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很璀璨,如花般絢爛。
流月波被洛彤的笑晃了心神。
“好啊,一起忘了,這事我們以後不提了。”洛彤也想明白了,流月波固然大意,差點就錯上了別人,但終究為她守住了最後的底線。得理不饒人,矯情過了頭,後悔的隻會是她自己。
流月波就擔心洛彤心裡有了刺,拔不出來。聽到洛彤這聲好,流月波眉眼都笑彎了。
“走吧,送我回家。”洛彤提起包包,流月波忽然插手從她手中奪走包包。“從今天開始,你住我家去,我們正式開啟同居日子。”
不由分說,他拉著猶豫不決的洛彤,朝醫院大門走去,然後打了個出租車回了他的家。
*
距離視頻門事件過去了好些天,別墅外原本跟打了雞血似的記者,如今耐心都被磨光,紛紛扛著自己的攝像機走人。到現在,隻有十來個記者還堅持不懈守在別墅外,期望著能撞見影媚一面。
一輛黑色轎車一路順暢駛進別墅區內,記者懶洋洋抬頭看了眼,見不是他們的目標,又紛紛低頭玩起了手機筆記本。轎車熟門熟路繞過蜿蜒大道,最後停在一棟豪宅別墅前。
影媚靠著沙發睡著了,她手裡握著一直沒有動靜的手機,臉頰兩旁還掛著兩行清淚。
突然,門鈴聲響起。
影媚如驚弓之鳥,猛地從沙發上跳下,她赤腳奔跑到門口。一臉驚喜打開大門,卻沒有看到人。驚喜之色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落寞。
門外不見杜子銘,影媚一陣失望。
影媚低頭準備關大門,目光突然掃到大門外花園旁一個黑色大袋子上。她瞳孔一縮,那袋子她認得,是風靡全球的普拉達屍體袋。隱約猜到那裡面裝的是什麼,影媚突然捂住小嘴,雙腿不住哆嗦。
她單手死死拽著門把,努力平復心中恐懼,這才邁著不聽使喚的雙腿走向屍體袋。她蹲下,右手顫顫巍巍伸向屍體袋拉鏈。
深呼吸一口氣,影媚哆哆嗦嗦拉開拉鏈。拉鏈被拉開,響起一陣窸窣聲,一個黑色內袋從屍體袋裡滾了出來,內袋外還有一層拉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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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媚眼皮子跳了跳,又伸手去拉下內袋拉鏈。
哗!
一攤血水從內袋裡滾落出來,染紅了影媚的白色拖鞋。
殷紅的血,染得影媚雙瞳赤紅。她蒼白著一張臉,食指微微彎曲,顫抖著,不安地提起內袋。一條斷臂滾落出來,斷臂之上,還連著破碎的血肉,隱隱還可以看見森森白骨。
“啊!”倒吸一口涼氣,影媚頓覺後背一涼。
她手一抖,松開內袋,整個人跌落在地。倉皇倒退好幾步,影媚雙手撐在地上,全身出了一身冷汗。她滿眼驚慌看著還在往外流血的內袋,臉白得像一張紙。
咕嚕!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內袋裡滾落出來。
等影媚看清那東西時,雙眼頓時睜圓,布滿恐慌。那是一顆人頭,腦袋被從喉結處割破,那人腦袋上的左耳朵不見了,隻有一個紅彤彤的血洞。他的一雙眼睛,一睜一閉,各插著一柄飛鏢。
那睜眼的左眼早已沒了精神氣,一片死一樣的慘白,像是死魚眼。眼珠子無神瞪著影媚,就像是在對她伸冤——
我死得好冤枉!
“不…”血腥恐怖的一幕,嚇得影媚連連倒退。手腳並用爬到大門外的臺階上,直到後背靠著緊閉的大門,實在是沒有退路了,影媚這才雙手環膝蓋,無助哭了起來。嗚嗚哭泣聲在花園裡響起,滿臉淚水與恐懼交織在一起,她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憐。
“不…”死死咬著下嘴唇,外面還有記者候著,鄰居隨時都有可能察覺異常,影媚就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來。她無言落淚,朦朧淚眼凝視著那顆頭顱,心裡的恐懼終於逐漸散去,她抬頭望了眼上天,整顆心被恨意驅使,逐漸扭曲。
“蕭雲宸,你不是愛她嗎?你奪我所愛,我必定要親手弑你所愛,也讓你嘗嘗,失去愛人的滋味!”
