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從本宮那再搜出任何東西,那可真就稀奇了,”蘇輕窈道,“能有如此先後手,本宮也是實在佩服。”
她說罷,看了一眼柳沁,柳沁就道:“這幾日因為暴雪,人人都知我們娘娘的行李堆放在角房,等雪停再搬。為怕丟三落四,每日都有專人看管,旁人是不可進入的角房的。”
柳沁就此後在蘇輕窈身邊,給她和幾個姑姑溫茶。
她雖也是管事姑姑,可品級和資歷都差了幾位姑姑些許,此時跟在近前卻也合適。
“若是有什麼機會得手,便隻有今日清晨,除了我們景玉宮自家宮人,還有緋煙宮的雜役宮女和黃門進入過角房,人一多,自然就容易出亂子。依臣所見,應當就是清晨這片刻功夫送進來這個奇怪的妝奁。”
柳沁一路跟著蘇輕窈,自是衷心又嚴謹,對於蘇輕窈的事她比誰都上心,因此蘇輕窈盛寵這麼久,也才到今天出了這一樁事。
這也不能算是柳沁的錯。
搬宮這事本就操心又繁瑣,不僅這邊要看著,景玉宮也要有人安排。所以蘇輕窈手下這幾個大宮女就分成兩邊,這幾日都沒得空闲。
出了這樣一樁要緊事,蘇輕窈也沒生氣。
畢竟同旁人共住一宮,人口繁雜,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紕漏。柳沁也不是完人,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
柳沁這麼一說,在場三位姑姑便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樂水和勤淑對視一眼,直接叫來手下心腹,安排她們兵分三路排查各宮室,除了兩位娘娘的寢殿不查,其餘皆要探查一番。
這麼多人亂糟糟搜宮,鄭婕妤難免心煩意亂,她有些不太高興地說:“怎麼安嫔娘娘的姑姑說話管用,我一個婕妤說話卻沒人信呢?”
她這句話說的特別哀怨,仿佛自己多受冷待一般,聽得姑姑們直皺眉。
這時宮人們已經開始搜宮,裡裡外外熱鬧不停,院中的宮人們卻都還站在原地,沒有一個敢動的。
聽琴突然說話了:“婕妤娘娘多慮了,咱們既然被請來,定然要仔細查探一番,定不能馬虎行事。此事牽連深重,若是出了差錯,怕是臣掉了腦袋也彌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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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進了緋煙宮,都是勤淑和樂水在說話,聽琴一直安安靜靜坐在那喝茶,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她畢竟代表的是乾元宮,代表的是陛下的聖意,所以言行越發謹慎。
憑著同蘇輕窈的情分,也憑著陛下對蘇輕窈的用心,聽琴都不能讓蘇輕窈出事。再一個,她自己又不是瞎子,安嫔娘娘是何等人品,她又不是看不出來,她是絕對不會做這樣的壞事的。
因此,聽琴心裡有了底,一進來就讓勤淑和樂水辦事,她自己則坐在一邊,用心觀察所有人的面貌。
等看的差不多了,又恰好鄭婕妤指桑罵槐,她便趁勢開了口。
果然她一說話,鄭婕妤就不敢再吭聲了。
宮中太後是尊貴,可尊貴不過陛下去,若說今日到場的這三位姑姑哪個最重要,自然還是聽琴。
聽琴一雙眼眸似能看透人心,她慢慢在所有人面上掃過,沉聲道:“若是誰知道什麼隱瞞不報,一旦待會兒查出來,不僅自身難保,還會牽連家中。”
“你們入宮當差不容易,苦熬這麼多年才熬出頭,也不想就折在這節骨眼上吧?”
聽琴一連串的話甚是嚇人,所有宮女們都抖了抖,一個個連頭都不抬了,隻緊緊閉著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喘。
就在這時,後角房傳來一陣吵鬧聲響。
蘇輕窈皺起眉頭,就看勤淑身邊的大宮女珠兒皺著眉從後角房拐出來,福了福:“安嫔娘娘、婕妤娘娘,幾位姑姑好,後角房有個房間掛了鎖,咱們沒帶鐵器,怎麼都打不開。”
勤淑抬頭望過去,一眼就看到站在後面的煙嬤嬤抖得仿如篩糠。
勤淑看了看蘇輕窈,見蘇輕窈對自己點頭,當即便起身道:“煙嬤嬤,您老受累給找找鑰匙?”
