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擺渡車突然開動,木蘭沒準備一個趔趄,拉手太高來不及抓,便順勢抓住了陸熠辰大衣的衣領穩定自己。
沒想到陸熠辰居然順勢彎下了腰,輕輕在她耳邊說:
“拉我幹嘛?你要當著這麼多人強吻我嗎?”
木蘭一窘,連忙推開他一扭身背過身去,卻又被他長胳膊不依不饒從身後摟住。木蘭知道他反正看不見,便低下頭偷偷甜甜的笑。
從機場出來上車開始,木蘭就飢腸轆轆,胃裡叫囂不停,一路走一路叫,聲勢浩大,最後終於逗笑了陸熠辰:
“你這餓起來怎麼敲鑼打鼓的。”
木蘭無奈,因為睡覺錯過中午的飛機餐,早上也沒吃什麼,所以才剛下午,肚子就抗議了。
陸熠辰想了想,吩咐了司機一個地址,說:
“帶你去吃點這裡好吃的東西。”
車子開到南郊,拐進一條小街,木蘭從車窗朝外看,實在是不覺的這條街上有適合陸熠辰吃飯的地方,卻沒想到,車子真的開到一家店鋪門前就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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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熠辰帶他來的,是很小的一家餃子館。
因為過了飯時,所以人還不多,屋子裡尚有地方,兩個人靠窗坐下。
木蘭四顧了一下,這是那種路邊隨處可見的小館子,幾張方方的硬木桌子,牆上還貼著去年的年畫,因為朝著窗子,天天被太陽曬的有些脫色,這種經年累月的時光累積的感覺,倒讓木蘭覺得十分踏實溫馨。
一個豐腴笑臉的大姐過來招呼,這家店隻賣餃子,陸熠辰想也沒想點了兩碗酸湯餃子。
大姐原本說普通話,看見木蘭忽然贊了一句:
“女朋友美的很吶!”
西安話腔調裡自有一種樸實真誠,木蘭抿嘴一笑,大姐便張羅著走了。
她小聲問陸熠辰:“這麼小的店,你是怎麼發現的?”
陸熠辰擦著筷子:“不是我發現的,是我父母發現的,很多年前,在我還上小學的時候,跟我父母和哥哥來過一次。”
陸熠辰講起童年回憶來:
“我父母年輕的時候到西安來慶祝紀念日,估計也是沿著馬路亂逛,餓了路邊隨便找家店吃飯,那時候這家店才開不久,但是東西特別好吃,酸酸辣辣的那個味道,一直留在記憶裡,那天想帶你去哪,這家店忽然就在腦子裡浮現出來了。”
木蘭笑:“原來是饞蟲把你勾來的。”
兩碗餃子端上來,熱氣騰騰,湯汁濃鬱,沒吃下去光聞著就香氣撲鼻。
木蘭因為繼父是北方人,所以過年習慣吃餃子,但是都是直接煮出來的,這樣伴著湯水的倒是頭一回吃。
不過隻吃了一口,就被鮮的差點吞了舌頭,牛肉韭黃的餡料,皮薄陷大,都是手工包出來的餃子,邊緣有一點嚼勁,這第一個吃下去就一發不可收拾,加之實在是餓了,隻一會功夫,一碗就下了肚,木蘭尚且意猶未盡,輕輕端起碗來,又喝了兩口酸辣的湯。
陸熠辰看她這樣,剛要再點一份,卻被木蘭阻止。
“美食吃到八分飽,意猶未盡最好,吃撐了反而辜負了,過猶不及。”
這獨一套的吃飯哲學讓陸熠辰直搖頭:
“凡事盡善盡美你就慌了,看來以後,得讓你多體會什麼叫美滿,直到心安理得,坦然處之才好。”
木蘭但笑不語。
情侶交往的深了,就會為慢慢為對方的處事哲學互相妥協改變,遷就融合,他們已經在進入這個過程。
一個吃過太多苦不習慣凡事太輕易太完滿,一個活的太平順,對完美的人生習以為常,兩種成長環境裡的人你退我進,你進我退,直到步調一致,方能走的遠而長。
木蘭此刻和他坐在這個小店裡,感覺無比溫馨,整顆心沉浸在這種人間煙火之中,覺得暖意融融。
她託腮懶懶的問:“吃完我們去哪?”
