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問是左邊還是右邊的?簡直是個蠢貨。右邊的進宮那麼多年,宮宴可換過菜色?自然是左邊那一位了。
忠勇伯抬頭遙望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兒,不由嘆了口氣。這會兒還做這嘴臉幹什麼?陛下今日一定有安排,還不如早早道一聲恭喜,也好能多幾分情誼。
當年隻有這個女兒年紀相仿還未定親,忠勇伯隻得送了她進宮,卻不料她跟她娘一樣,眼皮子太淺,行為處事一股小家子氣,實在上不得臺面。
忠勇伯原本隻是想同皇家拉近關系,現在卻隻能祈禱她不要犯蠢,別做下鄭家那樣帶累整個家族的禍事,他就謝天謝地了。
這麼想著,忠勇伯又看了一眼熱乎乎的臘八粥,不由嘆了口氣。
看看人家,第一步就辦的漂漂亮亮,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這一碗粥吃下去,怎麼也要給點面子,不能當面說項。
被他誇獎的蘇輕窈,這會兒也在吃粥。
楚少淵看著碗裡熱乎乎的臘八粥,發現他這碗裡沒有蜜棗,吃起來一點都不甜,很適合他的口味。
倆人挨得很近,楚少淵就笑著說:“特地給朕安排的?”
楚少淵特別不喜吃用甜品,蘇輕窈很是知道他的口味,日常飯食也安排的妥貼。他沒想到今日宮宴蘇輕窈還沒忘了這一點,特地給他準備了不一樣的口味。
蘇輕窈小聲說:“我讓宮人打聽過,有消渴症的大人們吃得都是不加蜜棗的,陛下這碗是順帶的。”
楚少淵:“……”
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哄哄朕?
蘇輕窈看他癟了嘴,不由小聲笑了笑:“逗您的,大人們的是御膳房的大鍋飯,您的是小廚房的砂鍋煮的,不一樣。”
楚少淵這才高興。
和嫔就坐在蘇輕窈身邊,她離得不遠不近,卻是不知怎麼聽到蘇輕窈跟楚少淵的小聲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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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蘇輕窈坐回來用膳,她就笑著說:“安嫔娘娘真是體貼,難怪陛下和太後娘娘都喜歡您。”
蘇輕窈給楚少淵丟了個眼色,略往和嫔邊上挪了挪:“不過多費些精神罷了,哪裡值得你這麼誇贊。”
和嫔道:“有這個心,就已然很好,這一碗八寶粥,我吃著比往年的都要好。”
今日的八寶粥也是蘇輕窈特地吩咐做的,從早上熬到現在,又濃又稠,自然極好吃。上菜沒多一會兒,下面的大臣們就開始誇贊,顯然也很喜歡。
倒不是眼皮子淺沒吃過臘八粥,而是因為主事的人有心,懂得體恤下臣。這一點,才叫朝臣們心裡舒坦,覺得這一年到頭沒白辛苦。
“娘娘此舉,實在是高著。”和嫔淺淺看她一眼,抿嘴一笑。
和嫔若是真跟表面上顯示的那般和和氣氣,蘇輕窈現在就應下了,然而想到她可能的身份,蘇輕窈不由心中警惕,想了想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前幾日見親,聽聞你家中是嫂子來的?你母親可是有什麼不好?”蘇輕窈問。
和嫔沒想到她還關心過這事,不由垂下眼睛,淡淡嘆了口氣。
“我二嫂進京說,母親近來犯了咳症,加上北地苦寒,便有些熬不住。原本今年她還想堅持過來瞧瞧我,這會兒實在起不來床,便隻能叫我二嫂來一趟,這個月的家書還未收到,我這心也是一直揪著。”
蘇輕窈就跟著嘆氣:“唉,家裡長輩年紀大了,便是有這樣苦處,你要相信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康復如初。”
和嫔用力點點頭:“多謝你。”
說話的工夫,樂者上了前來,開始奏起樂章。
因著今歲大寒,又剛過雪災,楚少淵便沒叫弄什麼歌舞,隻叫奏些佛樂,倒也還挺好聽的。
隨著絲竹聲響起,殿中便更熱鬧幾分。
朝臣們越發活躍起來,陸續有人起身相互敬酒,這也是宮宴的常例,倒也不算違制度。
太後正跟陛下說著話,餘光一閃,便看到瑜王妃寬大的身影往臺上走,頓時皺了皺眉。
楚少淵知道母親很煩她,便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太後瞪了他一眼,轉頭就聽到瑜王妃掐著嗓子說:“娘娘今日真是紅光滿面,光彩照人。剛我我還聽謹郡王妃說今日菜色換了,定是娘娘甩開手,不再操心這些瑣事。”
瑜王妃若有所思看了看滿臉不高興的宜妃,又在淡然的貴妃臉上掃過,最後意有所指道:“也不知是哪位娘娘出的手,今日這菜色當真很好,吃得人心裡頭舒服。”
太後卻不上她這挑撥離間的當,反問:“瑜王妃那麼聰明,不如你說說,你覺得哪位娘娘最體貼?”
