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把臉,扎起了頭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兩天補覺有了效果,氣色好了許多。
她塗上點唇膏,也算春風滿面了。
當喬木蘭穿著白大褂若無其事的開始查房時,林平兒簡直要開始懷疑之前教堂裡逃婚的事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午飯的時候,木蘭把逃婚的前因後果都和林平兒說了。
林平兒頓時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啪”的一聲,恨恨的用手拍了一下桌面。
“真是個衣冠禽獸,人面獸心!木蘭!甩他就對了,幹的漂亮!”
木蘭怕林平兒越說越激動,趕緊把自己餐盤中的雞腿夾到林平兒盤中。
林平兒憤而咬著雞腿肉,仿佛那是杜垂楊似的:
“這麼欺負我的好朋友!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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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趕緊讓林平兒把這件事翻篇,於是轉移話題。
“平兒,咱們醫院投資新建的那個新醫院什麼情況?”
果然,林平兒注意力被引開了:
“有去參觀的同事回來說,裡頭裝修特別豪華!簡直是五星級酒店!有財團投資就是不一樣,財大氣粗!”
木蘭問:“那醫護人員怎麼辦,都是新聘任的?”
“據說,大部分新聘,有幾個從別處挖來的專家,再從咱們醫院借調一部分。聽說新星分院是改革試點,那邊工資待遇很高,還有年終獎。”
別看林平兒是個小護士,但是說起醫院的種種新聞,簡直如數家珍,她想了想:
“木蘭,我覺得以你的能力,留院沒問題,你不如試試看能不能調到新星分院去,你媽媽不是醫藥費很貴嗎?而且那邊的病人都是非富即貴的,你去了那邊,長的這麼漂亮,說不定有哪個闊太太相中你做兒媳婦!”
喬木蘭一臉黑線:“你想哪去了?”
其實博士畢業的事情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南州醫院這邊的實習,她也沒出過什麼差錯,看主任的態度,留院應該也是十拿九穩,再說她的導師雖然因為身體原因不再手術了,但是也是南州醫院的老前輩了,主任應該不會難為老朋友的學生。
林平兒神遊了一會,突然想到什麼似的:
“對了,獨家消息,新星分院的院長是個空降的富二代,據說隻有三十多歲,就是不知道長的帥不帥?”
木蘭笑了,託腮:“你什麼時候能治好這花痴病啊?”
忙活了一天,終於到了下班時間,脫下白大褂,換上自己的外套去南州郊區醫院看媽媽。
繼父打飯回來,把醫院的營養粥給木蘭的媽媽從管子裡推進去,動作穩定嫻熟。
二十年了,這是每天都做的工作,孰能生巧,可見廢了不少心思。
解決了病人的晚餐,繼父從塑料袋裡拿了盒盒飯遞給木蘭:
“吃吧,買了你愛吃的紅燒肉。”
木蘭接過飯,眼睛有點湿潤,父女兩人,中間隔著病床上的媽媽,默默地吃飯。
良久,木蘭放下筷子:
“爸……我……”
老頭低低的嘆了口氣:
“哎,我老了,不明白你們年輕人之間的矛盾,但是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你肯定有你的道理,你按著你的想法去做吧。”
一滴眼淚啪嗒一聲掉進了飯裡,木蘭抹了抹眼睛。
她和繼父之間,一直是這樣。
繼父不善言辭,話很少,媽媽出車禍以後,她常年住寄宿學校,溝通更加的少,她不會像別人家的女孩那樣撒嬌,可是她知道其實他是個很好的繼父了,過去家裡經濟那麼困難,也從沒想過終斷她的學業,她從小到大得過的獎狀都被貼在牆上,隻是這種喜愛和驕傲是無聲的,悶在心裡,小時候她不明白,長大了慢慢懂得。
繼父吃完飯,出去散步,給母女留下獨處的時間。
木蘭按摩著媽媽的肩膀,緩緩的訴說:
“媽媽,我總是跟你提起的那個垂楊哥哥,我們分開了,從認識到分開,你一眼也沒見過他,不過我很慶幸你沒見過,不然現在得跟我操多少心啊?你放心吧,雖然沒有他了,我也會幸福的。”
她俯下身,輕輕趴在媽媽胸口,眼淚浸湿了被子。
天黑時離開病房,木蘭坐車回去的路上,看了一眼手機,
雖說如今已經和杜垂楊沒有任何關系了,但是這一切依然很反常,杜垂楊最後幾個電話還是逃婚當天打來的,那之後就再沒聯系過她。
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在了她的生活裡……
支架通過手臂注射進了血管向前推送,病床上的病人已經臉色發青,喬木蘭幾乎是一眼不眨的看著造影屏幕,盯著支架移動的位置。
“再往前一點,對,就是這裡。”
“好”
“開!”