影媚撐著門板站起身,她深呼吸一口氣,帶著滿心悲痛走到屍體袋旁邊,將散落的頭顱跟斷臂塞回內袋裡,然後將屍體袋復原。
*
濃黑的寂夜裡。
影媚穿著一身黑衣,費力將屍體袋拖入後備箱,開車小心躲過記者,來到南城郊外的南無山。
…
南無山下有一處荒嶺,叫芭蕉嶺。一個穿著淺灰色長大衣的青年慵懶躺在一顆大樹上,過肩長發披灑在半空之中,被夜風吹得鼓動。他懶洋洋掀起眼簾,將這無邊夜色囊括入自己那雙包納萬象的眼裡。
青年凝望著南無山山頂,咂咂嘴,呢喃道:“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也不嫌寂寞!”夜晚的南無山,近看就像是聳入雲端,月亮掛在南無山山頂,與那山上一顆菩提樹相依相偎。
菩提樹下,一身白衫的男子緩緩睜開眼睛,精致漂亮的臉蛋上,一對冷眸微微轉動,最後頓在遠處山下的某點。清冷月光灑在一身月白長衫的男子身上,給他渾身鍍上一層銀光。
他看上去,神聖的讓人膜拜。
閔秀莊微微蹙眉,隔著兩千米高的海拔,他也能聽清楚山下青年低低的呢喃聲。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你一面。”顧言溪玩弄著自己的長發,想起那個人好看的臉蛋,心裡一陣蕩漾。“哎!見了一面,竟回味了三月。”
顧言溪嘆息一聲,明知道自己不該生出這份心思,奈何心裡裝了那人,卻怎麼也取不出來了。他像是魔怔了,明明說好的不要再想他,還是沒出息的將車開到了這裡。
就這麼悄悄的注視著他所在的方向,也滿足了。
顧言溪雙手枕著腦袋,凝望著星空銀河,目光閃爍,裡面的光輝盛過星辰。
——見了一面,回味三月。
閔秀莊聽了這話,跟著垂下冷眸,心裡有幾分無奈。他自認沒做出過讓那孩子惦記的事,他怎麼就記著他不忘了?身後傳來清淺腳步聲,跟著撲鼻迎來一股清香味。
他沒有轉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今天是你四十四歲生日。”輕靈的聲音,像空谷翠鳥,清脆婉轉。
一道窈窕倩影由遠及近,女子走到閔秀莊身旁坐下,修長的金色波浪卷發在月色下散發出溫暖淺光,她一張深邃歐美面孔,溫柔得讓人心醉。
閔秀莊側身看著女子,說道:“羽月,你來了。”羽月眨眨眼,翡翠眸子,晶瑩無暇。“你知道的,你的生日,我永不缺席。”這二十年來,也隻有生日這天,她才能特許上山見他一面。
“小莊,二十年過去,你依舊風華絕代,可我…”纖纖玉手撫摸上白雪肌膚,羽月綠眸染上神傷。“可我已經老了。有天早上醒來,當我發現我眼角生出一道淺紋,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已經四十三了。”她扭頭去看永遠精致俊美如青年的閔秀莊,輕嘆一聲,似惋惜似無奈說:
“你永遠是初見的模樣。”
一起白頭到老,永遠不適合他們二人。
閔秀家族的人壽命比一般人要長,即便她就算是入了黃土,消了白骨,他仍是年輕模樣。
“羽月,放棄吧!”
突然驚響的一句話,讓羽月翡翠綠眸生出漣漪。“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二十年的等待,換來一句放棄?“小莊,你是認真的嗎?”
閔秀莊漠然冰涼眸子逐漸變得認真起來,他看著羽月那張漂亮得挑不出一絲瑕疵的臉蛋,輕輕點頭。“我是認真的。”
羽月突然從座椅上站起身,她指著眼前這片絕壁,指責說:“還記得嗎?二十年前,是你親口允諾,倘若你閔秀莊這輩子會娶妻,那你的妻子,隻會是我。”羽月就站在絕壁邊上,一身白裙,泛著銀光。
閔秀莊蹙眉,心如止水般沉靜。“我記得。”
“那你為何說這些話?”羽月就那麼靜靜看著他,眼裡有傷有痛。她追隨等待了二十年的男人,在這一刻說要她放棄,羽月怎可甘心?
