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諾賢端著紅酒,站在房門後方,目光懷念凝視著那明顯比其他地方要幹淨嶄新的牆壁。那裡,曾經掛著一幅畫。
…
紀若在家裡好吃好喝,當了一個多月的懶蟲,傷口也在時間的愈合中好得七七八八了。
這一日,網上忽然公布了一則新消息。
“天王巨星夜君然將攜手當紅花旦甜心公主甄月拍攝《貴尚》雜志十一月份封面。”夜君然,那可是娛樂圈的傳奇,他十九歲出道,二十歲憑借鬼片《詭衣》獲得最佳男配角,從此之後,便一直在演藝圈大放異彩,他一路走來,獲獎無數。
人家是奮鬥到口吐白沫,他是拿獎拿到手抽筋。如今二十四歲,已是令所有人仰望的雙料影帝。任何電影,任何雜志,但凡有夜君然的加入,那必定會大賣特賣!
他簡直就是票房保障。
紀若看著電腦裡面夜君然那張明明笑起來很可愛,卻故意板起裝嚴肅的臉蛋沉默了,許久之後,紀若心裡咯噔一跳。哎呀媽啊,小鮮肉啊!想著人家比自己小一歲已是雙料影帝,而自己還是個連名氣都沒有的小蝦米,紀若感受到深深的挫敗感。
看了眼小鮮肉旁邊養眼的甄月,紀若沉默了。他們一同進公司,人家已經跟夜君然搭檔了,自己還窩在家當宅女,實在是恥辱!紀若丟掉手中的棉花糖,起身走到衣櫃裡,精挑細選一番,打扮美美的出門去了。
…
公司所有人見到消失了近兩個月的紀若,都有些詫異。
“紀若不是被雪藏了麼?她還來公司幹嘛?”
“咱們總監不是喜歡紀若麼,你們說,紀若該不會是巴結總監去了吧?”
眾人人雲亦雲,眼睜睜看著紀若直奔總監辦公室,都等著看好戲。
紀若直接一把推開郭睿辦公室門,裡面的男人正在跟一新來的小女星辦事,見到紀若,郭睿臉色霎那間變得蒼白。
“紀若,你怎麼來了?要來也該提前打個電話吧?”郭睿趕緊穿好褲子,那女星怯生生看了眼紀若,也是利麻整理好衣裙出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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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若秀鼻在空中勾了勾,好大一股膻腥味。
紀若將黑色手提包放在沙發上,然後一臉嫌棄坐下。郭睿看著她,目帶驚喜,紀若今天穿了件棕色長款及腳踝大衣,那長長的頭發慵懶搭在肩上,白皙中帶冷意的臉蛋時刻透露著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郭睿眸子在紀若那張臉上掃了許久,不知為何,他覺得紀若變了。
以往的紀若目光雖冷,卻又一股與世無爭的淡然,可現在,那抹淡然找不到了。卻有一種隱隱厚積薄發的狠意,郭睿微垂眸子,臉上尷尬之色漸漸淡去。
鋼筆在五指間飛舞叫囂旋轉著,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並未吸引到紀若。
“你來做什麼,你的假期還有三天。”言外之意,紀若你就是個闲人,一個闲人往公司跑算是怎麼回事。
紀若翹起二郎腿,從皮包裡抽出一份文件。見到那份文件,郭睿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的合約到此為止吧。”
郭睿掃了眼眼前的文件,解除合同協議幾個字大的刺痛他的眼睛。“你要強行解約?”那一霎,郭睿語氣陡然變冷,眸子也在此刻變得危險之極,像極了一隻潛伏在叢林裡隨時有可能進攻的猛獸。
“嗯。”紀若隨意的態度,讓郭睿心賭。“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紀若譏諷的眸子睨了郭睿一眼,郭睿忽然就明白了。“你在怪我雪藏你?”想到這個可能,郭睿心裡沒那麼賭了。紀若搖搖頭,那雙冷冰冰的眼球對著自己,郭睿心裡再次沒了底。
“怪你?”紀若嗤笑一聲,隨即一囂張至極的話飄進郭睿耳裡。“你還不夠格讓我怪你!”
