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若望著坐在梨花木椅上,老眼閃爍著淚花,目光眺望向遠方的老人,心頭一陣發酸。他是C國唯一尚存於世的開國老元帥,他的戰士一個個離去,留他獨存於世,這是一種孤獨。
渾濁雙眼緩緩閉上,蒼爵霄身體晃了晃,無力吐出一句話:“我老了,困了,你們繼續玩,我回房去了!”他握住安怡情的手臂,牽著自己重孫渡步回房。
從人群中穿過,紀若仿佛還能聽到他那句:我老了,困了…
…
紀若坐在車上,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嘆了口氣,感嘆道:“蒼老爺子看上去身體不是很好,恐怕時日不多啊!”她記得十幾年前在電視上看到過蒼爵霄一面,七十幾歲的他,身板筆直,氣勢軒昂,現如今也成了遲暮老人。
再輝煌的人,也有光輝暗淡的那一刻。
“蒼老爺子是個人物,我們一家人都挺佩服他。我第一次見到蒼老爺子,是在我九歲的時候,見我第一面,蒼老爺子就說我長大了一定是個狠人物。”顧諾賢專心致志開車,想起童年第一次見到蒼爵霄的場景,忍不住勾唇笑了。
紀若看了眼他,說道:“蒼老爺子還真是一語成谶。”
顧諾賢笑笑不說話,人不狠,命不保。他不認為自己狠一點有什麼不好。
…
次日天還未亮,顧諾賢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鈴聲響起的那一刻,顧諾賢瞬間睜開眼,他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接聽,傳入耳內的是夜君然的聲音。
夜君然沒有說話,顧諾賢聽到他似乎哽咽了一下。“太爺爺去世了。”夜君然說,聲音都有些低,聽得人心口發堵。
顧諾賢愣了兩秒,難以置信,明明昨晚那個老人還精神抖擻唱了首國歌,怎麼說走就走了?
掛斷電話,顧諾賢猛地從床上跳起,隨意去衣帽間扯了件襯衫穿上,就準備出門去蒼家。紀若被他這番動作驚醒,她揉揉眼睛,看了眼窗外的天,還灰蒙蒙的沒有亮。“發生什麼事了?”
“蒼老爺子去世了。”
紀若瞌睡瞬間驚醒,“你要去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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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諾賢點頭。
“那我陪你一起去。”紀若說著翻開被單起床。顧諾賢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
…
兩人趕到蒼家,安家人跟蘇女士他們全都在。
一群人圍著一口棺材,神色一片肅穆。安怡情還穿著昨晚那身衣裙坐在棺材旁,她握著蒼老爺子冰涼的手,冷臉上滿是悲哀。夜君然站在她身後,用無聲代替安慰。
“父親,爺爺臨死前到底跟你說了什麼?”蒼蒹葭收起一臉悲傷,扭頭看向存在感略低的父親,蒼勁。
蒼勁嘆了口氣,他掃了眼棺材內一身黑衣的蒼爵霄,悵然說道:“你爺爺告訴我,十四年前他為了不讓國家機密泄露出去,錯殺了一對夫婦。你爺爺也沒有明說,大意是指那對夫婦參與了某種機密試驗,最後卻背棄國家逃走了。後來部隊找到了他們,當時你爺爺是最高決定人,他為了不讓機密泄露,就讓部下殺了那對夫婦。並且,但凡是之前跟那對夫婦有過聯系的人,全部都被殺了。”
大廳之內所有人心裡無不震動。擔心泄密,竟殘忍的殺掉所有跟那對夫妻有關聯的無辜之人,那對夫妻到底參與了什麼機密試驗?
“除了那對夫婦,還殺了多少人?”蒼蒹葭問出所有人心中疑問。
“三十二人。”
聽到這個數字,紀若心頭一跳,那到底是什麼實驗,讓國家如此看重。
“後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有哪個國家傳出有關那項實驗的消息,你爺爺這才明白,他們當年錯殺了那對夫婦以及那三十二哥無辜百姓”
蒼蒹葭臉色一變,整個人都變得嚴肅起來。這樣的事一旦被爆出去,那對國家形象的影響是巨大的,再嚴重些,會導致人心浮動,民心不穩。
“你爺爺還說,後來調查發現,那對夫婦在逃亡期間生下了一個男孩。當年夫婦倆死的時候,孩子應該有八歲了。那孩子,或許是唯一一個知道那份機密試驗的人。這些年國家一直派人在尋找那孩子的下落,可十幾年過去,一直要無音訊。或許,那孩子已經死了吧!”
屋子裡的人聽完蒼勁這話,都默契的沉默了。
那孩子,的確有可能知道當年那場試驗的真相,如果那孩子還活著,對這個國家就是潛在的威脅。“父親,如果找到了那個孩子,國家會怎麼處置他?”蒼蒹葭看著蒼勁,心裡隱隱有了個答案。蒼勁眯眯眼,冷冷吐出一個字:
“殺!”
聽到這個殺字,紀若背脊骨一涼。
“蒹葭,你要理解你爺爺,這個國家是他跟戰友拿命打下來的,他考慮任何事,都要站在國家立場上。那對夫婦背叛了培育栽培他們的祖國,這已是大罪。倘若他們將實驗項目出賣給他國,這將給我國造成致命性的打擊!”
