。
從少女變為少婦,二十四年,生肖兩輪,鬥轉星移,什麼都變了,唯獨她愛他的心,依舊赤誠熱烈。
能用一輩子去愛一個男人,對列荊柔來說,是一生幸事。
“用一輩子去愛一個人,是一件幸事…”閔秀莊倏然抬頭望向走在隊伍最前面,卻時不時停下腳步駐足,隻為等他的顧言溪。心裡最後那點顧慮,突然間煙消雲散。
若連喜歡一個人的勇氣都沒有,他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活了這麼些年,他倒是越活越懦弱了!
顧言溪又一次站到隊伍旁邊,等閔秀莊走近了,這才邁著緩慢的步子,跟他並肩同行。“你在想什麼?可以告訴我嗎?”青年那雙桃花眼裡,明明寫滿了好奇。大概是害怕打擾了自己,他問的十分小心翼翼。
閔秀莊偏頭看著青年模樣精致的臉,他突然說:“言溪,我這人很無趣的,還很難伺候。”
顧言溪眨眨眼,下意識問道:“好好地,說這個做什麼?”
閔秀莊嘴角扯了扯,他加快腳步走到顧言溪身前方。卻有一句話,順著漫天風雪,傳進顧言溪的耳朵裡:
“言溪,如果你能忍受我這種性格的人一輩子,那麼,我們就在一起吧!”
☆、203、出去浪,我會吃醋的
列荊柔死後,本就冷冰冰的南無山,變得更加不近人情了。
顧言溪實在是放心不下閔秀莊,連著在山上住了兩天,到了大年三十的中午,顧言溪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了。不為別的,從早上到現在,蘇希已經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了。
可他一個也沒接。
他承認,他沒種。
書房裡的爐火裡燃氣紅彤彤的火苗,顧言溪披著閔秀莊的厚披風,坐在爐火旁的蒲團上,一語不發。閔秀莊看完年度帳單,他抬起頭顱揉揉有些疲憊的太陽穴,這才發現顧言溪正盯著他那手機發呆。
“你手機響了。”
顧言溪的手機,響了一百年又一遍。
青年似乎在神遊,眼神飄忽不定,精致的五官上,寫滿了心緒。閔秀莊微微眯起漠然的眼睛,他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顧言溪身邊,彎身拿起他的手機。
他的動作,喚醒了顧言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