“你是第一次來,所以我們就像所有遊客一樣,逛著名景點。”
其實木蘭對兵馬俑興趣不是那麼大,所以此處安排靠後,商量一番,還是陸熠辰拍板決定先去芙蓉園。
西安是古都,是整個大唐的心髒和靈魂,聚集了一個盛世之靈秀,可逛的地方多了,但大約是為了就和她,陸熠辰先選了個公園。
不過今日長安初雪,想必園裡景致與平時不一樣。
園中的雪落上橋梁屋瓦,滿園皆白。
不是旺季,遊人很少,靜謐之中更加古意盎然,木蘭興致勃勃,挎著陸熠辰的胳膊,踏過一地落雪。
正值冬至前後,白天特別的短,不過四點,天已經黑下來。
芙蓉湖邊華燈初上,殿宇樓閣紛紛亮起裝飾的燈火,光影之下,美輪美奂。
走了一圈,再次回到湖畔的時候,木蘭低頭看湖水,湖水結了薄薄一層冰。
木蘭還是頭一回真切看到這種湖面成鏡的景象,新奇不已,琢磨著,上頭如果能走一個人,豈不是踏水凌波一般?忽然聽到耳邊陸熠辰問:
“上次在商場那裡,咱們看到那場求婚,真的不羨慕?”
陸熠辰等著她猶猶豫豫說一點真實想法,誰知木蘭一點都沒遲疑,很篤定的點了點頭,回答道:
“一點也不羨慕。”
接著解釋道:“太高調了,我一點也不喜歡驚動一大堆人的事情,要是我站在那,大約會當場跑掉,肯定很尷尬。”
這麼一解釋,便是真心的了。
陸熠辰沒接話,那句可能會當場跑掉,直接打消了陸熠辰的某個念頭。
木蘭覺得奇怪。
這個園裡,遊客不多,但工作人員可不少,來來往往,時不時就看她一眼,不由得問:
“為什麼工作人員總看我們呀?是不是快關門了?”
木蘭按亮了手機,嘀咕:
“不對啊,不是九點關門嗎?”
陸熠辰趁著木蘭低頭看手機,也不知朝哪個方向,使了一個眼色,搖了搖頭,然後牽起木蘭的手說:
“可能是你的錯覺吧,我們走吧。”
不遠處的一個工作人員看到了陸熠辰的示意,連忙在對講機裡吩咐:
“陸先生說取消了,取消了,聽到的都回我一聲,哪個傻子要衝上去給我找麻煩,我跟他沒完。”
聽見對講機裡十幾個人都回復了收到,終於放下心,回辦公室去了。
回去之後還感嘆,有錢人啊,他就是搞不明白,花了那麼多錢,做那麼多準備,馬上開始了,這又突然臨場取消了,也不知道倆人在湖邊都聊了些什麼,難道是忽然吵架談崩了?突然分手了?看著也不像。
算了,有錢人求婚不求婚,他操什麼心呢?
這邊木蘭忽然之間就感覺身邊少了很多人,也不知道這回是不是錯覺,大概是工作人員換班了吧。
不過心裡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仿佛有什麼事情本來要發生,卻不了了之了。
木蘭搖搖頭,驅散自己奇怪的念頭。
第六十章
在陸熠辰來之前, 顧長安囑咐他來大慈恩寺替她敬香。
到大慈恩寺的時候,按理說已是謝客時間, 隻是陸熠辰之前做了安排,門口有人專程等待引他們入內。
遊客逐漸散去,餘人不多,木蘭逐級步上臺階,鼻息之間都是縈繞不散的香火氣味。
檀香味道神奇,總令人不覺心生敬畏,墨色漸濃的夜幕裡, 遙望是大雁塔幾層飛檐。
進到佛殿之中,木蘭抬頭看,隻見重樓復殿寶相莊嚴,依禮和陸熠辰跪下敬香。
兩個都是學醫之人,原本是沒有宗教信仰的, 木蘭跪拜並不為求什麼俗世夙願,行禮時其實腦內空白, 隻是儀式莊重, 心便跟著沉靜澄明。
三拜之後,她睜開眼睛, 有瞬間不真實的恍惚, 遲滯一瞬,旁邊的陸熠辰已經起身站在她身邊。
想起他們這三個叩首, 忽然有種恍若拜堂成親的錯覺,起身時不禁伴著笑容。
“許了什麼願, 這麼高興?”陸熠辰見她笑,詢問。
她牽起他的手搖一搖頭:“沒什麼。”
陸熠辰此行不為遊覽,隻為了替顧長安還願上香,所以二人滯留時間不長。
從寺廟裡出來,木蘭不禁回望,宗教聖地總是給人一種同樣的奇怪感覺,仿佛人進到裡頭的瞬間,便開啟了某種感應,難以用語言形容,這感覺久久不散。
直到他們走到某處城牆之下,木蘭才問:
“南州也有著名寺廟,為什麼阿姨特意讓你來這上香?”