煙嬤嬤是宮中老人,年紀又大了,自能當勤淑一聲尊稱。
勤淑話音落下,就聽煙嬤嬤低聲回:“那鑰匙,找不著了。”
“哦?”勤淑姑姑坐了下來,對樂水使了個眼色。
樂水便發話了:“那是個什麼地?怎麼就唯獨少了那一間的鑰匙?”
接連兩位都開口詢問,煙嬤嬤無論如何也扛不下去,她實在也沒想到今日之事會鬧到搜宮的下場。若是知道,她定也不會為了那點銀子接這個手。
這不是要錢,這是要命啊。
煙嬤嬤偏過頭去看鄭婕妤,見她低著頭吃茶,看都不看自己,心裡是一陣惱恨。
事到臨頭,已經容不得她後悔了。
煙嬤嬤一咬牙一跺腳,隻得承認:“安嫔娘娘還請繞老臣一命,那屋子裡,是老臣攢了許多年的體己錢。”
宮中這些姑姑嬤嬤,哪怕是貴人們身邊的大宮女,一年到頭也能攢下不小的身價。如煙嬤嬤這般在宮中熬過幾十年的,身家更不可小覷,等以後她出宮養老,夠她後半輩子吃穿不愁。
但如煙嬤嬤這般特地找個屋子存放的還真沒見過,恐怕平日裡貪得太多,自己屋裡放不下,才有此一舉。
她也就是欺負賢妃身體不好,沒功夫往後殿來看。
在場這麼多姑姑,誰不知這裡面的門道,卻沒一個像煙嬤嬤這般貪得無厭的。
那不是精明,是讓人啼笑皆非的愚蠢。
“既然如此,咱們一起去瞧瞧也無妨吧?”聽琴又開口了。
煙嬤嬤一驚,抬頭看向聽琴,眼中都是哀求。
聽琴嘆了口氣,說出來的話卻是直刺人心:“如今這左右側殿後殿都檢查清楚,是什麼都沒有,就差嬤嬤那金屋沒搜了。”
“婕妤娘娘可坐在這,按她的意思,可是不查清楚不能走的。”
聽琴把話帶到鄭婕妤身上,就看鄭婕妤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就在此時,一陣冷風拂來,蘇輕窈攏了攏鬥篷,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問安嫔娘娘、婕妤娘娘安,”婁渡洲笑著走入緋煙宮,身後跟了十幾名高大的黃門,“陛下憂心緋煙宮事,特地命臣前來,給兩位娘娘打個雜。”
蘇輕窈回頭看去,就見婁渡洲對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她的一顆心,瞬間落回腹中。
“有勞大伴。”蘇輕窈道,讓人加了把椅子。
婁渡洲坐下,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鄭婕妤,轉頭看向煙嬤嬤:“煙嬤嬤丟了鑰匙不要緊,咱們這這麼多小子,開個鎖輕而易舉。”
話音剛落,就看煙嬤嬤抖得不成樣子,婁渡洲一句話就讓她潰不成軍,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幹的!”
煙嬤嬤睜著一雙昏花老眼,右手卻穩穩指向鄭婕妤。
“都是她逼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鄭婕妤:哎呀沒事我走啦。
安嫔娘娘:站住,當初是你要搜查,搜查就搜查?