郭睿身體狠狠一怔,心裡忽然就空了。
☆、017、今兒天氣好
“這是違約金,剛好四十萬。”
紀若扔卡扔得很幹脆,卡落到郭睿眼前,噼啪一聲,郭睿心就像被針在戳。
生疼生疼的。
當年進公司郭睿以二十萬籤的她,違約翻倍賠償,剛好是四十萬。“郭總監,籤吧!”這屋子裡味道令人惡心,紀若一刻也不想多做停留。
握著鋼筆的手抖了抖,郭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籤下那份解約書的。
直到紀若徹底離開,郭睿還仰靠轉椅不敢相信曾經那個單純與世無爭的女孩會這般利落。說解約就解約,紀若,倒是我小看你了。
…
走出郭睿辦公室,紀若身板挺得筆直,將墨鏡戴在臉上,無人可以窺探她最真實的表情。紀若步伐堅定,那離去的背影跟她來時的拘謹截然不同。
五年了,飛蛾都撲火死了好幾輪了。
洛彤抱著一大堆剛借來的服裝站在大廳,她看著一步步朝大門外走去,背影消瘦卻不弱小的人兒,嘴角終於勾扯出一個欣慰笑意。“小丫頭片子,終於不再是無動於衷了。”
漫步在秋末的陽光下,紀若昂首擴胸行走在街邊,意外的感覺到了暖意。
仰頭看著上天,今天天氣晴朗,風是甜的。
…
兩個小時後,飛天娛樂正式公布紀若跟公司解約的消息。
這一消息宛如雨點滴落進了大海,無聲無息,驚不起絲毫漣漪,根本無人關注。
…
第二天,紀若去了影視城。
長過膝蓋骨的藍色毛衣穿在身,紀若一個人穿梭在人流擁擠的影視城街道,看著周圍那些等著被某個伯樂所識的龍套演員們,心裡第一次感覺到欣慰。
看,還有這麼多在等著出頭,你好歹不是最慘的。自我安慰,紀若很有一套。加入到浩浩蕩蕩的龍套行業,紀若安靜站在一顆槐花樹下,那雙眸子卻是死死盯著片場大門。
十分鍾後,一個頭戴藍色鴨舌帽的男人走了出來,他手裡拿著喇叭,看其模樣是來找群演的。時刻觀察著動靜的不止紀若一個人,等她急衝衝跑上前去的時候,那工作人員已經領著幾個女孩進去了。
看著再次關上的大門,紀若那個心,拔涼拔涼的。
這一天,紀若一直站在槐花樹下,這一站,就是一天。晚上,紀若回家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想著今天的種種,忍不住發微博感嘆。
“那顆小槐花,等姐姐賺到錢了,會好好寵幸你的。”消息發送完畢,紀若一扔手機,倒頭便睡。
第二日紀若學乖了,不再傻逼逼的穿高跟鞋了。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短款毛衣,下身一條黑色緊身褲,配搭一雙灰色運動鞋,這身打扮,休闲又靚麗。
活脫脫一大學生。
依舊安靜靠在那顆槐花樹下,這一天,紀若興致激情還很高,每每看見有工作人員來叫人,她還是卯足勁的往前衝,結果自然可想而知,她狗屁也沒撈著一個。
第三天,亦是如此。
第四天,更是如此。
第五天,紀若喪失了激情,她不再去跟他們掙,而是一個人靠著槐花樹,等著真正慧眼識珠的人。
上午她依舊是沒有收獲,擔心會錯過機會,紀若直接就著礦泉水啃了兩個硬饅頭,繼續安靜等著。中午一點多的時候,正是眾人感到疲憊的時候,忽然,左側一個大門打開,一個中年大嬸掃了眼四周,忽然喊道:“你,跟我進來!”