陸熠辰遠望佛寺,回答:
“因為這裡對我父母來說意義非凡,我之前說我小時候他們帶我和我哥來這裡,是為了過紀念日,因為他們就是在這裡定情。”
“西安,長安,原來如此……”
木蘭恍然,沒想到,陸熠辰的父親,那麼大一個集團的董事長,年輕時候,竟也有這份浪漫。
“但是他們說了什麼,我是不知道了,隻知道我爸說了一句什麼話,我媽便當場答應嫁給他。”
陸熠辰猜測許多年,因為他的印象裡,陸嚴知就是一個嚴父代名詞,與浪漫二字絕扯不上半點關系,不知道,當時他是說了什麼,俘獲的美人真心。
木蘭卻一臉向往起來:
“這種你一言,我一語中的求婚是不是很浪漫?比起眾人圍觀,這種平淡裡的真心是不是更動人可貴?”
原來這樣才是動人可貴嗎?
“那我現在問你,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這一句話,陸熠辰說的語氣平靜,仿佛在問晚上吃什麼一樣簡單,平淡如一餐一飯。
聽在木蘭耳中,消化下去,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瞬起波瀾。
她仰望陸熠辰的眼睛,那雙眼,專注而真摯,仿佛蘊有浩瀚星空。
群星呼應裡藏著的秘密,是我愛你。
木蘭覺得,有一種情緒,在脊髓中攀爬,如溫熱的水流向上蕩漾,升起在嘴角,是無比的歡喜,她抿唇微笑,重重點頭,說了一聲:
“好。”
他們相對而立,執手相望。
同樣的地方,三十多年之前,陸熠辰的父母也是在這裡,問一聲願不願意。
時光重疊而輪回,諸事圓滿。
陸熠辰看身旁古舊城牆,它矗立在那裡,任千年歲月流逝,無聲見證一切,不由得感嘆:
“你說這是不是命定注定,你信不信命?”
得到一聲溫柔回應:
“我隻信你。”
天光微亮之際,在鬧鍾鳴響之前,木蘭就感應一般睜開眼睛。
拉動窗簾,窗外是晨光熹微,木蘭對溫熱床鋪沒有一絲留戀,她必需要早起。
因為今天,是她的婚禮。
第二次婚禮,與第一次時那種憤慨絕望的心情完全不同,這一次,好像走了許多彎路的人終於步上正軌,胸腔裡是飽滿的幸福。
酒店的新娘休息室,大門關住了門外的喧囂,隔絕出一方屬於姑娘們的小天地來,這方小天地,如今也忙碌鬧騰的很。
婚紗著在身上,服裝師一層一層的收緊背後的束帶,勾勒出一段纖細腰肢。
垂墜的緞面,是溫潤的白,配上頸間耳畔大顆飽滿圓潤的珍珠,木蘭此刻端雅柔美,化妝師在一堆發飾裡猶豫再三,隻覺再添什麼都是畫蛇添足,眼前的新娘,此刻已趨近完美。
木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不管做什麼表情,那雙眼睛都是笑著,彎彎的,眼睛一轉看見一個毛茸茸的身影。
Lucky不知是誰帶進房間裡,此刻由林平兒牽著。
木蘭細看,金毛今天脖子上戴了個黑色領結,看著是一隻很懂禮儀的紳士狗。
隻是,實際上,整個屋子裡,Lucky隻認識木蘭,所以無視眾人一個勁往木蘭身邊湊。
服裝師怕狗爪蹭髒了婚紗,於是讓林平兒將它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