作者有話要說: 安嫔娘娘:我,安嫔,萬眾矚目。
陛下:媳婦好棒,媳婦好美,媳婦頂呱呱。
第134章
瑜王妃微微一愣, 隨即便笑起來。
她的笑聲有些尖銳, 又帶這些讓人不喜的嘲弄, 太後用力忍著,才沒皺眉頭。
所幸這時瑜王領著瑜王世子上前, 才沒叫場面太過難看。
“娘娘、陛下, 給您二位敬杯酒, 上次是少澤不懂事, 全賴陛下耐心教導,若不然他以後指不定闖什麼禍。”
瑜王一開口就是楚少澤年少不懂事,楚少淵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也隻端起茶杯, 道:“王叔客氣了,少澤是朕的弟弟, 朕自然應該管教他。晚宴結束還有要事忙,朕便以茶代酒, 王叔不介意吧。”
瑜王滿面笑容:“咱們都是一家人,陛下太過客氣了。”
說著,他主動舉起酒杯,自己一飲而盡。瑜王世子跟在他身後,抬頭飛快看了一眼楚少淵, 也低頭喝了口茶。
他還在閉門思過中, 這麼長時間也就今天出來參加宮宴,自然不敢飲酒。
等敬完楚少淵和太後,瑜王轉向蘇輕窈, 道:“還要敬安嫔娘娘一杯酒。”
他沒說為什麼敬酒,但再坐幾位心裡都明白,他是為了上次報恩寺的事,特地跟蘇輕窈道歉。
蘇輕窈剛要端起酒杯,楚少淵便開了口:“你不宜多喝酒,以茶代酒吧。”
喝什麼蘇輕窈無所謂,便端起茶杯,衝瑜王敬了敬,瑜王淡笑著把酒喝了下去。
待敬完酒,瑜王就要拉著瑜王妃退下,瑜王妃卻是個臉皮厚的,根本就不理他。
“我留下來陪太後娘娘說會兒話,你們爺倆先走吧。”瑜王妃道。
她當眾給瑜王沒臉,根本不顧他氣得鐵青的臉色,自己倒是很得意,仿佛她多有能耐,多麼御夫有術。
瑜王臉上一僵,卻不願意這場面鬧不愉快,隻得勉強說了一句“你說幾句就退下”,便領著兒子走了。
於是太後就隻能讓宮人加一把椅子,放在自己身邊。
瑜王妃道:“瞧娘娘這桌上的菜品,倒是同我們的全不相同,安嫔娘娘有心了。”
剛才誰也沒說今日宴會是安嫔操辦的,現在被瑜王妃直接說出口,大殿中陡然一靜,不過片刻之後,便復又熱鬧起來,大家的心思卻都飄遠。
蘇輕窈抿嘴一笑,也是落落大方:“多謝王妃稱贊,能給太後娘娘當差,是咱們的福氣。”
瑜王妃嘆道:“太後娘娘一向疼你,這麼重要的差事也交給你做,以後你一定要好好孝順太後娘娘才是。”
她這話一說,若是尋常宮妃定要生氣。蘇輕窈就看宜妃氣的白了臉,心裡頭無奈搖頭。
太後今天心情好,實在懶得跟瑜王妃說這些廢話,蘇輕窈便想張口擠兌她兩句。
接過蘇輕窈還沒來得及說話,貴妃便開了口:“王妃說得是呢,安嫔妹妹可是我們宮中數一數二的好姑娘,上敬太後,下慈小主,宮裡人人都喜歡她。”
瑜王妃被貴妃一句話噎住,難以置信抬頭看了她一眼,就見貴妃端起一杯秋露白,一口悶進去:“好酒啊!”
