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兒那頭有點吵,於是她放大了嗓門:
“一般的圍裙不好看,你買個女僕款吧,制服誘惑一下咱們院長,就是不知道他好不好這一口。”
說完,自顧自嗤嗤的笑起來。
“誘惑個頭啊,不說了,掛了。”
木蘭掛了電話,把三明治叼在嘴裡,騰出手抖開圍裙。
圍裙是超市裡最常見的款式,純棉格子布料,粉嫩嫩的顏色,胸前有兩隻小熊。
木蘭把圍裙套上,伸手去找後邊綁帶,撈了兩下竟沒撈到。
忽然,腰兩邊微微一緊。
等反應過來全身就是一僵。
一雙手正在她身後給她系圍裙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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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
木蘭緩慢的回過頭,就看見陸熠辰站在她身後,給圍裙帶子熟練的系了個活結。
陸熠辰系的並沒有多緊,但是木蘭卻覺得自己好像被捆起來了似的。
緊張的渾身僵硬,轉個脖子都費勁,說話都結巴了一下:
“院……院長,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昨天沒走,在這睡的。”
陸熠辰的聲音有點含糊,還有那麼點睡眼惺忪的意思。
木蘭這才發現,套間的門開了一半,裡面隱約是床。
原來他昨天在辦公室睡的,那……剛才……
木蘭掃了一眼自己的手機,頓時冷汗都下來了。
剛才林平兒扯著大嗓門說什麼來著?
制服誘惑?
木蘭扶著額頭,此刻特別想鑽咖啡機裡去把自己煮了。
好在陸熠辰也沒在她身後多停留,他似乎是被外面的聲音吵醒,出來看看,然後就回去洗漱了。
木蘭等著咖啡煮開的期間,腦子裡不停地反復問自己。
他聽見了沒有?
等陸熠辰再次從裡頭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新的襯衫,頭發是半幹的,發梢還帶著微微的湿潤。
他從木蘭手裡接過咖啡,轉過身,片刻,像想起什麼似的又轉了回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圍裙,漫不經心的說:
“這個就挺好看的。”
木蘭是真切的感覺到,頭上咔嚓一個雷劈下來。
他聽見了!
林平兒那個不正經的說什麼制服誘惑女僕裝!
辦公室裡要是有老鼠洞就好了,木蘭想。
第十五章
木蘭這個早上囧的想鑽老鼠洞,而前段時間默認下的那個“弟弟”今天的早餐吃的也並不舒坦。
“小澄,你聽媽媽的話,暫時不要上學了,休養一段時間,等再開學的時候,咱們換一個專業,不學攝影了好不好?”
江亦茹看著餐桌對面的兒子,試探著問。
“為什麼?”季澄往盤子裡夾了個煎蛋,沒有抬頭。
起初,季澄高考填報志願的時候說要學攝影,江亦茹沒有多想,她本來就覺得,太難的學術性質的專業,太累太熬心血,不適合季澄的身體狀況,而她理解的攝影,就是按按照相機的快門,輕輕松松的,一開始是很贊同的。
可是後來,她發現攝影的工作強度和危險程度遠遠她超過了她的想象,也遠遠超過了季澄的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她越來越憂心,幾次勸季澄換專業,季澄都不同意。
“你說為什麼?你每天爬高下低的,上次居然還瞞著我跑到西藏去!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說去拍照,媽媽的心就懸著,吃不下睡不好,小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媽媽也活不下去了!”江亦茹說著,眼淚就滾落下來。
季澄看著江亦茹,少年年輕的眼睛裡有一絲愧疚,但同時,也有一種極端無奈的意味。
他抽了張面紙給江亦茹擦眼淚。
“媽,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總還有些別的事情值得你去牽掛付出的。”
他看著江亦茹的眼睛,說的緩慢而平靜。
“你爸爸常年出差,也不知道心裡還有沒有這個家,媽媽除了你還能牽掛誰?你就是媽媽的一切。”
江亦茹極力的動之以情,就算是母子之間有些代溝,但季澄一直是非常聽話懂事的孩子,心又軟,最後總是會聽她的話的。
就像他小時候淘氣,江亦茹隻要一裝哭!季澄就會伸出柔軟的小手,給她認真的擦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奶聲奶氣的哄她,答應下次再不淘氣了。
可是這次兒子的堅定超乎她的料想,季澄幾乎是的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
“我喜歡攝影,我不會轉專業的。”
聽季澄那個語氣,是一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了,江亦茹實在忍無可忍。
軟的不行,隻好動硬的。
她把餐巾一撂:
“你不同意也沒用,我已經和你們校長交涉過了,你要換專業就繼續念,不換我就直接給你退學!”
季澄迅速抬眼看著江亦茹,那眼神是憤怒的,這樣的完全不符合規定的退學程序,必然是他的媽媽拿錢砸出來的特權。
不用經過他的同意,就可以決定他的人生!
可是他終究沒有說話,還是繼續吃著他的早餐,隻是垂下眼簾,不再看對面的母親。
江亦茹以為兒子是妥協了,終於松了一口氣,聲音也緩和下來,不再繼續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對了,媽媽都忘記了,上次在飛機上救你的那個人,應該去感謝人家一下的。”
季澄夾菜的手懸空停頓了一下,片刻後才回答:“我已經去過了。”
江亦茹很意外:“你什麼時候去的?和人家怎麼說的?”