聽到叫喚,紀若幾乎不敢相信她是在叫自己。
“穿上!”
紀若接住那粉色紗裙,走進一塊藍布後方,脫衣換上丫鬟服裝。將自己的東西裝好,紀若這才走出來,那女化妝師看到她的第一眼有些發愣,好一個絕色美人,搖搖頭,化妝師示意紀若坐下,失神也隻是片刻。
“坐下,我給你上妝。”
紀若坐在那破椅子上,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描繪,這種不露臉的丫鬟裝很容易就畫好了,整個過程也不過兩分鍾。紀若盯著鏡中自己,那微微上揚的眉眼暗暗含情,白皙的臉蛋配上粉色的眼影,活脫脫一水靈靈的丫頭片子。
中年大嬸將紀若帶到一個畫著濃妝的女人身後,然後對導演點點頭。
“準備,Action!”
場記一拍板,紀若前方那妖豔的女子頓時扭著那性感的水蛇腰朝對面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走去,紀若一群小丫頭跟在她身後,一副拘謹的模樣。
“貴妃姐姐,前幾日聽說姐姐您染了風寒,妹妹這幾日一直忙著服侍陛下,今兒才騰出點時間來看望姐姐。還望姐姐莫怪。”女妖豔女子握著高貴華美的女人,語氣聽上去十分的親切,但是這話語中的炫耀卻又那麼的赤裸裸。
貴妃大度笑笑,拍拍妖豔女子的手背,那莊重的怡容柔上幾分,更添高貴。“楠妃妹妹說的哪裡話,陛下日理萬機,有妹妹貼身服侍,姐姐自然是高興的。”
“妹妹既有這個意,姐姐便已知足。”
楠妃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對上貴妃真切大度的笑容,在氣勢上就落了一大截。
紀若聽著兩女人的對話,想到一句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脫下戲服,紀若草草換上衣服就往庭院奔,五點半準時發放盒飯,錯過了可就沒有了。紀若領到的是梅菜扣肉,紀若將梅菜吃完了,那肥膩膩的肉是一塊也沒吃。
“你不吃肉嗎?”旁邊,傳來一道怯生生的男孩聲音。紀若詫異看了眼男孩一眼,他皮膚白皙,臉部輪廓生的極為深邃有型,最吸引人的是那雙盛滿真誠的褐眸。
男孩身高看上去隻有一米七五左右,年紀估計也就十五六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不吃的可以給我嗎?”男孩眨眨眼,見紀若沒有動作,又補上一句:“你放心,我沒有傳染病,筷子是幹淨的。”他努力將筷子在褲子上擦了擦,紀若心一痛,大方將所有肉夾到男孩盒飯裡。
三兩口吃完那幾塊肉,男孩抹抹嘴,似乎是很久沒有沾肉味了。“真好吃,姐姐,你是個好人。”以往他碗裡的肉從來都隻有被搶的份,他這還是第一次吃到別人碗裡的肉。
紀若扯嘴笑笑,這一笑,冷臉就沒那麼冷了。男孩再次眨眨眼,痴呆呆稱贊道:“姐姐你好漂亮。”姐姐比這裡的女演員還要漂亮。
“漂亮頂個球用。”
男孩張張嘴,沒有說什麼,真沒看出來,姐姐說話這麼粗暴。或許是吃了紀若的肉,男孩對紀若態度也好了些,開始跟她聊天。“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紀若微垂美眸,在娛樂圈混了三年還這麼窩囊的,隻此一家。虧她還演過偶像劇的女三號…
紀若想,自己肯定是個奇葩,一朵注定不出名的奇葩花。“紀若,我叫紀若。”男孩暗自念了兩遍這名字,忽然他目光一變,盯著紀若的眸子有些怪異。紀若,該不會就是那女星口中被雪藏的紀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