鄭婕妤:……
第109章 (二合一)
煙嬤嬤這一聲嘶吼, 差點沒把鄭婕妤從椅子上震起來。
她呆愣愣看著煙嬤嬤, 似乎是不知道她為何會誣陷她一般,眼睛都睜得比平時大了些。
“煙嬤嬤, 您怎麼能如此呢?”鄭婕妤邊說邊抖,“平日我素來待你不薄,沒想到今日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 栽贓陷害與我。”
煙嬤嬤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她倉庫裡的藏的東西太多了, 若是被人打開門,看到裡面那些“藏品”,她也自身難保。
還不如果斷一些, 直接把鄭婕妤供出來,說不得不會牽連家裡人。
她在宮裡的年份比鄭婕妤歲數都大, 最是知道如何權衡利弊, 在極短的時間內, 煙嬤嬤就想好了對策。
隻看她跪在那,一連對蘇輕窈磕了三個頭,然後就道:“安嫔娘娘, 老臣敢對天發誓,所說一字一句皆是實話,絕無半點虛假。”
“那個巫蠱娃娃是早就做好的,大約八月末娘娘剛搬來時,婕妤娘娘便讓老臣準備了棗木和紅綢,說要做個玩偶, ”煙嬤嬤一字一句,皆是令人驚嘆的真相,“那會兒老臣自是不知婕妤娘娘要做什麼,她吩咐什麼,老臣就要給準備什麼,取了材料後就給了碧璽姑娘,便再也沒過問了。”
她一提碧璽,就看鄭婕妤明顯抖了抖,蘇輕窈抬頭看過去,卻是隻在她身邊看到珍珠和幾個小宮女,倒是沒看到大宮女碧璽的身影。
蘇輕窈敲了敲椅子背,柳沁便問:“婕妤娘娘,不知可否請碧璽出來談問?”
鄭婕妤抬起頭,惡狠狠看著蘇輕窈:“要請就請,這刁奴信口雌黃,張口就來汙蔑宮妃,我倒要看看,她可有什麼證據不可。”
她說這話,目光在三位姑姑的面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到婁渡洲面上:“剛剛安嫔娘娘這露出不得了的東西,幾位姑姑一力回護,言語之間非要找出證據才肯定罪。那到了我這裡,可不能光憑這刁奴一面之詞,是也不是?”
婁大伴淡淡看著她,張口說:“婕妤娘娘請放心,若無證據,臣一定不會妄下定論。”
鄭婕妤便松了口氣,面色看起來也是好了很多。
蘇輕窈知道她能如此,一是回過神來,二是早就做過準備,她宮中肯定一絲痕跡都不會留。巫蠱是大罪,鄭婕妤便是要栽贓陷害,也不會草率為之。
不過她還是太天真了,她以為沒證據,陛下和太後就不敢拿她怎麼樣。卻沒想過這長信宮是誰的家,又是誰說了算,便是天下之事,不也由陛下一錘定音?
她今日還是心急了,一言一行太過顯眼,便是事情真不是她做的,她也一定逃不了幹系。如此一來,今日不能直接落罪,楚少淵也不會留她太久。
想通這些,蘇輕窈便淡然下來,不再著急。
“有大伴這話,我就放心了。”鄭婕妤邊說,邊對蘇輕窈笑。
蘇輕窈都不看她,卻是注意到前殿來了個小黃門,在婁渡洲身邊耳語幾句。
見蘇輕窈看他,婁渡洲便起身跟蘇輕窈低聲道:“娘娘,太醫已經趕到,正在給賢妃娘娘診脈,娘娘可放心。”
蘇輕窈深吸口氣,點了點頭。
或許是發現大家都沒認真聽自己說話,煙嬤嬤這會兒已經是急不可耐,等院中剛一安靜,煙嬤嬤就又開口了。
“安嫔娘娘且聽老臣一言,老臣既敢說,就不會信口雌黃,也不會一點把柄都不留,”煙嬤嬤自嘲地笑笑,“不怕您笑話,老臣就是愛貪這些阿堵物,一見了錢什麼都想不起來,才把自己坑害到如今這地步。”
“但老臣既然要做,就要做得漂亮,別等被抓到都成了自己的罪,老臣可擔不起這麼大的罪名。”
煙嬤嬤一邊說著,一邊咧嘴笑起來,蘇輕窈看著她那扭曲的笑容,不知為何覺得脊背發涼。
她原來在緋煙宮住了十幾年,同煙嬤嬤打過無數次交道,從不知她竟還有這一面。因她無恩無寵,煙嬤嬤對她特別冷淡,不用說尊敬了,便是客氣都是從來沒有過的,若是蘇輕窈有什麼事想辦,隻能用銀子砸。