季澄漫不經心的翻著碗裡的米粒:“當然是直接給酬謝金了,這個世界上誰不喜歡錢呢?”
江亦茹點頭:“也對,你去說一車感謝的話也不如給錢來的實在。”
季澄徹底沒有胃口了。
他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
“我吃飽了。”
說完,起身回到房間去。
江亦茹看著季澄明明還滿著的飯碗,嘆一口氣。
這個孩子嘴上不說,還是在因為退學的事和她賭氣,終究還是不明白做父母的苦心。
木蘭晚上下班的時候,剛走到巷子口,就在那看到一個許久不見的身影。
季澄站在路燈底下,穿一件白色衛衣,衛衣材質厚厚的,看著蠻暖和。
少年正抬頭看那路燈的燈泡,白淨的面龐被染上一層暖黃,一動不動,若有所思,臉上有不屬於他那個年齡的深刻落寞。
木蘭走過去,不敢驚嚇他,隻輕輕推一推他的胳膊:
“你在這等多久了?”
季澄看見她,那落寞神色倏然不見了,換上一臉笑容,一笑兩個小酒窩掛在嘴邊:
“這不是等到你了嗎?”
木蘭很無奈的:“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季澄搖搖手機:“我手機沒電了,姐姐你請我吃飯吧。”
木蘭笑了:“我記得明明是我救了你,怎麼你反倒像個討債鬼似的,一見我就讓我請你吃飯?”
季澄不跟她講理,隻耍賴:“我餓呀,我都一天沒吃飯了。”
說著,肚子還真的叫起來,季澄連忙賣慘:
“飢腸轆轆!”
木蘭簡直拿他沒有辦法,而且她自己下了夜班,也有點餓了,今天餛飩沒出攤,她想了想:
“好吃的沒有,我家隻有方便面,吃不吃?”
季澄倒也不挑:“吃!”
木蘭領著他回自己的公寓。
季澄上樓的時候在她身後說:
“姐姐你自我保護意識太差了,才見我第二面就敢領我回家吃飯啊?”
木蘭在包裡翻鑰匙,很淡定的回答:
“別人我肯定不會,你這身體,想犯罪也不容易。”
說完了意識到自己失言,季澄一個病人,這句話實在戳人家痛處。
門開了,木蘭亮了燈,看季澄的神色。
季澄倒是毫不介意,換了鞋乖乖坐在客廳裡等面吃,那樣子像幼兒園小朋友似的。
木蘭把方便面的調料都減了一半,放了把青菜,打了兩個荷包蛋。
面是有些清淡的,沒有全放調料那麼好吃,季澄是真的餓了,唏哩呼嚕的一大碗面就沒了,木蘭見他吃的這樣香,把自己碗裡的荷包蛋夾給他。
等季澄吃完了,木蘭才隻吃了一半,他坐在那東張西望的看這個公寓。
一室一廳的格局,房子是舊房子了,可是收拾的很幹淨,所有的軟裝顏色都很素淨,簡易書架上陳列著大量醫科書籍。
這個房間的氣質和木蘭本人的氣質一樣,淡淡的,但是卻讓人忍不住就想起悠遠,長久這樣的詞匯來。
季澄忽然開口:“姐姐,你救了我的命,我給你酬謝金吧,你想要多少?”
木蘭差點嗆到:
“你連飯都要我請,你能給我多少啊?”
抬頭卻對上季澄亮亮的眼睛,隻見季澄眨眨眼:
“姐姐你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土豪!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季澄嗎?因為我爸說我出生就有人繼承他的財產了,所以,你盡管開價,要多少我給多少!”
木蘭還當真思索了一下,開口:
“你覺得你的命值多少錢啊?”
接著語重心長的說:“我是醫生,救人本來就是天職,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啊,真正救你的是醫院,你已經交過醫藥費了。”
季澄不說話,盯著她看了一會,看的木蘭莫名其妙的:“我臉上有東西?”
季澄收回目光,懶洋洋靠在椅背上枕著手臂:
“你說不要,我可就不給了啊,你錯過了一個發財的大好機會。”
木蘭笑:“是啊,我就是那種錢送上門都不要的傻子。”
木蘭也吃完了,開始收拾碗筷,就著哗啦啦的水聲說:
“飯也吃了,該回家了吧?”
季澄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十點了,是得回家了。
他走到門口換鞋,臨出門時又問:
“上次你說我以後有困難就來找你,還算數嗎?”
木蘭倚在門邊送他,肩上披著件米色長外套,柔軟的針織材質,整個人看起來柔和溫暖:
“算數,我這個人雖然傻,但是一言九鼎,講義氣!”
季澄的小酒窩裡盛滿了笑意,一直到樓下,笑意都沒散。
他仰頭望著樓上窗戶裡那盞柔和的燈光,望了許久。
木蘭不知道再哪看到過一句話,說生活總是在給你個甜棗之後就猝不及防的給你一個大嘴巴。
她覺得這句話真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