“你爺爺那麼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沒有人在說話,在場的都是不是普通老百姓,各種腥風血雨都見過,不至於被這點小事嚇到。紀若算是這群人裡道行最淺的,她聽到這些話,心裡真的挺不是滋味,一份機密,三十四人喪命。
果然,官跟匪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人命在他們眼裡,顯得那般不值錢。
她心裡有些心疼那孩子,小小年紀失去父母,獨自流浪,現在還不知道散落在哪裡。與一個國家為敵,他一定過得很辛苦。
…
一個小時後,開國元帥蒼爵霄元帥去世的消息登上各大報刊網絡。C國人民日報用了大篇幅報道介紹蒼爵霄輝煌的一生。他的死,在全國掛起一陣緬懷老戰士的風潮。
第二天上午蒼爵霄遺體埋入烈士墳墓,幾乎所有將軍高官全部到場,甚至連國家第二領導人也來了。
…
一間狹小的出租屋內,隻有一張桌子跟一把鐵椅子。
一雙秀氣白皙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捻起那份報紙,將它燒成灰燼。
紙灰散落在地板上,澄清的雙眸睨著地上黑色灰燼,眼裡閃過陰鸷森然。驀地,屋子裡忽然發出一道冷漠嗤笑聲,“呵!蒼爵霄,你死了,你犯下的孽,我該找誰去報?”
青年的聲音,有一股怪異的冰涼。
他從椅子上起身,渡步走到窗臺。推開窗戶,青年將頭伸出窗外,仰頭看了眼藍天白雲,那張雋秀帥氣的臉頰上,聚滿了殺機跟仇恨。
——
這天,洛彤跟紀若一起吃過飯,午休時接到一條短信,她以為是流月波發來的,打開一看,是一個被她埋在記憶深處的號碼。
眼睛被那串號碼刺得生疼。
洛彤小小失神了一會兒,才打開短信。
——我離婚了。
四個字,幹脆簡潔,的確是那個人的風格。洛彤心髒被尖刺刺了一下,有鮮血流了出來,濺紅了整顆心。她沒有回短信,剛要將手機放回包裡,又有短信來了。依舊是蕭雲宸。
——彤彤,讓我們忘掉之前所有的不痛快,給我個機會,讓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洛彤又是一陣走神,忘掉從前重新開始。
痛心經歷過,又怎是說忘就能忘的。再說,她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人生,身旁有了新的良人。明白蕭雲宸說幹就幹的性格,洛彤嘆了口氣,回復道:
我跟流月波在交往,是認真的,奔著結婚目的去的。蕭雲宸,別再找我了。
發送短信,洛彤立刻將蕭雲宸的手機號拉入黑名單。
這個中午,洛彤失眠了。
…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劇組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影媚穿著一件白色T恤,下體是一條波西米亞長裙,頭上戴著一頂亞麻色遮陽帽。誇張的帽子遮住她整張臉遮住大半,她打扮得如此普通,身上那股國際大腕的氣質卻怎麼也抹不掉。
杜子銘一身白色西裝,像個優雅的王子。
影媚高調現身,整個劇組都在沸騰。
魏然停下拍攝工作,跟劉泰一起親自朝影媚迎了去。
“哎啊,今天肯定是個大日子,我這是見著了誰?”魏然訝異大叫一聲,抓住劉泰。劉泰嘿了一聲,應道:“這不是咱們國際大明星影媚小姐嘛!”
“老劉快掐我,看看疼不疼,我懷疑我出幻覺了。”劉泰頗配合的掐了把魏然,魏然故作誇張叫了一聲,“嘿!還真疼!看來真的影媚大明星啊!”
眼見兩導演一唱一和,跟唱雙簧似的,影媚捂嘴輕笑,這才摘下眼鏡。“兩位大導演,你們這可是在折煞我啊!”影媚端莊的方臉上畫著素雅淡妝,一雙黑眼睛閃著笑意。
魏然跟劉泰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影媚今天怎麼想著到我這裡來看看?”
影媚視線在現場全了兩圈,目光定在夜君然身上。“聽說魏導劉導在這裡拍戲,恰好我今天來了北城,順路過來看看。”聞言,魏然嘿嘿笑,說了聲你自己隨意,便轉身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杜子銘看了眼休息區,眼尖的掃到紀若身旁的洛彤,洛彤正在打電話,臉上帶著笑,他從她的笑容幾乎就能猜出電話裡那人有多重要。
隔了八年,再見到洛彤的笑容,杜子銘竟有些晃神。
當年他是真的愛過她的,可是再深的愛,再遇到女人味十足的影媚時,很快便變了味。
察覺到身邊男人在偷看洛彤,影媚笑臉一僵,眼裡浮出淺淡憂鬱。她佯裝隨意看了眼正在背劇本的夜君然,踩著優雅步子朝他走去。
夜君然的椅子洛彤左邊,紀若的椅子在洛彤右邊,三個人剛好靠在一起。
影媚一臉明媚笑意走進夜君然,“夜先生,好久不見。”在國內新生一輩裡,夜君然是唯一一個在影響力跟地位上,足以跟影媚匹敵的存在。
她出道早,成名路並不順暢。
夜君然四年前一出道就紅透全國,後來連續蟬聯影帝,地位身價更是節節攀高。他拍過兩部歐美電影,在國外的知名度較之影媚,是過之而無不及。
面對這個後生,影媚實在是拿不出高人一等的神態。她根本沒那個資格。
夜影帝漠然眸子掃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好久不見,影小姐。”夜君然聲音淡淡,看了她一眼,隨意打了個招呼就低頭繼續看劇本去了。影媚笑容掛在嘴角快要僵硬了,這夜君然還真如傳說中那般冷眼漠然。
他不願搭理自己,影媚也沒理硬著頭皮去跪舔他。就在這時,午睡的紀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