支架砰的一下打開,原本阻塞的血流開始通暢起來,病人的呼吸似乎都順暢了些。
木蘭拉下口罩,滿頭是汗。
病區不能開空調,她換下手術服就腳步匆匆的往有空調的正門大廳走,直到涼風拂面,才長嘆了一口氣,坐在長椅上休息。
“剛做完手術?”
有人熟絡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坐在她旁邊,是口腔科老羅。
木蘭伸了個懶腰:
“是啊,又搶回一條生命。”
說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不遠處,一群排著隊的小孩吸引了木蘭的目光。
那些應該就是今天來體檢的天心福利院的孩子。
隊伍的末尾,一個戴著志願者袖標的女孩摟著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正在低聲說話,那個男孩臉色雪白,嘴唇有點發紫。
心髒不好,木蘭想。
那個志願者女孩站起身來,回頭朝他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雪白的皮膚,大眼睛,尖尖臉,喬木蘭立刻認出來。
不久之前,她曾經見過這個女孩。
那是在一個商場,這個女孩曾經替她的朋友出頭打出軌的負心漢,那個時候木蘭還暗自贊嘆這個女孩有俠女之風,沒想到今天會再這遇見。
女孩徑直向他們走過來,臉上升起笑意,走到跟前,熟絡的朝老羅打了個招呼:
“羅醫生,我有一顆牙這兩天疼起來了,正要去找你呢!”
老羅笑的像臉上開了花:“下午來找我,我給你解決!”
女孩笑容活潑明麗,轉頭看到木蘭,目光搜索到她的胸牌,立刻興奮起來:“喬木蘭醫生,你是心外科的?”
“是啊。”
“太好了!喬醫生,我叫顧依一,我有個問題想咨詢一下,關於天心福利院的一個孩子。”
說著,回頭看了看隊伍裡那個蒼白瘦弱的孩子。
木蘭點頭答應,顧依一很高興的一把抱住她的胳膊:
“太好了,喬醫生,我中午請你吃飯!”
木蘭看了看表,差不多快中午了,於是說道:
“好,我們去食堂。”
“啊?吃食堂?喬醫生不用替我省錢的,我請你吃大餐!”
