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茹嚇的一時失神,渾身癱軟,匍匐在地,嘴裡直喃喃:
“是那個姓張的律師……不……不是,是姓杜的害我,一定是……”
季澄扶江亦茹起身,聽到她喃喃自語,心裡一沉,忽然有所悟,心裡一冷,連帶著手都僵了一僵。
江亦茹原本被扶起一半,差點又倒下去,多虧方才嚇的一直躲在房間的保姆此刻跑出來接手,將她摻回了臥室。
江亦茹獨自躺在自己的床上,恐懼潮水般褪去,神智漸漸回歸。
闖了這樣大的禍,季國禮一定是要和她離婚的了。
這是季國禮頭一次跟她動手,為了一個億失去理智,說實話,她多少能理解。
真正讓她覺得恐懼的,是那些灰暗記憶的復蘇,那些她深埋的過往,會讓她徹底面目全非,從一個貴婦被打回灰頭土臉的原型。
雲躍那麼大的集團,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坑她,一定是那個叫杜垂楊的主管律師,一定是他中飽私囊!
她就知道,這世上姓杜的,沒一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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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茹看見牆面上一片反光的裝飾牆版,因為不似鏡子那樣平,所以照出的人影都是扭曲的,她看見自己臉頰腫脹,失魂落魄的窘態。
今天不行,她想,明天,她一定要去找那個杜垂楊算賬!
第二天一早,江亦茹對鏡化妝,冰敷過的臉頰在粉底的遮掩下已經看不出什麼痕跡,她當時是躲了一躲的,是熟練的本能。
她心知肚明,這不是雲躍集團給她下的套,所以她上車就吩咐司機,直奔初陽律師事務所。
她覺得自己八成會撲個空。
那個姓杜的幹的事屬於詐騙,如果她把告上法庭他是要坐牢的!現在沒準都已經卷著巨款躲到國外去了。
她來到初陽,和前臺說找杜垂楊,前臺很自然的走程序,一個姓許的女孩子出來接待她。
女孩自稱是杜垂楊的秘書,在休息室裡給江亦茹倒了水,解釋說:
“杜律師有個官司,現在出庭去了。”
江亦茹卻張口問她一個奇怪的問題,語氣陰陽怪氣:
“他沒跑?”
許秘書覺得莫名其妙:“往哪跑?杜律師早上還來過呢。”
江亦茹冷哼一聲,心想,這個人真是膽大包天,不跑正好,等著她把他送進大牢吧!
許秘書看這個女人明顯來勢洶洶,面色不善,怕她一會情緒失控當場鬧起來。
律師事務所,不是沒有這種客戶來撒潑的事情,初陽的保安很多,但是她也不願意看見這樣的情況,於是看了看表:
“離開庭還有十分鍾,我幫您打個電話問問吧。”
江亦茹不置可否,許秘書出門打電話。
謝天謝地,杜垂楊還沒有關機,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是杜垂楊的聲音:
“有什麼事?”
“有位姓江的女士來找你,好像是雲躍項目的客戶。”
說著,放低了聲音,用手攏住話筒,回頭從百葉窗的縫隙裡看看江亦茹,小聲說:
“來者不善。”
電話那頭,杜垂楊沉默片刻,然後冷定的交代給她一句話。
許秘書掛了電話,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兩個人是熟人麼?
她推門走進去,江亦茹投來詢問目光。
“不好意思,杜律師現在馬上開庭,要兩個小時才能結束。”
江亦茹噌的一下站起來,柳眉倒豎,怒道:
“我看你們是聯合起來騙我!他恐怕是跑了吧!”
許秘書被她嚇了一跳,忙說:
“女士您冷靜,杜律師讓我轉告一句話,說您聽了就能明白。”
江亦辰挑動一下眉毛,很是不耐:“什麼話?”
“杜律師說,他有個曾用名,叫杜宇恆。”
說完這句話,許秘書見到了出乎意料的場景。
如果不是她的手表秒針還在跳,她幾乎以為時間凝固了。
因為演前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女人忽然就一動不動,像被定格了似的,隨後,臉上緩慢的,浮現起極度的驚訝。
然後,她突然向後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沙發才沒有摔倒,那臉色慘白的嚇人,那狀態,像聽見了這世上最大的噩耗。
杜宇恆……杜宇恆……
昨日心裡那崩裂了一絲的東西,此刻盡數分崩離析,囚籠裡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怪獸終於反撲,向著她呲出了尖利的獠牙。
那一瞬,她幾乎心膽俱裂。
一年前,她就該料到了,可是她僥幸,她逃避,她故意的忽略。
可是終究,自作孽,不可活……
江亦茹失魂落魄的從初陽的大樓裡走了出來,迎面就看見了季澄。
她的兒子,站在陽光下,靜靜地看著她。
眼神復雜。
她走過去,忽然從季澄的眼神裡,看出某些可怕的信息。
江亦茹手指顫抖的抓住他上半截衣袖,包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她啞著嗓子開口:
“你早就知道了?”