瑜王妃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突然發現,宮中這些妃子,不是低頭吃自己的菜,就是相互小聲說著話,對於她的話頭,大部分人都不感興趣,少部分例如貴妃,居然還會幫著蘇輕窈。
這一發現,令瑜王妃倍覺不可思議。
但她卻不能在這種場合問出口,訕訕坐了一會兒,見沒人理她,就隻能退下來。
待她走了,旁的朝臣們才陸續上來敬酒,他們都是衝著太後和陛下來的,蘇輕窈樂得沒人搭理,自己開開心心用晚膳。
就在這時,有個翰林院的老大人上來,先跟太後和陛下敬茶,然後卻又舉杯,對蘇輕窈道:“多謝安嫔娘娘,特地給咱們這些老臣安排的淡粥,您真是蕙質蘭心。”
老大人瞧著都是知天命的年紀了,蘇輕窈半站起來,也舉起茶杯:“大人謬贊了,祝您福壽康健。”
老大人的頭發和眉毛都白了,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像是彌勒佛,很是富態,他舉了舉茶杯,仰頭一飲而盡,顫顫巍巍下去了。
蘇輕窈小聲問楚少淵:“這位是?”
楚少淵笑著看她,說:“這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四海遊記》的作者,翰林院的名譽院正,也是史學博士張壽張大人。”
蘇輕窈十分吃驚:“哇,沒想到老大人這麼風趣,佩服佩服。”
楚少淵道:“他是個很幽默的人,朕若是得了闲,偶爾會請他進宮說說話,能漲不少見識。”
張壽進入翰林院前就很有名,他早年父母雙亡,十幾歲時便遊歷天下,三十歲歸京趕考,一舉中了狀元郎。
他中了狀元,卻無心當官,隻在翰林院掛了個編修,開始修起史書來。
當時還是厲平帝在位,他看中張壽的人品才學,便特地給了他一個史學博士的官位,允許他每年有一半時間可出訪各地,探尋大梁風土人情。
這樣過了二十年,他終於寫完一部《四海遊記》,也算是個很灑脫的人物。
蘇輕窈早年看過《四海遊記》,現在被楚少淵重提,不由又有些心痒痒,道:“回去要找出來再看一遍。”
楚少淵想了想說:“朕那裡有一套老大人的籤名版,回頭送給你。”
兩個人說得熱火朝天,那邊忠勇伯領著夫人上了前來。
他也算是皇親國戚,自家又跟皇室有親,太後自也不會冷臉,很是客氣。
忠勇伯沒看女兒,隻領著夫人同太後、陛下敬茶,然後便要退下。
就在這時,宜妃開了口:“父親、母親。”
忠勇伯身形一僵,他沒看女兒就是怕她鬧事,現在可好,她還是出了聲。忠勇伯夫人站在一邊,臉上淡淡的,卻也沒說話。
忠勇伯回頭看向宜妃,見她臉色相當難看,想了想才說:“宜妃娘娘,近來天氣驟冷,可是鬧了風寒?若是病了,可得好好休息才是。”
他這話給了大家一個臺階,宜妃卻不依不饒,張口道:“父親,你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