“二十年前你問過我愛不愛你。”閔秀莊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他好看精致的唇形抿起,在羽月忐忑又希翼的目光下,冷冷說:“我不愛你。”
“二十年前不愛,二十年後仍舊不愛。”他的確說過,倘若自己要娶妻,那麼她羽月會是那個人。可…他並不打算娶妻。
一張絕美容顏,緩緩撕開裂縫。羽月看著面無表情,寒冷似冰的閔秀莊,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根本就沒有愛。二十年前他年輕氣盛,或許對愛還有些向往,但在這山上清修了二十年,他幾乎已經達到無欲無求,無愛無悲的境界了。
輕嘆一口氣,對著閔秀莊這張臉,羽月實在是說不出狠話。
面對一張過分精致的臉,會讓人失去所有指責憤罵的勇氣。
“小莊,你該下山看看了,人一輩子隻為責任而活,那太累了。”羽月深深看了眼閔秀莊無喜無悲的俊臉,意味深長說了句:“小莊,你這日子過得太清湯寡水了,你現在需要一場風風烈烈的愛,瘋狂愛過,你才會知道,這世上有意思的東西還有很多。”
做不了那個陪他瘋狂的人,縱然遺憾一場,卻也灑脫。
閔秀莊沒有說話,他眺目望向下方芭蕉嶺,沉默不語。
*
顧言溪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汽車聲音。桃花眼乍然睜開,一道暗光閃過,顧言溪從樹上跳下,隱身藏到暗處。
他遠遠見到一輛黑色奔馳在芭蕉嶺路邊停下,一個全副武裝的人從駕駛座跳下。看其身形,應該是個女子。女子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拖出一個黑色袋子。
她拽著袋子緩緩爬上芭蕉嶺,一副吃力的模樣。
顧言溪挑眉,直覺告訴他,那袋子裡裝的是屍體。
他不動聲色瞧著女子將屍體袋拖到一片荒草地裡,然後抄出背後的鏟子,左右環顧一圈,才埋頭開始掘土。挖了一個深坑,女子親手將屍體袋推進深坑裡,她盯著那深坑看了好久,才重新抄鏟子用土掩蓋屍體。
顧言溪嘖嘖兩聲,這毀屍滅跡的手段也太稚嫩粗糙了些。這要是他,肯定會準備一個硫酸池子,將人體截肢砸碎,扔進硫酸池子裡,泡上個幾天,保證屍體被毀的連渣都不剩。
顧言溪邪惡想著,就見女子已經填好了墳坑。她盤腿坐在被掩埋好的土坑旁,一把掀開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端莊憔悴的臉。顧言溪盯著她有些眼熟的臉,細細想了想,還是沒記起這人的身份來。
影媚圍著墳坑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這才小心翼翼用荒草將地皮蓋好,紅著眼睛沿路返回。
目送車子離去,顧言溪才從暗處現身。
他渡步來到先前女子藏屍的地方,想了想,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不一會兒,一個一頭綠毛,一身朋克打扮的青年帶著兩把鏟子來到芭蕉嶺。
“顧二少,大半夜叫我來這鬼地方做什麼?”魏勝將鏟子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鐵鏟上。顧言溪修長手指指了指魏勝的屁股下面,用無辜口氣說:“你屁股下面,埋了個死人。”
魏勝:“…”
他迅捷從地上跳下,忙跑到一旁。“呸!呸!呸!顧二少,你可別嚇我!”魏勝說完,低頭仔細打量了幾眼腳下土地。土質疏松,土色略新鮮,他蹲身用手指捻起一小撮泥土,有些湿潤,有一股泥土的腥味,隱約還有一股…血腥味。
臉色微變,魏勝趕緊扔掉手中泥土。“顧二少,這…是怎麼回事?”他偏頭去看神色悠哉的顧言溪,兩小子從小玩到大,關系鐵的很。他知道顧家人有黑道背景,此時見顧言溪面不改色站在埋死人的地皮上,嘴角甚至還掛著笑,一身慵懶優雅氣息不減,心裡不由得感到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