季澄彎腰將地上的包撿起來,還擦了擦灰塵,淡淡的開口:
“知道什麼?我並不知道你會被騙錢。”
江亦茹一個勁搖頭:“不是,不是這個事情……是……”
她忽然無法啟齒。
可以狠心去做的事情,卻沒有勇氣去說,這大概就是所謂人性的虛偽。
不需要她再說下去,季澄看著她,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是,我早就知道了。”
陸熠辰收到短信哭笑不得,他按照她說的把她要的一個粉色小包拿給她,卻在翻動箱子的時候,看到了另外三套睡衣。
陸熠辰腦子微微一轉就明白了,原本敗了性質正沮喪,此刻卻兀自微笑起來。
他下樓把東西給木蘭送過去,看見微微打開的門縫伸出一隻手飛快的拿走,忽然間心情大好。
可惜了這麼一個花月良宵,不過小白兔既然準備好了,那麼沒關系,來日方長。
他這樣想著,轉身回樓上再次洗澡去了。
第四十三章
因為第二天還有研討會, 需要早起趕回杭州,木蘭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心有愧疚, 於是決定早點起來給陸熠辰做頓早餐,安慰他一下。
剛剛五點,窗外漸生鳥鳴,嘰嘰咕咕,木蘭便在這清幽晨光裡爬起來,洗漱了,一邊攏頭發一邊下樓。
沒想到, 陸熠辰卻比她起的更早,此刻立在桌案前,正在練字。
此刻身影挺拔如淵渟嶽峙,修長手指執毛筆,別有一種好看。
木蘭平常都是見他寫鋼筆字, 用毛筆還是頭一回。
走近了,陸熠辰轉過身來, 笑道:“早。”
說完用左手牽住她的手。
木蘭定睛看陸熠辰面前的宣紙。
“不如休去, 最是少人行。”
他的字,清拔俊逸, 字如其人, 水平比她高的多。
最後一勾,收筆, 陸熠辰將筆擱在筆架上,騰出手來擁抱她。
木蘭柔聲:“我還要給你煮粥呢, 一會來不及了。”
陸熠辰卻不放開,異想天開的說:
“我們別走了吧,就在這常住吧,我寫字你做飯,紅袖添香好不好?”
知道他是玩笑話,於是木蘭也順著他:
“好,我們就提前在這養老唄,不過養老也得吃飯啊,你這裡有沒有食材?”
陸熠辰終於松開她:“有,冰箱裡有些冷凍的東西。”
木蘭轉身去冰箱翻找,找到一隻雞,決定做個雞絲粥。
洗淨了米,雞肉在微波爐裡解凍,米下鍋開始煮粥。
木蘭洗了手,又回到陸熠辰身旁去,看他已經寫了第二篇字。
毛筆尖在砚臺裡染上濃重的黑。
木蘭認得那方砚臺,之前第一次來的時候,這方砚臺是放在門外雨廊下,砚臺是黑色砣磯石,很重,觸手光滑細膩,隻是細看之下,邊緣上一絲細小裂紋。
陸熠辰看她觸摸那處瑕疵,說:
“在我小的時候砚臺上就有那塊傷,恐怕是我哪個舅舅弄壞的了。”
木蘭語氣可惜:“這怕是個古董,怎麼不收起來,還日常用著。”
陸熠辰寫完了字,將毛筆投入筆洗,淡笑回憶:
“清末的東西,算不上什麼古董,我姥爺說,一件東西就是要物盡其用才算愛物。”
說著伸手撫那砚臺:
“這方砚臺經過千百次的打磨雕琢,不是用來束之高閣,而是用來盛墨,用舊用壞都算壽終正寢,不枉為一尊砚臺,並不可惜。”
“對了。”
陸熠辰忽而想起一件事,引著木蘭去自己臥室:
“你來看看這個。”
木蘭走進來,第一個入眼的,就是牆上的畫。
竹影蒼翠,是她題字的那幅畫。
一支一葉總關情,如今看看倒覺寓意深刻。
她不好意思起來:“我寫的這麼幼稚,你還掛起來,讓人見笑啊。”
陸熠辰不認同她:“我覺得很好啊。”
木蘭甜甜的切了一聲:“愛屋及烏,小心連審美也變差了呦。”
陸熠辰卻仔細端詳她,看了一會,才說:
“不會啊,我審美這不是很好嗎?”
木蘭被他給瞧的難為情了,一扭身跑去了廚房:“不和你瞎混,粥要好了。”
吃過早飯,司機來了,送兩人去杭州。
陸熠辰白天開會,木蘭四處闲逛,在商場給陸熠辰買了一條領帶,順便去一家店取禮服。
陸熠辰說要帶她參加一個藝術酒會,酒會是美國藝術家艾米麗舉辦的,艾米麗是美國的行為藝術家,也是顧長安的朋友,原本應該是顧長安去捧場,可是遠在法國的摯友嶽明珠病危,顧長安和嶽晴歌趕去法國探望,陸熠辰便代為前去。
木蘭說自己不懂藝術,可陸熠辰非要帶上她。
木蘭走進店裡,報上陸熠辰的名字,店長雙手捧一個不小的禮盒,這樣的禮服,是沒有價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