顧依一大眼睛眨巴眨巴,豪氣幹雲。
喬木蘭笑答:“是我下午還有工作,不能走太遠,就近吧。”
顧依一點點頭,跟著她去了食堂。
木蘭拿飯卡刷了幾個菜,導致顧依一很不滿:
“說好我請你的。”
兩個人在靠窗位置坐下,中午的陽光灑進來,照耀的顧依一的面龐瑩白如玉,眼裡閃亮亮的。
木蘭心想,真是個漂亮女孩。
不由得想起,在商場看見她的時候,氣勢洶洶像個小辣椒,此刻不劍拔弩張的時候,就是個活潑少女的樣子,不管是當時為朋友出頭,還是今天福利院志願者的身份,喬木蘭都可以確定這是個善良的女孩,一點也沒有一個富二代的驕矜。
是的,木蘭斷定,顧依一出身不凡。
在很多細節上都無意識的表現出一種矜貴的氣質,她的活潑不是那種常見的自來熟,是一種真正的落落大方,見乞丐與見總統一樣淡定的那種絕對自信,是從小見過大世面的孩子身上才會有的特質。
木蘭很欣賞這一點,因為她自己就做不到。
她是那種表面上極力波瀾不驚但是內心畏首畏尾的人,沒有辦法,這是成長環境所致。
顧依一講了那個男孩的情況。
福利院有個孩子叫小樂,爸爸是卡車司機,有一天帶著他和他媽媽一家三口開夜車,結果因為疲勞駕駛,出了車禍,父母當場死亡,萬幸小樂撿回一條命,但是被利器傷了左心室,當時情況緊急,就近送去縣裡的醫院搶救,做了手術,可是縣級醫院的醫療水平不好,雖然命保住了,但是留下了很大的隱患。
顧依一此番咨詢就是她想資助小樂做手術,問問有沒有重新手術讓小樂恢復健康的可能。
顧依一很苦惱的樣子:“小樂膽子很小,讓他再動一次手術他會很害怕,而且車禍之後小樂有一定程度的抑鬱症,我怕會刺激他。”
木蘭點點頭:“聽你剛才講的情況,是有康復的可能,最起碼可以恢復不太劇烈的運動,不會像現在這麼虛弱。不過如果涉及心理問題,那還是不能急,要慢慢開導他。”
顧依一點頭:“慢慢來吧。”
顧依一的飯吃的很幹淨,一粒米也沒有剩,木蘭倒是有點驚訝:
“我們食堂的飯菜這麼好吃?”
顧依一笑了:“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我父母很忙倒不怎麼管我,可是我有一個很兇的表哥,他說粒粒皆辛苦,所以我每次剩飯他都拿筷子打我的手背。”
木蘭忍俊不禁:
“你表哥倒是也忍心。”
顧依一翻了個小白眼:
“他有什麼不忍心?我小時候在他家玩,他在家裡解剖青蛙!把我嚇了個半死,害得我做了一個多月的噩夢!對了,我表哥也是學醫的,很厲害的!我本來打算問問他,可是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回了國也不回家,電話也不接,人也找不到,真是討厭。”
顧依一蹙著眉頭正抱怨,電話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
“是羅醫生叫我下去整牙,我先走了喬醫生,謝謝你的午餐。”
顧依一走了,她也離開餐廳打算回辦公室,卻在經過婦產科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迎面走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恐怕化成灰她也認得。
正是杜垂楊。
第三章
對面的兩人和木蘭各據走廊一端,都將對方看入了眼底。
杜垂楊明顯怔了一下,側頭看了一眼蔣曼,加快了腳步,想用一個擦肩而過迅速結束這場尷尬的對峙。
但是蔣曼顯然不這麼打算,她的眼裡迅速燃起了兩簇火苗,挎著他胳膊的手突然松開,迎著木蘭走了過去,臉上帶笑。
雙手放在根本還沒有隆起的小腹上,仿佛很親切的執起木蘭的手:
“喬醫生,這麼巧啊?”
是啊,你特意跑到南州醫院來,不就是為了這麼巧麼?
木蘭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面上隻是不動聲色,將手抽了回來。
杜垂楊跟過來,站在蔣曼身後,微微皺著眉。
蔣曼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從小被保姆圍繞,對她言聽計從,予取予求,把她養成個爭強好勝,傲慢無禮的性格。
如今在這遇見杜垂楊的前任,不把她揉圓搓扁怎麼能讓她心裡舒坦?
她微笑著把杜垂楊手裡的彩超單子拿過來,直接送到了木蘭眼皮子底下:
“垂楊陪我來做產檢的,可是醫生辦公室排著隊呢,不如喬醫生幫我看看,寶寶好不好?”
做彩超的過程中,醫生就會看到的情況都大致講給孕婦,現在蔣曼假惺惺的搞這一出戲,不過是耀武揚威罷了。
木蘭瞥了一眼像跟班一樣站在蔣曼身後的杜垂楊,心裡頭冷笑。
怪不得這段時間杳無音訊了呢,原來是父憑子貴,終於要當上自己老板的乘龍快婿了。
木蘭面對蔣曼遞過來的單子並沒有要伸手接下的意思,而是扯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